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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吐以后,刘沪猛地想起了两件事情:
一是姐姐初怀孕时吐得天翻地覆。怀孕头三个月有呕吐现象极为正常,依据个人体质,呕吐程度各有不同,姐姐吐得太厉害,后来发展到闻到饭菜的味道便呕吐,让家人颇为头痛;
二是来到复读班的第一天,那时天气尚热,她与吴重斌在小树林围墙边上,一时情浓,不顾蚊虫疯狂叮咬,也不管小操场上还有同学散步,躲在黑暗中用站立方式进行亲密接触。当时没有用避孕套。
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刘沪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脸色煞白,脑袋乱成一团麻。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次激情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心烦意乱地将饭盒丢在桌上,刘沪特别想找人倾诉,来到走道上等着晏琳。等待的过程中,时间如上午第四节课一般漫长,这让刘沪屡屡有要崩溃的感觉。终于,晏琳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不一会儿,王桥也跟着走出来。如果在往常,刘沪肯定会开开玩笑,此时她完全没有心情,快步下楼,将晏琳截住。
刘沪上前拉住晏琳的胳膊,道:“我不想吃食堂的饭菜,到外面去吃酸辣粉。”
晏琳见刘沪脸色苍白,神情中还带着深深的忧虑,关心地问道:“生病了吗?脸色这么∏,差。”
刘沪摇了摇头道:“遇到麻烦事,到外面我给你说。”
两个女生来到南桥头外,在一家小吃店里要了两碗酸辣粉。这家酸辣粉由农家用传统手工制成,主粉是由红苕、豌豆按比例调和,再配以香菜、花生米等辅料,成品红中透亮,麻、辣、鲜、香、酸且油而不腻,加上价格不高,是解馋佳品,深受一中女生们喜爱。
吃着酸辣粉,刘沪从最初得到此消息的震惊中恢复了少许,吞吞吐吐地道:“我可能怀孕了。大姐二姐怀孕时都是闻着饭菜要吐,我刚才也吐了。”
晏琳正在吸酸辣粉,吓了一跳,辣味直呛进喉咙,让她不停咳嗽。咳嗽停止后,她擦掉被呛出来的眼泪,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别自己吓自己,呕吐的原因有很多种。”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对怀孕细节了解不深,不太相信刘沪的判断。
刘沪一脸苦瓜相,道:“我和大姐二姐当初的症状基本一样,十有八九就是——有了。吴重斌还不知道。”
晏琳道:“必须让吴重斌知道,这事他要承担起男人的责任。”
刘沪心乱如麻,道:“我想把小孩生下来,他虽然还未成形,毕竟是我和宪彬的爱情结晶,我舍不得打掉。”
晏琳是局外人,在此事上冷静得多,分析道:“如果生小孩,就不能考大学,不读大学又拖个小孩,你就没有将来。这件事情的后果严重,你要好好考虑。”
刘沪擦了眼泪水,想了一个怪问题:“为什么男孩子十七八岁就可以当兵,必须要22岁才能结婚,难道结婚比战争还可怕?为什么到了合法年龄我们还不能结婚生小孩?凭什么生了小孩就不能读大学,这个规定没有人性,而且不合法,比如我复读好几年,在24岁考上大学,国家大法准许我结婚生子,大学为什么就不准生小孩,这是违反国家大法的行为,是对公民权利的剥夺。”
晏琳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瞠目结舌,想了一会儿,道:“你说得或许有道理,但是现实不跟你讲道理,我们必须按别人制定的规矩办事,这是我爸经常说的一句话。”
刘沪有些失神,道:“如果可以带着小孩上大学就好,听说外国就可以。我们国家什么都在学习外国,这方面为什么不学习,非得违反人性。”
晏琳道:“等20年,我们这一批人成长起来以后,就可以修改规则,大学生就能结婚生小孩。”
刘沪泪水夺眶而出,为了自己的未来,为了注定不能出生的孩子。她用筷子搅着碗里的酸辣粉,道:“我希望到了我的下一代,在大学就可以结婚生孩子,免得承受象我这种折磨。”
吃完酸辣粉,两个女孩慢慢走回学校。
刘沪因为怀孕变得格外多愁善感,道:“你是不是对红星厂那人有意思了?我觉得要慎重,毕竟这是复读班,大家前途一片渺茫,以后到了大学,优秀男生比现在多,选择范围也宽。”
晏琳的心思被闺蜜一语道破,便没有遮掩,道:“不知道怎么搞的,每天到教室,第一眼总是去看他的位置,他只要在,我就觉得很安定。你和吴重斌在一起是不是这种感觉?”
刘沪道:“我和他穿开裆裤就认识,在一起是水到渠成之事,和你的感受不一样。”
晏琳道:“我小时候是个马大哈的男孩子性格,很多男同学都当我是同伴,比如吴重斌就一直当我是哥们儿。其实我就是一个小女生,也想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从高二开始我就开始试着穿裙子,一直穿到深秋,你还曾经笑过我。如果有合适的男生,我早就恋爱了,我这人的性格你知道,最瞧不上窝窝囊囊的男生。”
王桥的模样和气质倒是符合晏琳的期许,刘沪叹息一声,道:“谈恋爱可以,千万要保护自己,别弄成我这个样子,你要吸取我的血泪教训。”
晏琳安慰道:“你别这么说,你们相爱有了果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进了东侧门以后,刘沪独自徘徊在小操场附近的树林里。
晏琳在理科班教室将吴重斌叫了出来,严肃地道:“刘沪在小操场等你,赶紧去。”
吴重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怎么是你来找我,刘沪不过来,你们两人搞啥鬼名堂?”
晏琳脸上没有一点笑容,道:“刘沪在小树林等你,赶紧去,别问什么事,她会给你说。”
见晏琳郑重的样子,吴重斌知道肯定有什么难事,问了晏琳几句,仍然不得要领。他急急忙忙来到小树林边上。刘沪经过最初慌乱,情绪基本稳定,见到男友后,扑进其怀里痛哭流涕。吴重斌忙问:“出了什么事情?你别光顾着哭,天大的事总得说出来。是不是被那几个流氓欺负了。”说到最后一个问题时,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了。
刘沪抬手捶打着吴重斌的胸脯,道:“都怪你,都怪你。我怀孕了,肯定就是那天在围墙边上。”
怀孕这件事情虽然很麻烦,毕竟在可控范围之内,吴重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怀孕?”
“今天中午,我打了饭菜,结果冒酸水,想吐。”
“你肯定是怀孕?”
“应该是吧,大姐、二姐都是这个症状。”
吴重斌温柔地将刘沪眼泪擦干净,道:“先别这么肯定,明天到医院做个检查。”
刘沪道:“我跟晏琳说了这事,明天让她陪我一起去。”
吴重斌跺着脚,道:“你这个人没有城府,什么事都说得这么快。这种事,怎么能让晏琳知道?”
“晏琳又不是外人,她陪我去方便一些。”刘沪已经想到传说中的人流,身体开始轻微发抖,道,“如果真的怀上了,要做人流,医院要不要单位证明?费用高不高?做人流痛不痛?需要卧床休息吗?”
吴重斌才从高中毕业,社会经验同样欠缺,对人流之事更是一头雾水,他假装老练地安慰道:“我们今天下午就去检查,有了结果再说,好吗?”
刘沪双手合十,祈祷道:“老天保佑,但愿是一场虚惊。”
下午,晏琳、刘沪、吴重斌一起逃课,来到静州第三人民医院。
妇产科是女人天下,男子无论再焦急,到门口必须止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焦躁不安地在门前踱来踱去,发着狠地抽烟。端着托盘的年轻女护士经过男子身边,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这人一点不自觉,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在妇产科抽烟,要抽烟到外面去。”
男子尴尬地将烟熄灭,眼巴巴地望着妇产科的大门。
女护士柳眉倒竖,道:“别愣着,把烟灭掉。”
男子慌里慌张地灭烟,又被训斥道:“你这人怎么把烟朝墙上摁,还有没有公德心,是什么人啊。”
吴重斌站在妇产科门口,学着刘沪的样子,向天祈祷:“老天保佑,一定不要怀孕。”
从妇产科大门走出一个肚子挺得老高的孕妇。那男子迎上去,急切地问道:“男的还是女的?”孕妇急忙制止,道:“小声点,现在医院不准提前查男女,你吵那么大声做什么。”男子低声道:“男还是女?”孕妇神情黯淡地道:“女孩。”男子瞪着眼,道:“是不是查错了?”孕妇道:“应该不会错,是女孩。”
男子脸上出现极度失望的神情,摸出烟,用火机啪地点燃,使劲地抽着。
刚才那个女护士端着托盘又走出来,大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了不准抽烟,还抽。你媳妇是孕妇,就不怕让肚里的孩子抽二手烟。”
男子暴躁地道:“你闲事管得宽。”说完,抽着烟,重重地踢了大门一脚,扬长而去。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