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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瞪大了眼睛,显然没能从郭临突如其来的现身中回神过来。站在郭临身后的秦正卿抬头望了他一眼,眼底是一丝压抑的愤怒。
他没想到庆王当真是这么狠的心思,秦家明明依附于他,他想也想都不想就要他的命,仅仅就是为了嫁祸郭临。要不是郭临恰好赶来,他这条命此刻就不保了。
“你,你……”庆王指着郭临的鼻子,猛地一甩袖子,厉喝道:“大胆郭临,你可知罪!”
无论如何,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绝对不能半途而废,今日怎么着也要拿下郭临的把柄。庆王一双阴豫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她。
郭临看了眼他急切暴怒的样子,忽而莞尔一笑。扬声道:“公公,请进。”
大门口走进一个面容干净的太监,他前行几步,先向满脸惊愕的庆王跪拜行礼:“小的见过庆王殿下。”再朝着陈聿修一礼:“见过少师大人。”
庆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公公,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是认得这个公公的,姓陆,和徐公公一样是父皇身边的人。可怎么这会儿到了这儿?
白子毓跟在陆公公身后走进院门口,扫了眼院中的众人,心下已经明了了几分。他走到陆公公身旁,轻声道:“劳烦公公宣旨吧。”
“应该的,”陆公公展开手中一直捧着的圣旨,清清嗓子,朗声道:“门下:敬兢务民,忠精扶翼。京兆尹之侍卫姚易,为业负伤,朕深感其忠勤恳至,特封四品侍卫。虽不升礼闱,但禄赐并同职事。”
陆公公阖上圣旨,递给郭临:“请郭大人代姚大人接旨吧!”
“臣代姚易叩谢皇恩。”郭临跪下接旨。她握着手中的圣旨,漫步到愣在原地的庆王面前,挑眉道:“殿下,天色太晚了,殿下还是早日回府吧。殿下对姚易的一片关心,臣会如数转达的。”
陈聿修看到这儿,多少也猜到了这出戏的由来。郭临坐着他的马车出府后,碰到了带着传旨的公公回郭府的白子毓。有皇上的人在场,庆王是什么都做不成了。
不过……他看向站在角落不声不响的白子毓。这人能未雨绸缪,请道圣旨才回府,不偏不倚解了当下之围,是个人物。
陆公公不知道眼下是剑拔弩张的局面,笑着劝道:“陛下听说贼人光天化日就敢对京兆府的人行凶,已下了旨,要加派人手注意京城的治安。这几日,庆王殿下还是早些回府吧!”
庆王看了眼郭临,又看了眼白子毓,阴冷一笑:“很好,既如此,郭大人该知道后果吧。”
陆公公有些迷茫,不知庆王为何要说这么一句话。此刻,却听郭临回话道:“那是,加派人手搜索全城,定能找到加害我属下的贼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陆公公舒了口气,为免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急忙道:“小人先去外头候着,庆王殿下出来时唤小人一声即可。”
庆王哼了一声,望着陆公公走出去的背影,冷笑道:“郭大人好本事,本王佩服。”
郭临瞟了眼白子毓,这才笑道:“不敢,下官可不比庆王殿下的母妃,运筹帷幄,思虑周全。”
“你说什么?”庆王惊道。
“殿下。”郭临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不要以为我郭临就是这么好算计的,你们想陷害萧淑妃娘娘,顺便侮辱下我。这如意算盘打得是好,可惜却是一盘空。下官奉劝您一句,有这闲工夫在我府上撒野,不如早些去看望您那被禁足的母妃吧。”
庆王瞪得圆滚的双眸满是血丝,在烛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狰狞:“郭大人这么说,本王就安心了。”他低头俯视着郭临,“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郭临猛地一震,一时占了上风,却忘了她是女人这一欺君事实还握在他们的手中。
庆王面露得色,仰头大笑。他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李延只觉得浑身猛地冒汗,他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去,庆王那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这边。而贺柔那鲜血直流的半张脸,在他的臂弯中若隐若现,他几乎头皮一紧……
郭临顺着庆王的目光看去,登时如遭雷击。她全神贯注对付庆王,根本没发现,贺柔也在这里!
……怎么办?只要庆王走出郭府,欺君罔上和私藏罪犯的罪名就会被落实。不仅她会死,她身边的人会死,楚王府也会被她牵连!
要在这里杀了庆王吗?杀了他如何清理现场?陈聿修在场,门外还有个太监……我该怎么做?
右手突然被人捏住。郭临惊讶地望去,才发现她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上。白子毓站在她身边,嘴唇微动:“不要冲动。”
郭临猛地一震,握在刀柄上的右手微微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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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打发掉陆公公,驾着马车拐了一个弯,走到另一条道上。他气急败坏地吩咐道:“去宫里。”
“殿下,皇上此时定还在气头上,您不如先去和德王殿下商议商议。”驾车的心腹侍卫劝道。
“蠢货!”庆王喝道,“事没成,三哥和母妃肯定一起被斥责了。我现在去看望母妃还算‘孝顺’,去三哥府上,那就是‘心有怨忿,对父皇的处置不满’。”
“是,小的明白了。”侍卫不敢再劝。
庆王想起今天在郭府的一番闹腾。明明一开始打伤姚易,进入郭府,甚至骗秦正卿到茶水室都很顺利。偏偏就是这个郭临不按套路走,害他白白忙活了一天,真是混账。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庆王想起那个宁愿划伤脸也不想被他看到的婢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女人应该是太子妃的妹妹,赵王的未婚妻。郭临胆敢窝藏罪犯,就这条罪名,今日母妃和三哥受的辱也能全数报回来。
他想到这里,嘴角噙了一丝冷笑。正在这时,马车突然猛烈地晃了一下,庆王一时不觉,额头在窗橼上磕了一下。车外侍卫正拔刀大喝:“什么人!”
庆王阴着脸掀开车帘,冷冷地瞧着前方。
道旁灯笼的光辉从这人身后照来,只能看出个身形。直到这人越走越近,熟悉感越来越强。庆王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心中一股莫名的冲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兴奋,连声音都在颤抖:“五弟……”
赵王停在离庆王十步之外的地方,一双沧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笑道:“四哥,别来无恙啊。”
“五弟,你还活着啊!”庆王跳下马车,上前几步,激动地说道。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他们找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知道他攀上了老七,昨晚计划周全了去袭击,却连影子都没摸着。本以为他又躲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没想到他居然肯自己送上门来。
“我活着,是不是很碍眼!”赵王的脸上,仿佛有一只手突然将平和的表面撕去,露出面具下狰狞的面孔,“你们这些庶出的贱子,想谋害我夺得皇位,做梦!”
赵王的身边突然涌出不少的黑衣人,手中握着兵器,护着他慢慢逼近庆王。庆王这边的侍卫也纷纷拔出刀,警惕地盯着对方。
“我本想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再让父皇亲自处死你们。可你们欺人太甚,昨晚又来暗杀我,那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了。杀你的这一笔,就是父皇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赵王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恨意。
庆王闻言,讥讽地笑道:“真相大白?真相就是你和太子逼宫谋害父皇,被我和三哥阻止了。”
“住口!”赵王呲目欲裂,“如果不是你们设计陷害,太子那厮会中计拖我下水?你们一个一个都该死!”
他一声令下,黑衣人以雷霆之势冲进了庆王的侍卫中。厮杀声顿起,街道上,血肉横飞。
庆王隔着厮杀的人群,冷冷地望着赵王。赵王看着庆王周围的侍卫越来越少,面上浮出一丝得色。
庆王突然一掌拍在马车车板上,“咻”的一声,马车后一只炮仗直飞上天。道旁的小巷子里顷刻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不少。
居然有埋伏……赵王顿时有些慌神,他左右环顾,从巷子里涌出的侍卫,几乎堵住了所有的路口。
“想来五弟在我进郭府后就一直候我吧。”庆王懒散地笑着,“可惜啊,你三哥今日进宫,他的侍卫都在我这儿,就等着你上钩呢。”
人数差异倒转,赵王的优势登时没了。黑衣人拼尽全力坚持,且暂且突围。硬扛了一炷香后,眼看就要被围死。其中两人窜回赵王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道:“走!”
“哪里逃!”庆王大手一挥,马车后的一队侍卫迅速拉弓围射。黑衣人一把弯刀连劈箭光,舞得密不透风。力战了半刻,终于气力不济,被射中了右肩。近旁的侍卫眼疾手快,一刀劈在他脖颈上。
赵王看着那颗圆溜溜的头颅滚落到脚边,一滩腥红蔓延开来。压抑在心底的,逼宫那日随从被追杀至尽时的绝望,再一次蔓延出来,须臾盖过了理智。他猛地双手抱头,跌跪在地,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
庆王远远地看到,皱了皱眉:“疯了?”
侍卫长叹了口气,没有答话。
“七弟啊七弟,任你机关算尽,却连翻盘的本都落到我手上了。”庆王负手嗤笑一声,望向郭府的方向,命令道,“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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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毓重新请了医师,看过了划伤脸的贺柔,又看了看姚易,回话说姚易受的只是外伤,卧床静养就好,郭临这才松了口气。
贺柔的脸上裹着一层绷带,嘴唇发白,面无血色。但却执意要照顾姚易,白子毓看着她,只觉得头疼。
郭临送陈聿修出府。他已经重新换过了衣服,变回了白衣翩翩的公子。一路上,两人皆没有说话。
眼看府门就在前方,再不说就开不了口了。郭临轻叹一声,打破沉默:“陈兄,今日之事,我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只是……你还是不要常来上门了,有些事,我不想你被牵扯进来。”她抬起头望向他,“也不想……被你牵扯……”
陈聿修微微一怔,偏头笑道:“你是担心我背后是太孙殿下?”
郭临不料他立马就挑明,一时张口结舌,竟不知道如何回话。
“你觉得,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帮助,”陈聿修突然上前一步,靠近她,“都是为了将你,拉拢到太孙殿下这边?”
郭临触到他灼灼生辉的目光,分外尴尬:“这个……”
“你认为,我对你有所图谋?”陈聿修又跨了一步,这才停下。此时他与郭临之间的距离,已不满一尺。他微微眯眼望着郭临,忽而偏头一笑,声音低沉,“嗯?”
郭临闻着他身上的青竹气息,心中不免腹诽地想着:就算是这么温和的人,一旦认真起来,也是相当难缠啊……
其实认真算算,陈聿修帮她何止这次。只是她当时想着总能找机会还,可直到今天,除了回绝六公主的那次,她似乎还真没为他做过什么。
好像来了京城后,脸皮变得更厚了,居然心安理得的受人恩惠到现在……郭临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她装模作样地掩着唇咳嗽几声,心中盘算着如何回话。
她此时已经是奔波紧张了一天了,面色憔悴,风尘仆仆。可是尽管如此,她那双眼眸,还是一如往常的明亮动人。
陈聿修望着她,突然“噗嗤”一笑,道:“逗你玩的。”他后退一步,轻摇折扇,含笑而行。那悠然的身姿,长身玉立,绝对风华。只是这样一个背影,却让郭临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马车临走时,陈聿修拉开窗帘,冲她微微一笑:“帮太孙殿下做事?……阿临,你小瞧我陈家了。”
“啊?”郭临迷茫地望去。陈聿修却已经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起行。
小瞧陈家……这是什么意思?郭临望着远去的马车,久久未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