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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营帐。
“兰雅生下王子,你的贺礼送去了吗?”
“回太后,昨日已经送去了。没想到这冷冰冰的女人还真是有些福气。”呼洐姿忿然道。
太后瞪了她一眼:“她生下王子有什么大不了,兰芝兰雅这两个女人成不了气候。最麻烦的,是那昭武月桐的肚子。就算她怀有身子,单于也要夜夜留宿陪着,单于真的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若她真的生下了位王子,那还得了?”
呼洐姿无奈道:“姿儿也不是没想法子,可她的营帐真像是布下天罗地网一般,实在无从下手,所有招数都逃不过那文叔和胡耶。”
太后冷冷一哼:“你暂时别在她身上打主意。云雀用了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阴招,还是被文叔发现,上报单于。她不仅五个月的胎儿保不住,还被坏了身子。单于连自己的王儿都不放过,这举动如此狠绝,一来是为了要惩罚云雀,二来做给你们这些后-庭的女人看。”
呼洐姿忿恨道:“太后,那姿儿可以怎么做?难道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生下个王子公主。”
太后阴澹澹地笑了笑:“女人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快要生产的女人最娇贵,不能受惊吓打击。三年前不是有个丘林氏的妃子,快生产时传来她母妃去世的消息,结果难产,大小都保不住。”
呼洐姿双眼霎亮:“若给她漏出个什么坏消息,那昭武月桐保不准也会一命呜呼。”
太后秀目微紧道:“你可别小看她。当年被敏达追杀半个月也没被杀死,她的命是真的很硬。仅仅坏消息远远不够。”
“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阴寒一笑,向呼洐姿勾了勾手指,呼洐姿忙向她靠近。太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呼洐姿渐渐展开冷酷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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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扬起,吹散了仲夏的酷热,却也带来了缕缕萧瑟。
月桐接到太傅的来信。外公外婆一切安好。因为月桐被封为匈奴阏氏,军臣禁止了匈奴兵在汉国边境的侵犯,汉文帝龙心大悦,重赏了石奋和刘莫寒。芷嫣与剑书在成婚后先后怀孕了。萧慕之留在长安与萧念之一起照看鸣月庄。信中却是一句也没提萧逸之的事。
那逸郎呢?他去了哪?是不是与他的新婚娘子去游览天下了?
月桐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一群群往南飞的雀鸟,怔怔出神。
文叔拿来披风,给月桐披上。
“天气开始凉了,小心身子。”
月桐看了看他,愧然道:“文叔,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需要留在这。”
“老奴在哪都一样,娘娘别为老奴操心。”
“二哥哥,三哥哥都快要当爹爹了。”
文叔笑了笑:“老爷一定很高兴。说起来,二公子,三公子的婚事都是娘娘在从中牵线。”
月桐感慨道:“他们以后开开心心一起就好。”她看向文叔:“文叔,那郑小姐对逸……很好吧!”
文叔微微垂首:“她对少爷很用心。”
月桐脸色黯然:“他们也会很幸福的,对吗?”
文叔暗暗一叹:“娘娘,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安心养胎,两个月后顺利生下孩儿。其他事情,就不要多想了。”
月桐轻抚高高隆起的肚子,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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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圆满月,军臣办了宴席邀请了四大王族的族王出席。
兰氏王在宴席上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祁圆与军臣小时候一个样。这种场合月桐向来不会出席,但因为是祁圆的缘故,特意盛妆打扮,挺着大肚子,牵着小雪儿的手姗然而至。
月桐当着众人给祁圆戴上去邪求平安的玉坠子,对祁圆又抱又亲,在宴席上留了半个时辰才离去。月桐要走,小雪儿像跟屁虫一般跟着走。
兰氏王笑着对军臣道:“早就听闻阏氏娘娘极为疼爱小王子和小雪儿,与芝儿和雅儿情同姐妹。今日所见,此言非虚。看来阏氏娘娘与兰氏族甚有缘分。”
军臣笑道:“阏氏平日与芝儿和雅儿的确亲密无间。阏氏也常提起等王儿出世后,要与芝儿和雅儿去兰王王庭游玩。朕也许久没去兰王王庭,过些日子与阏氏一同前去。”
兰氏王受宠若惊道:“本王恭候单于圣驾。”
呼洐王冷眼扫视兰氏王,嘴角扯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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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桐回到营帐时,换上轻便的衣裙,与兰芝坐在院子中喝茶,小雪儿就坐在月桐身旁吃点心。
“雅姐姐的事芝姐姐知道吗?”
兰芝黯然地点点头:“如果我能生下王子,妹妹就不需要……”
“虽说是好事多磨,但终究是个圆满的结局。”
兰芝凄凄一笑:“妹妹比我勇敢,我真没想过她敢与单于谈条件。她会比我幸福!”
月桐看向她,悠悠地问:“你,喜欢单于吗?”
兰芝愕然地看着月桐半晌,淡淡一笑:“我第一次看见单于时是八年前,那时我只有十三岁。单于那时还是太子,在斗武场中打倒了一个又一个兰氏勇士。当时,我与一众兰氏王族的公主臣女一样,对单于倾心不已。后来,知道父王要把我嫁给太子时,我开心得几日睡不着。
等了三年,在我十六岁那年,终于与太子成婚。大婚之夜后,太子就收到单于的急召,离开了太子王庭,一走就是半年。那时太子身边有了呼洐妃,须卜妃,丘林妃,休屠妃,昆邪妃和许多位侍嫔。我虽然没有呼洐妃的美貌,没有须卜妃的聪慧,没有丘林妃的娇媚,但是我真没想到半年后再见太子时,他竟然忘记了我的名字。”
月桐震惊不已。
兰芝凄苦地笑了笑:“单于是我唯一动心的男人。只可惜,他的心从不曾为我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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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儿吃完点心后,在院子里玩小木马。突然,在帐外的草丛中出现了一只小白兔。小雪儿看见白兔欢喜地跑过去。白兔看见小雪儿追来,急忙向草丛里跑去。小雪儿开心地追去,侍女也赶忙跟去。在侍女的帮忙下,小雪儿终于捉到了白兔,蹦蹦跳跳地往回走。
两名仆人牵着四匹马走过阏氏营帐前。就在小雪儿抱着白兔走离草丛时,四匹马突然嘶叫而起,四脚狂乱起飞踢狂踏,如同发了狂一般。两名仆人被马只突如其来的狂飙震吓住,想要拉住马只,却被发狂的马飞踢了几脚,倒地不起。四匹马向小雪儿狂踏而去,跟在小雪儿身旁的侍女大惊失色,立即飞身而上想要护住小雪儿,却被马只踢飞几丈外。
“小雪儿,快跑。”月桐惊见不远处的危险,瞪目大吼。“快去救公主。”守在营帐外的侍卫飞身前去营救。
草丛离营帐不过五十丈,但却已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四匹狂马此时已在小雪儿的身旁,小雪儿瞪大着双眼,看着四匹马几乎同时向她踩去。
“母妃,阏氏娘娘……啊!”小雪儿的惨叫声震慑云霄。
“小雪儿!”月桐与兰芝撕心地痛嚎。兰芝不顾一切地飞身向草丛奔去,月桐捧起肚子急步向外走去。
小茹立即飞快地拦住她:“娘娘,不可。”
四名侍卫冲到狂马旁时,四匹马发狂似地踩踏在小雪儿身上。侍卫挥起大刀,向马脖子砍去,四匹疯马飞踢狂踩,四人都被踢了几脚,忍痛再挥刀狂砍,四匹马各身中了十几刀才终于倒下。
兰芝冲到小雪儿身旁时,看见眼前的血肉模糊,撕心裂骨地狂吼一声:“小雪儿!”
她的眼前一黑,昏倒在一片血泊旁。
兰芝的嘶叫声震动了不远处营地中宴会。仆人屁滚尿流地跑到营地,扑倒在军臣面前:“马发狂了,雪公主……”
军臣猛然站起,剑眉紧锁,飞奔而去。
月桐怒视眼前的一切,向小茹大吼:“让开!”
小茹无奈地扶住月桐,向草丛走去。文叔急步跟来,挡在月桐面前:“娘娘,你不能去看。”
“让开!”月桐的双眼像火烧一般灼热,炽烈的目光把文叔震慑了。
“娘娘,雪公主没了。你不可以去看,你不能受惊吓。”文叔挡在月桐面前,苦苦哀求。
月桐吼道:“来人,把文叔拿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瞬,急步走到文叔身旁把文叔拉开。
月桐向小雪儿一步一步走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的心海一片死寂。
她站在小雪儿的血泊前。小雪儿已经不见了,永远永远地不见了。
小茹惊见血泊中的一幕,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血泊中,只有肉,与骨,和一件小雪儿为参加宴会而穿的大红衣裙。
月桐的身子开始簌簌而抖,像是在狂风中的杨柳,暴雨中的梧桐花。
“啊!!”
惨烈的嘶嚎声划破了一碧如洗的朗空,震散一群正要往南飞的雀鸟。
听到月桐的惨叫声,军臣骤然心神慌乱,全力地狂奔而去。
军臣来到时,月桐跪在血泊中,衣裙沾满了血。她的双手不断地挖着血泊中的泥土,失魂落魄地叫道:
“小雪儿,你快出来,不要和阏氏娘娘玩捉迷藏,小雪儿,你快出来,小雪儿……”
纵然军臣在沙场上见惯血肉横飞,眼前一幕毛骨悚然的残酷把他的心神震裂。
他的拳头猛然紧紧地攥起,狂吼一声:“封锁王庭。”
跟在身后的律璟看见血泊中的惨景,用尽全力压下身身子巨颤:“是!禁卫军听令,封锁王庭,所有人返回营帐。”
军臣蹲下,把月桐拉起来,搂在怀中。
月桐看见军臣,失神地叫道:“单于,你快把小雪儿挖出来,她藏在草地里去了,你快把她挖出来。”
军臣咬紧牙关,压下身子的颤栗:“月儿,我们回去吧!”
“不要。单于,快把小雪儿叫出来,不要再玩了,再玩我要生气了。”
军臣不容月桐挣扎,把她抱起,向阏氏营帐走去。
“不要,我要找小雪儿,我要找小雪儿。”月桐拼命地捶打军臣,狂叫着。
“月儿,小雪儿已经死了。”军臣颤抖地说道。
“你胡说,小雪儿不会死的,我答应她等孩儿出世后,要教她骑马。小雪儿不会死的……你放下我,我要去找小雪儿。”月桐大吼大叫,泪水汹涌地滚滚而下。
“啊!”突然月桐停止了挣扎,双手捂住肚子。面容因疼痛紧紧地拧在一起。
军臣感觉抱着月桐的手湿漉漉一片,水不断地从她的腿向下滴落。
文叔急忙大叫:“快去传林大夫,叫稳婆立即准备,娘娘要生了。”
军臣大惊:“什么?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娘娘破水了,孩子一定要出来,请单于快送娘娘回寝帐。”
军臣急步快走:“月儿,忍一忍,孩儿很快会出来的。”
月桐痛得全身发颤,紧扯军臣的外袍。
军臣把月桐放在榻上后,林士德立即上前把脉。稳婆们也急步进来,在月桐的腰身上挂起一块布帘。
林士德脸色沉凝道:“单于,请离开寝帐,娘娘要生了。”
军臣看见林士德沉重的面容,急问:“月儿怎么样?”
林士德微微思量:“娘娘受了打击,胎膜过早破裂,羊水流尽,要生下孩儿恐怕不容易。单于快请离开,稳婆们要做事了。”
军臣俯身轻吻了月桐的脸颊,再为她擦去满脸的汗水:“月儿,别怕,我就外面陪你。孩儿很快会出来的。”
月桐虚弱地点点头:“去,看看,芝姐姐。啊………”一阵锥心的疼痛涌上,月桐忍不住痛叫而起。
军臣知道自己不能留下来,一咬牙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