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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易差点闯了红灯,急刹车,安全带勒得生疼,第一时间转头去看小王子有没有事。儿童安全座椅性能比较好,小家伙不但没事还很兴奋的拍掌。
秦易回过头看前面路况,横过的人行道人群熙攘,有个熟悉身影一闪。他的心突然一下绷紧,解开安全带开门下去,冲进人群,“曾岑……”一把抓住那人手臂。
那人回头,却是个陌生面孔,“你干什么?”
他有些木然的松手,自己在干什么,都四年了还不死心?
“神经病!”陌生面孔骂了他一句融入人群不见。
秦易回到车上,“爸爸?”小王子用非常疑惑的眼睛望着他。
他自嘲笑笑,重新系好安全带,红灯已经换过来,他打下方向盘,拐了个弯变道。
车开不进巷子,他抱王子下来,“咱们摘桔子去。”
小家伙伊伊伢伢学着说:“桔子……”
逼仄狭长的小巷,脚步声特别清脆,小王子趴在他肩上,秦易只一手托着他小屁股,那画面真真萌化人心。如果没发生四年前的事,他的孩子应该有三岁了吧。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迟暮的老人,靠支离破碎回忆和想像生活,隐隐作痛的心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个不曾出世的孩子。
院门已经残旧不堪,门内,一切照旧。桔花凋谢,果实累累缀满枝叶,上次来还像一个个绿球,这么快已经熟了,灯笼似的压弯技头。
小王子扭着身子去够,“桔,桔……orange……”
秦易笑着拍拍他小屁股,“吃的东西你倒记得快。”抱他过去,让他自己摘。
小王子真是用了吃奶的劲才摘下一个桔子,举到他面前,“吃,吃。”
秦易皱一皱眉,“你确定?”
“吃,吃……”小家伙都开始抿嘴巴了。
秦易放他下来,剥开桔皮撕一片放他嘴里,小家伙才咬一口,眼睛鼻子全酸到一块去了。
“噗……”小家伙直往外吐,都弄衣服上了。
秦易没办法抱他进屋,脱下他身上的衣服,去衣柜挑一件新的给他换上。
曾岑的衣柜挂满了小孩的衣服,从出生到满月到十岁的,满满一柜子。她一件也没带走,连念想都不留,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对他转身时的决绝。
小家伙乖乖换上新衣服,还到镜子前转了转。
院里突然响起脚步声,秦易几乎想都没想就冲出去,那个名字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来的人却是付俊,一身风尘仆仆,刚下飞机。
秦易眼底的失落掩都掩不住,“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想儿子啊。去公司你不在我就想着应该是到这儿来了。”付俊朝屋里喊,“王子,爸爸回来了,给你买了小汽车,快来!”
玩具对孩子的诱惑力永远都是无敌的,小家伙蹬蹬跑出来,“车车,车车……”
付俊拿出汽车模型,小王子张大嘴,“哇——”
付俊抱起孩子,“儿子我带走了,等我们安排好去爱琴海的行程再给你送过去,快跟干爸拜拜。”
小家伙眼里都是玩具哪还顾得了拜拜,小手胡乱挥挥。
“我还没批你假。”秦易单手插兜一脸严肃。
付俊仗着有子万事足,开启耍赖模式,“呐,我已经四年没休假了,再这样下去老婆都要跟人跑了,到时候你可就得一辈子对我负责。”
秦易妥协,“两周假期,年终奖没有。”
嗷……付俊哀嚎一声,万恶的资本家!
“成交!”金钱哪里比得上老婆儿子热炕头重要,付俊抱紧儿子临到门边的时候回头对他说:“想人家就去找她,去看看也好。”
秦易没作声。
付俊叹口气,迈出门走了。
刚刚才有点人气的小院,这会儿又只剩下秦易一个人。看看有什么用呢,有句话叫近乡情怯,那样只会更痛苦。
今天已经彻底没有心情去公司了,秦易打了两个电话,取消全部行程,大致安排了今天的工作,关机。
他的车驶出市中心,渐渐闻到海水咸腥味,不多时就到海边的渔贸市场。
渔船刚归港,渔民纷纷去卸鱼,也有买家现场订货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嘈杂一片。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戴着竹帽,头巾连脖子都围住,只露出一张被海风刮糙被太阳烤黑的脸,麻木的往筐里捡鱼,年复一年的动作,好像身边的人,身边的事都与她无关,僵硬而绝望。
许是感受到来处远处的目光,苏清歌机械麻木的抬头搜巡目光的来源,她终于看见他了。有一秒钟的呆滞,她拼命抹自己的脸,拼命整衣服。只是再怎么整也没用,她早已不是四年前那个光彩照人的苏清歌,现在是一身鱼臭,粗俗不堪的渔妇。秦易每来一次,她的绝望就加深一层,那痛苦如凌迟一般,一点一点消磨她的意志,让她生不如死。
她想逃开,逃到一个见不到人的角落一个人躲起来,不让人看到她这副鬼样子。刚起身,背后男人抬腿就是一脚踢到她腰上,剧痛她一时爬不起来。
“臭婆娘,又想偷懒,快干活。”这个满嘴粗言秽语的汉子就是她丈夫,一直是。
苏清歌四年前回国就是想摆脱这个男人,这件事本来可以很顺利,秦易绝对有能力帮她,可她太贪心,她不但要秦易的帮助,还要他这个人。
贪心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苏清歌受过一次惩罚却学不乖。为了一张绿卡,她嫁给了这个男人,最后才发现他根本不是什么富豪,只是一个偷渡的渔民,烂赌、性暴力。她要离婚,男人哪会那么容易放过她,威逼、殴打,她花了很长时间让男人放松警惕才逃回国内。
再见到秦易,他的光芒太过耀眼,想要抓住他脱离苦海的渴望太过强烈,以致于她不择手段也要紧紧攀附住这个男人。只有秦易才能救她,只有秦易才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她甚至愿意拿命出来赌。她以为她赌赢了,贪念却害得她生不如死。
“这些鱼我都要。”秦易已经走近,抽出一沓现金,男人两眼发光,谄媚道:“秦老板每次都来照顾我们生意,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秦易没理他,眼睛落到苏清歌身上,“我想跟你妻子聊聊。”
男人忙着数钱,哪里还管别的事,“您随意,随便聊。”
想哭眼泪早已流干的感觉很痛苦,苏清歌认命带他往岸上去,潮湿木屋,到处都是*的味道,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苏清歌脱了帽子,额上脖子上都是伤疤,他的丈夫只要一喝醉了就会打她,输钱了心情不好也会打她,她身上早已是旧伤累累。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满意了?”有秦氏的律师团队,她这辈子都离不了婚。有秦易在商界的影响力,她这辈子都找不到光鲜体面的工作。有秦易每个月给她男人赌本,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贫穷困苦。
秦易只是冷冷看着她,“四年前,你跟曾岑说了什么?”
苏清歌笑起来,“四年了,你一直追一个答案不累吗?”
“你今天不说,总有一天会说,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如果苏清歌只是告诉曾岑他娶她的真相,秦易相信曾岑会愤怒,会离开,但绝对不会打掉孩子,她那么爱那个孩子。
苏清歌欠他一条命!
苏清歌笑得弯腰,“好啊,那就耗,大家一起痛苦多好。曾岑真的是很蠢,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这样蠢的女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秦易一把扼住她咽喉,“你不配喊她的名字。”
苏清歌满脸涨红,唇色一点一点发紫,恶毒的话艰难的从齿缝里挤出来,“她活该,活该失去孩子,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活该……”
秦易加重手上力道,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气息渐渐薄弱,她却一点儿也不反抗。秦易突然松手,她摔倒在地上,空气争先恐怕后往她肺里窜,她呛得凶猛咳嗽。
秦易居高临下望着她,“很想死是吗?”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激怒他,她没勇气自杀,妄想死在他手上。
“死,对现在的你来说是解脱,这样不死不活的活着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秦易又一次无功而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执着的想知道答案又能怎么样,能挽回什么。
苏清歌望着他的背影,终于嚎啕大哭起来,粗糙干裂的手捂住脸,她不甘心,不甘心她的一生就这样结束。越是不甘心,才会越绝望,恶性循环,这就是秦易说的,最好的惩罚。
大洋彼岸,开始新生活的人,平静总是太短暂,谁也猜不到命运会怎样布局,而在局中的人都逃不开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