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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猎场的西面,行宫依山而建,规模并不算浩大。
先帝从前好文墨,喜爱诗词歌舞的风雅之事,对狩猎射箭不甚热衷。
这行宫建成了许多年,先帝竟是一次也没来过,渐渐就荒废了许多,倒是其间太子微服来过几次。
可如今大不相同了,一朝天子,时移世易,年青有为的帝王善骑□□马术,文韬武略,狩猎便成为了不可或缺的。
而定远将军出身沧州,为九营统领,乃是当今皇上的心腹重臣,是猎场的常客座上宾。
宁春和岫玉守在行宫主殿栾川阁的外殿,回想昨儿一夜君臣把酒言欢,篝火烈酒,名马美人,直到中霄才盛筵散尽。
能够瞧得出来,此次猎苑筵席,皇上要比在宫宴上开怀许多,竟是一改往日做派,饮了不少的酒。
再看这行宫殿台,虽然年久,但显然是新翻修的,起居用度很是齐全。
艳阳高照,群山散霞,景致壮丽。
岫玉和宁春对视一眼,“半个时辰前,奴婢叩了一回门,并没听见陛下的回应。现下厨房上已经准备妥当,可是要传膳?”
宁春也有些作难,虽然不用上早朝,但天子起居讲究天人规律,三餐安寝皆不能乱,方为根本。
“昨儿陛下醉饮,是温淑妃扶他回去伺候。”宁春瞥了一眼内室,重重帷幔一层一层落下,看不清温香暖帐,也没有丝毫声音。
只怕皇上和淑妃累了一夜,正在沉眠。
岫玉便答,“记得有次陛下招幸婉惠妃,晨起时吩咐不让任何人打扰良宵一刻,依奴婢看,咱们仍遵照这规矩便是。”
宁春意味深长的一笑,“淑妃娘娘怎能和婉惠妃娘娘是一样的?亏你跟着陛下这么久。”
岫玉却并不赞同,“淑妃娘娘背靠母家镇国将军这棵大树,何愁日后不高升?而且,婉惠妃似乎对皇上总是冷淡的紧,哪里有淑妃娘娘会讨陛下欢心…”
宁春甩甩袖子,“休要再议论主子是非,教厨房上备着,一会儿陛下醒了要吃甚么,便能即刻做出来。”
虽然岫玉在宫中算是有些资历的,但在宁春面前,还算不得数。
陛下身边的贴身宦官,身兼内庭大总管一职,宁春的话,是十分有分量的。
岫玉应了差,便下去做事,此间不提。
殿中温润,香料是山茶与合欢花萃出来的浆汁提炼,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朦胧迷醉。
有亮白的日光,透过层层帷幔刺了进来。
封禛动了动手臂,昨晚畅饮宴乐之事浮现脑海,的确是难得的畅快。
这会子酒意褪去,额间隐隐有些发胀,他下意识地唤道,“宁春,给朕拿些解酒汤过来。”
话音刚落,没有预料中宁春的声音,却是一条嫩白的手臂从腰间环了上来,“陛下,您醒了?臣妾这去给您斟茶…”
女子的声音柔媚,就和她柔软的身子一样,黏在身上。
封禛脑中一个激灵,登时清醒了许多。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撑着身子坐起,映入眼帘的景致可谓是香*艳至极。
香肩半露,身子蜷缩在锦被中,女子身上只挂了一条轻纱小衣,曼妙的酮体若隐若现。
昨夜与自己共枕而眠的,竟然是温淑妃。
而那艳丽非凡的脸颊上,彤云密布,此情此景,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昨夜是朕诏你来的?”他压下心头的不悦,却如何也回想不起来后夜的荒唐。
“陛下昨夜醉的厉害,臣妾扶您入内安置,更衣时您便忽然将臣妾…您亲口说的不让臣妾走…”温淑妃缓缓靠过来,言语暧昧,仅余的一层纱衣也不经意地滑落下去,露出大片旖旎的春*光。
封禛微微蹙起眉,那些话听得刺耳至极,挥手抵住她的肩,“好了,你先下去更衣吧,朕还有事要做,教岫玉进来服侍便好。”
“陛下昨夜温存时,可并不是对臣妾这样冷淡。”温淑妃面色委屈,一双杏眼含波,似是幽怨地轻声一叹,便识趣地缩了回去,“既然陛下不想看见臣妾,那臣妾这便告退。”
一面说着,一面将锦被掀开。
然后一件件将散落的衣服捡了回来,动作徐徐地穿上。
封禛冷眼一旁,始终没再说话。
白花花的*在眼前晃荡,封禛更是心中烦乱,对如此绝美的妖娆,却仿佛提不起兴趣。
醉饮误事。
但转念一想,温淑妃也并无大错,遂终于和缓了语气,“昨晚,辛苦你了。今天便好生歇一歇,不必随驾,退下沐浴吧。”
自始至终,封禛都没有正眼看自己,温淑妃背对着他,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旋即转身下榻春风一笑,“谢陛下赐浴。”
皇上起了,岫玉等人便进来服侍更衣净面,宁春此时禀报,说是定远将军和婉惠妃的车马已经抵达,在偏殿安置。
温淑妃一只脚才踏出殿门,便听见皇上道,“速去备水沐浴,朕要替他们接风洗尘,婉惠妃可有累着?”
脚步放慢了,那话语中透出的关切,温淑妃听得清清楚楚。
宁春便答,“气色很好,只是婉惠妃娘娘似乎怕冷,又添了一件衣裳,领口裹得很高。”
“她素来体寒,派人将婉惠妃的行头移至栾川阁,朕这里日光阳面,暖和些。”
温淑妃终于迈出殿门,庭院中天光刺目,却驱不散她眼中的寒意,一抹笑意缓缓爬上眼梢,“陛下,是您的绝情将臣妾逼至如此的…休要怪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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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猎场沐浴的汤池只有一座,就在主殿栾川阁的后面。
婉惠妃风尘仆仆地回来,身边却少了安平。
还没下车,便接到宣诏,只得马不停蹄的赶往栾川阁。
宁春迎上来,“娘娘稍等片刻,陛下正在晨浴。”
陈婠淡淡一笑,没有多问,只是说,“晨起赶路腹中饥渴,本宫便先去用些茶点。”
宁春知道婉惠妃素来行事如此,皇上多是纵着,他自然连忙吩咐厨房先端来糕点一碟。
穿过游廊,一抬头,竟是见到温淑妃从汤浴放入方向出来。
带着沐浴过后的芬香。
“婉惠妃来的早,昨儿疲累了一夜,陛下还在里面沐浴呢。”说话时,她媚眼如丝,似乎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陈婠正巧要寻个合适的借口,便连忙扶额道,“既然温淑妃在此侍奉陛下,本宫赶路疲惫,正好下去歇一歇,如此,有劳温淑妃辛苦,想来陛下也是记在心上的。”
温淑妃看着她沉静止水的面容,想是城府极深的。
陈婠方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婉惠妃如今连朕的话也不遵了。”
温淑妃被突然出现的皇上惊了一惊,连忙福身行礼,皇上淡淡一句下去吧,便将她支走。
“臣妾以为陛下温香软玉在怀,怕扰了您的雅兴,这才要走的。”陈婠故意如此激了一句。
浴袍松松挂在身上,一派慵懒闲适。
封禛缓缓过来顺手将她揽住往内殿走去,“昨夜把酒言欢,朕醉了不省人事。”
“陛下不用向臣妾辩解如何,温淑妃能尽心侍奉陛下,是臣妾的福分。”这句话,她从前时常挂在嘴边。
上一世是口是心非,面上温顺,实则早已生了嫉妒怨恨的根由。
但如今,同样的话说出来,心境却大不一样了,她是真真切切地不在乎。
没有爱,自然就没有期许,更不生嫉恨。
天广地宽,春光正好。
一句话,让封禛心头愈发堵得难受,不得发作。
入殿之后,两人一同用膳,席间陈婠岔开话题,再不提温淑妃一事,而是以安平归乡探亲为由,将事情搪塞过去,暂缓处理。
安平的真相,要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朕知道你怕冷,这些天,你便随朕同宿在栾川阁。”他慢条斯理地喝着羹汤,眼神在她身上停了片刻。
却见她清风淡淡,丝毫没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臣妾听陛下安排。”
身为帝王,后宫相安,妃嫔和睦,本应该是天大的幸事。
从前,封禛也是如此认为。
但此时此刻,陈婠的过分冷静泰然,令他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烦闷之感。
“还记得去年在陈府上,朕第一次见你时,仍是个直爽可人的小女子,当时朕便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好听的紧。”
陈婠一愣,“陛下来过陈府?”
当日,陈婠所见之人是宇文瑾,却不知道,封禛就坐在帘幕后面,将她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楚。
封禛淡薄一笑,“婠婠自然是不知的。”
听着话里的意思,很有几分得意。
陈婠还在一头雾水之时,他已经用膳完毕,执起手,“今日狩猎,婠婠可想陪朕一起策马?朕可以做你的师长,教骑射之术。”
“终于有机会出宫,臣妾自是很想去的。”她现下要紧的是,搪塞过皇上去。
“先去沐浴更衣,换上骑马服。”封禛看了看她高束的领口,伸手往下拨弄了,陈婠不着痕迹地避开些许。
正是这一个细微的举动,便被封禛看出了不寻常。
直觉告诉她,陈婠回家这一趟有事瞒着自己。
浸泡在汤浴中,陈婠对着手中的菱花镜查看,缓缓揉搓着脖子上的淤痕,宇文瑾给的药水有奇效,不过涂了几次,已经淡了很多,如此要不了几日,这痕迹便会彻底消失。
一定要拖延几日。
不知为何,捏着手里的药瓶,脑海里却闪现出宇文瑾的面容,回想起方才皇上说陈府初见,那时是她第一次见到宇文瑾,英朗不凡的年青将军。
就好像所有故事美丽的初遇。
从前,陈婠几乎要动摇,亦想过远离后宫倾轧,与他携手江湖自在。
但,终究是错过了。
便在出神时,菱花镜里却映出一双玄色靴尖。
陈婠一回头,封禛眸光清冷地射过来,向下,将那抹淤痕尽收眼底。
“朕还以为你怕寒,特地将你移来栾川阁。原来,你是要遮住它。”他走近,俯下身来,“你究竟有多少事情,要瞒着朕?”
声音已然愠怒,不似往日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