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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印墨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却在阮酥将将倒地的瞬间还是毫不犹疑地一把揽住了她。臂弯中的沉重让他一下子有些晃神,阮酥似没有用香的习惯,然则不知为何,一股清冷的味道却在顷刻间征服了他的五感……
没来由地,印墨寒有些紧张,最终还是摒弃杂念虚虚低下头,看向阮酥。
而阮酥这次却没有彻底晕死过去,她半睁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如一双蝴蝶振膀微动,虚弱地倒在印墨寒怀里,安静柔美,堪堪若一枝带露的花苞,似乎下一秒钟便会被狂风折断,哪里有半分坚硬犀利的形容……
印墨寒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心底突然生出一个错觉,这才是真正的阮酥,柔弱无害,往常那些狰狞的形容都是她为了自保故作的表象!虽然他们只见过数次,但他总莫名觉得自己似乎和她已经认识了好久一般……
这个想法让他又是新奇又是激动,忍不住又多看了阮酥几眼,这一下却见怀中的人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印墨寒吓了一大跳,念起阮酥的异病,霎时额上便冒了汗!
“……劳烦公子找个……妥当人把我的丫鬟……寻来。”
一句话,阮酥说得气若游丝,显然已经用尽了全力。
印墨寒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来,眼下情形若是被有心人看到,阮酥的名声便完了!而自己……想起同样情形下的玄洛,印墨寒目光黯然,伸出另一只手干脆把阮酥打横抱起,就往前面走。
阮酥不想他竟如此没有分寸,拼命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却撞见头顶那对清明的眸子,半晌才听他有些委屈地道。
“印某虽不比九卿大人,然断也不会害大小姐……”
……不会害自己吗?
阮酥简直想仰天大笑!!!却在下一秒又羡慕起他的坦荡无辜来,比起带着仇恨重生的自己,印墨寒宛若一张白纸,然则,那又有何区别呢?
削骨的恨意挠得她胸腹一阵钝痛,身体也在寒冷的作用下如百蚁噬咬,阮酥身体飞颤,却还是咬紧嘴唇闭目不吭一声。
印墨寒看出她的不好来,忙加快了步子,他把阮酥放到祠堂蒲团上靠坐好,自己飞快去找人传话,而后又亲自在门外守着,只在间隙间不时担忧地往里看上一看,绝不逾越一步。
不多时知秋和冬桃二人便飞快赶来,突见阮酥发病,知秋面色发白,反倒冬桃神色宁静,见阮酥微微摇了摇头,便把她往肩上一背,正要远走,却看知秋一双眼已胶向某处,窈窕的身形也似定住了一般,只红着脸呆站不动。
发现阮酥主仆不动,印墨寒回神,这才感到知秋的动作,他神色有些窘,还以为被丫鬟窥破了心事,正不知所措时,忽听那含着清冷气息的声音隐隐响起。
“……此事……还请公子不要……声张……”
印墨寒愣了一秒,忙行礼垂目。
“大小姐放心。”
声音平缓稳定,然而内心却有些空洞,一种叫失落的情绪似乎正在涌起。当日九卿玄洛出手救她,她也是如此疏离戒备吗?自然不会,他们是同门师兄妹,虽然阮酥待那人也并不亲密,然至少……
印墨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不该……完全不该……
阮酥与他云泥之别,自己如何能痴心妄想?!再者……忆起当日玄洛似笑非笑的调侃,印墨寒袖下双拳不由紧握,他抬眸看向前方,却已经捕捉不到阮酥主仆的身影,只余风起道观,满树芳华。
回到祠中阮酥的厢房,知秋忙从随带的药匣子中取出一粒药丸递与她,伺候完阮酥服下药,眼见她脸色有所好转,这才试探着吞吐道。
“大小姐,印公子见小姐发病似乎很担忧。”
阮酥微微直起身子,知秋忙把一个软枕塞到她腰后,把她扶起。
“担忧什么?或许是怕我有个万一,又没个旁人在着撇不清关系吧?”
听阮酥丝毫不领情,知秋一个着急,忙道。
“没,印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当时奴婢们找到您时,他守在门外满面忧色,直到咱们走了都久久没有回神……”
这话里话外的包庇阮酥如何听不出,她于是抬眸看向知秋,那不喜不露的神情直看得知秋局促不安这才扑哧一笑。
“噢?小知秋是不是春心@荡漾了?”
见阮酥没有发怒,知秋松了一口气,也和她打作一团。
“小姐哪有您这样捉弄奴婢的……”
平心而论,现在主仆三人也算交了心,只是知秋的小心思……
阮酥皱了皱眉。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既然无意入宫,提早为自己打算总是好的,更何况印公子一表人才……”
知秋愕然抬头,她从小跟在梁太君身边,身为阮府一等丫鬟世面见多了自然心气也高。虽然知道被主子器重的奴婢最终会有个良媒,然而她也不在意,本以为随遇而安一辈子便也罢了,不想竟遇到了印墨寒,如一簇光把人生照得敞亮,只觉得前半生都白活了。
她神色异动,若是大小姐得以嫁与印墨寒,自己或许会成为陪嫁丫鬟随嫁过去,将来阮酥有孕成为通房抬为姨娘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知秋面色更红,她惴惴不安地看了阮酥一眼,对她接下来的话充满了期待,然而又心里没底,只不断宽慰自己印公子那么好,小姐一定会喜欢他的……
果然只听阮酥幽道。
“我这样的不祥之人,反是拖累了他,不提也罢!”
闻言,知秋满心失望,正错愕间,向来不吭声的冬桃竟道。
“怎么可能,小姐一身本事,还是九卿大人的师妹,怎能说拖累?依奴婢而言,这天下能配上小姐的男子不过尔尔,这印公子是否良配尚且为时过早!”
阮酥笑出声。
“噢,我竟不知小冬桃竟有这样一张利嘴?今日多亏你们两个,我那绣着玉兰的紫色荷包中有几两碎银,你们拿去分了买点喜欢的东西吧。”
冬桃福了一福,又恢复了惯常的清水脸;知秋面露古怪,反应过来便也知道自己多嘴了,神色黯然地谢过阮酥。
“小姐,是奴婢多嘴了……”
“你也是为我好,不过……”阮酥压低声音,浑不在意。
“毕竟隔墙有耳,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晚饭时分,清平命人在祠堂偏院摆了素斋,男女分席而坐后却不见阮酥,正要唤执砚去请时,被梁太君制止。
“酥儿方去拜祭了她母亲,似乎便不大好,你一会亲自去看看。”
对于季氏那个没有福气儿媳,梁太君并未有多大感觉,不过阮酥现在争气,她自然就上心些,这样想着,便让冯妈妈去厨房端了几盘点心先送过去。
清平心内暗嗤一声,只道孙酥有心拿乔却也不在意,现在对手不在,更抓住机会把梁太君等哄得高高兴兴不提。
却说阮酥那边,她随意用了一点东西,左右睡不着,干脆起身歪在床上看书。
如今这幅身子比前世还不如,之前不过皮肤发白,毛发泛雪,现在却不时发病,虽在梁太君的调理之下犯病程度有所减轻,却仍旧棘手!
看着窗外暮色晨昏,阮酥内心忽地涌出一丝悲哀来,她不怕死,只不过害怕大仇未报这幅身子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正思索间,忽闻外面一声铮鸣,阮酥蓦然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一柄刀已经无声无息地横在脖颈上,知秋正打着一盆水进来,眨一看当即摔了手中的铜盆,惊得大叫。
“冬桃!”
冬桃倏地进来,却也敌不过对方身手,眼睁睁便见阮酥被人捞了过去,那利刃便逼在她的脖颈上,直看得知秋膛目结舌,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见状,冬桃也不敢大意,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却见那人把阮酥挟得越发紧,只得停住不动了!
感受到制着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颤抖,阮酥很快冷静下来。
“你若是要求财的话,我可以尽数给你,只请不要伤害我们三人的性命!”
那人却不见犹豫,认定他并非为求财而来,主仆几人心中一咯噔。知秋正想趁人不注意悄悄跑去外面报信,不想才移了几步,脚踝一痛,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都……不许动……”
是个声音粗哑的男子,说话间已露出疲态,难不成……
阮酥转念一想,却已是淡定笑出声。
“若非小女子猜错,这位大侠可是在躲什么人?”
话毕,那人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而似乎是为应证阮酥的猜测,只听四周此起彼伏声音骤响,虽不知是什么情况,显然有人过来这边,知秋大喜,然而笑容还未来得及显现,只觉得风声中已夹杂了一股肃然之气,不由惊疑!
“他们……来了,你——”
那人把刀更往上送了一寸,“你们知道该怎么说话,否则——”
知秋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这节骨眼上却也不敢大意,和冬桃交换了一个眼神,赶紧调整好情绪前去开门。
院门外,冯妈妈扬着一方帕子,走得气喘吁吁,已是有些不耐烦。
“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大小姐可好些了?”
知秋点头,“是,方已经睡下了。”
恐后面的人对阮酥不利,她不敢公然求助,然而见冯妈妈转身要走,又有些遗憾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如今女眷在此,祠里的道士都避嫌远离出去,平素完全见不到一个人,若此时不找援兵,以后怕是更没有机会了!
“冯妈妈……”
冯妈妈正要回头,却见黄色墙面上突地跳下几个男子,她吓得张嘴就要喊,当先一人已经眼疾手快止住了她和知秋等人的穴道!随着下一秒,一张美得近妖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只虚虚拿出令牌在她们面前一晃动,冯妈妈和知秋等俱是明白过来,一时之间,皆是又惊又惧。而知秋一张紧绷的脸瞬间也舒张开来,布满喜色,
皇城司令牌一出,定是缉拿要犯了!
里面人的身份不言自明,知秋激动地落下泪来,只恨不得求玄洛赶紧救下阮酥,被那双冷眸淡淡扫过,她一个激灵险险收住泪,直看她冷静下来,玄洛才命人解开她的穴道,这才捂着嘴不住点头!
玄洛无视冯妈妈惊疑的视线,只短暂便安排得当,然而等一干人冲将进去时,只见人去屋空,别说犯人,便是阮酥、冬桃都全然没了影子!
“这可……怎么办啊?”
知秋吓得手足无措,一个不稳便瘫在地上。好端端的小姐被人给掳走了,若是有个好歹,自己的下场她决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不过——
她扑倒在玄洛脚边。
“求九卿大人救救我家小姐……”
玄洛似乎并不慌乱,待手下人查清去向时,这才笑着向冯妈妈道。
“今日一事是玄某连累了师妹,请这位妈妈去向老夫人和伯父禀明,稍安勿躁,玄某自当给阮府一个交代。”
说完一个转身却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