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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大约二十分钟后彻底封锁了这个地方,两旁弄堂出入口都被封死,相关剧组人员被集中二楼接受警方盘查,狭窄地方待不下所有人,于是导演制片以及比较大腕演员便暂留我店里,因而我店这一整天也就只能歇业。
又见罗警官,他一看到我就是那副“果然又跟你沾边”表情。
天可怜见,这次我仅仅只是凑巧住命案现场对面而已,但当我凭着同他认识关系,被清空了弄堂内走到西厢房那处墙壁边,踮脚望进秦奶奶房间那道窗里时,一眼见到里头景象,虽然自持也算是见多识广,仍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里原本空落落房间正中,端端正正摆着口橱。
就是原先靠墙摆放着那口缺了门雕花壁橱。此时两边门已被修好,一扇半掩着,一扇敞开着,从敞开那扇门内可以清楚见到有个人“蹲”里面,说是蹲,其实是弯曲了身体被挂里面,就像件皱巴巴衣服一样,因为整个身体水分似乎全都蒸发了。
这令他全身皮肤松松垮垮垂挂骨骼外,被一些肌肉勉强支撑着,一眼看上去非常瘦小,仿佛完全不是个四五十岁成年人,而像个儿童一般,因此轻易便被一支衣架给悬挂壁橱内。
架子勾着它身上那件颇为刺眼碧绿色袄子,那颜色令它整个儿看去如蜡一般枯黄,突出颈椎骨连着垂到胸口处那颗异样庞大头颅,摇摇欲坠,因而令脸上那双直愣愣圆睁着眼睛有时看上去仿佛有生命般,时不时会有人走动时闪过一丝光,那张被皱纹挤出种怪异笑容面孔上,如移动般忽隐忽现,几乎能让人感觉出一种叫做“视线”东西。
“似乎每次见到你,必然能遇到一些特别诡异东西。”正屏息观望得仔细时,身后冷不丁响起罗警官话音,将我给惊得一跳。
匆忙回过头,便见他正若有所思朝屋里看着,也不知道是同我一样打量着那具形同木乃伊般尸体,还是观看着里面取证人员小心翼翼动作。于是苦笑了下,我道:“只不过是碰巧住这附近,罗队。”
“开个玩笑。”他闻言朝我笑笑,伸手我肩上拍了把,“你怎么会跑这里来偷看,瞧脸色难看成这样,晚上可别做噩梦了。”
“确实有点后悔。刚才听他们说得有些好奇,所以忍不住过来看了,现想来,还不如不过来看,这死人样子实太可怕了。”
“岂止是可怕。”轻轻咕哝了句,他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朝这房子指了指:“说起来,记得这房子以前也发生过一桩有些诡异事,你应该是记得吧。”
“你是说秦奶奶么?“
“对,我看过法医报告,说是她死了半年才被人发现了尸体,按说,那尸体都该烂得差不多了吧,可是外表却保存得堪称完好。有趣是,还有人声称那半年里见过她市场里捡菜皮,你说,这多有意思……”
“嗯,这我也听说过。”我点点头。继而补充了一句:“但我是没有见到过。”
他倒并没有关心我说了什么,只一阵短暂沉默过后,摸了摸下巴再次望向窗内:“但眼下这具尸体,状况却为让人费解。”
“是么?”
“当然。你看,这具尸体样子让你想到什么?”他用套了手套手敲了敲窗玻璃。
“木乃伊。”我不假思索道。
“确实很像木乃伊。但你知道一具尸体从刚死到木乃伊化,需要多少时间么?”
我摇摇头。我又不是百科全书,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通常情况下需要几个月,如果环境特别干燥通风话,也许会稍微一点。”
“那他已经死去很久了么?”我问。但心里却不由思忖,若这个尸体真是刚才听他们所说,是剧组后勤部那个姓杨人,那么他死时间绝对不可能超过一天。
而随后罗永刚话亦证实了这一点。
他听了我话后摇了摇头,道:“应该是死去了很久才会变成这种样子,但从尸体僵硬度,眼睛,还有身体剩余□等等,这些非常单纯、不需要借助任何复杂实验室仪器便可看出是,这人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天。”
“一天时间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我不由脱口问。
“这就是欲待解决谜了,”他从窗内收回视线,望向我道。“或者那些人里找出凶手,由他来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办到。”
“那些人里,你是说剧组那些人么?”
“没错,尤其是昨晚留这房子里人,他们嫌疑大,也具备作案时间。”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道:“但昨晚午夜后他们都几乎没睡,应该是没什么作案时间吧。”
“昨晚午夜后他们几乎没睡?”这话令罗永刚登时感兴趣了起来,他露出一丝笑看了看我,朝我点点手指:“我就知道有你,你必然会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东西,那昨晚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一晚上没睡?”
我望着他脸上神情,一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本来若我不说,他们组里人也会对他说,现被我说了,只怕我又要同这案子纠缠不清了。但悔则悔矣,已是晚了,只能强打了精神将昨晚我听见,以及今早所发生事简单同罗永刚说了一遍。
他听后蹙眉怔了片刻,随后似有些好笑般扬了扬眉,望着我道:“看到有人上吊,但第二天那个上吊人跑来上班了么?嗯,看来这宅子磁场还当真是奇特得很,你说是么。”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看着我眼神那种眼神似乎说,除了每次总能一些诡异命案里碰上我,原来我还同一间那么诡异房子住得那么近,怪不得磁场也如此诡异,真是很难不将我同它们都联系到一块儿去……
想着不由头微微痛了起来,我正要寻思离开,他却忽然看了下表,先行告辞道:“不同你多说,差不多该去同那些人聊聊了。”
我对此如释重负:“那好,不打扰你了。”
边说边看着他大步朝秦奶奶家中走去,直等到身影彻底看不见,方才擦了擦手心里汗,步往自家店里走去。
此时我店周围一圈也已被警方和保卫封锁。
有不少人想过来凑热闹看明星以及命案现场,皆被警戒线挡得远远。唯有媒体颇为难缠,有些人干脆爬对面树上和房梁上,用长长炮筒般镜头对准我店里观望着,时不时嚓嚓数声门声响,起起落落,狐狸由此而将百叶窗全部拉了下来,挡住了光线,也挡出了略微一点清净。
却亦因此而令店内气氛变得加压抑。冯导和制片神色肃穆地坐靠角落餐桌前低低私语,程杰伦和方即真两名大大牌各居一处比较隐蔽角落,同私下比较交好人际圈子围坐一起。他们似是闲聊,却都目光有些飘忽和不安,尤其是周艳,一张脸比原先苍白了些,如惊弓之鸟般紧挨着罗娟娟坐靠窗位置。相比,罗娟娟倒是有些无所谓样子,慢慢喝着茶,眼睛不时朝收银台里狐狸瞥着,我便这样状况中走进了店里,而随着我进门时头顶铃声咔啷阵响,那些目光似不约而同般一齐望向了我。
这不免令我有些尴尬,正要往狐狸身边跑,便见角落中那位冯导招了招手,对我道:“小妹,你过来下,刚才那位罗大队长是你朋友么?”
我迟疑了下,摇摇头:“不是,只是认识而已。”
“那有没有方法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杀呢?要调查多久样子?”
“这个他们是不可能告诉我,但既然有人死了……怕得有段时间吧。”说着,不等那男人再说些什么,我头一低便朝厨房里钻了进去。
耳边听见他有些气闷地咒骂了一声,随后道:“从仪式那天起就出不吉利事,早该知道那女人一出现,必然会要有倒霉事发生。”
“冯导,谁让您上回惹了人家呢。”
“放屁,我有惹过她么?是她不请自来要给剧组卜凶吉,后来被抓进局子里,那纯属她自己犯诈骗罪,罪有应得好么。”
“万一人家不那么认为呢。”
“嘿我说你小子!说眼前那桩要命命案,你没事给我扯那神婆做什么。”
“……那不是您刚才……刚才……”似乎是想说,那是刚才导演他自己提到神婆先,但兴许是很意识到了再这样下去会惹导演发怒,于是那名一直同冯导说着话男人讪笑了两声,闭口不再吭声。
此时听见外面那位制片人招呼我道:“老板娘,来点热点心和奶茶,无论什么样都行,每人一份记我账上。”
我应了声。
便开始忙着张罗起来,而随着厨房里嘈杂声音传向外面,我听见冯导静默了半晌后,又开始按捺不住地针对张兰,以一种忿忿语气骂骂咧咧说了起来。
自他口中可以看出,那个张兰并非如她自称是什么博士,也从未大学里教过书。那都是她为了骗取别人崇敬而编造。
她也根本没什么阴阳眼,一切神神道道东西无非是她同合伙人一起搭档制造骗局,专门挑选那些有钱又单纯人家骗,久了倒也被她混出一点名气,这名气让她混进了娱乐圈,于是骗得钱便是成倍递增。但后来冯导剧组里时,不慎骗术被拆穿,而恰此时警方已留意到了这个人,并对她展开调查,此后不多久便以诈骗罪将她逮捕,判了两年刑。
没想到出狱后她竟又重操旧业了,真是无可救药。偏偏她一出现还又再次盯上了冯导,并那之后发生了这么倒霉而可怕事情,怎不令冯导感到心烦意乱。
说到这里外头再次一静,可能是都不约而同地又想到了那具蹲西厢房壁橱里干尸。
我这样寂静氛围中将奶茶和点心一一送了出去,颇有些不自,幸而狐狸边上递着杯碟,他所经之处总能引来无数若隐若现视线,他们观察着他打量着他,于是我自不自,也就渐渐成了隐形。
那样一阵忙碌后,我见右手处那名今天同方即真争执过编辑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老杨人一直都那么厚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啊,不知道究竟得罪了什么人,会让他死得那么……那么……”说到这里竟是说不下去,可见那尸体可怕,竟是连一个舞文弄墨文人也恐惧得一时无法组织语言去形容。
“是啊……”他话如一粒石头原本平静湖面里激起细细一层浪,很其他人也开始叹息起来,并对他话表示赞同。
“多好一个人,这两天道具材料没预算够,全是他给想办法弄来。”
“是啊,还总是帮忙跑腿……”
“这么好一个人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惨……到底会是什么人能下得了那种毒手呢……”
一时东一句西一句,那死者好处似乎怎么也说不完,每说一句便让人脸上惋惜和不安增添上一分,直到突兀间轻轻一声嗤笑,这原本肃穆又悲哀氛围骤地如小针般刺了一道。
于是瞬间所有人目光便朝那方向转了过去。
便见罗娟娟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地斜靠窗玻璃上,嘴还因刚才嗤笑微微歪斜着,一双眼帘适时低垂了下来,却又似有些不太甘心就此继续沉默下去,便忍了片刻后直率道:“也没你们说得那么好吧,纵然死者为大,他不是昨晚上还吃过小田豆腐么。”
小田是名长得不起眼小小后勤。听到罗娟娟话后脸微微一红,众人目光因此而转向她时,几乎将整张脸都缩进了脖子里去。
登时整个店面里气氛变得异样古怪起来,而众人也彻底失了说话兴致,只僵硬地沉默着,一时四周静得几乎连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清楚。我这样糟糕气氛里匆匆将后一副碗筷摆好,随后想赶紧从这里离开,岂料刚转过身,手腕突然被一旁周艳抓了一把。
她冰冷手指吓了我一跳。
意识到自己抓错了对象,她赶紧收手重挽住了罗娟娟胳膊。而这时我突然听见她刚才两眼紧盯着那个方向传来阵奇怪声音:
“咯……咯呃……咯!”
听上去像是谁噎着了,回头看去不由一愣,因为我看到原本好好坐位子上同制片低声说着话冯导,此时如同只公鸡一样拉长了脖子,一双眼朝上翻着,嘴微张,那奇怪声音就是从他这张嘴里发出来,他那样咯咯地叫着,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聚集过来目光,也完全没有感觉到身旁制片正涨红这脸扯他衣袖。
随后突然猛地一拍桌子他跳了起来,伸手朝前一指,也不知道究竟是对着谁用力一瞪眼,掐着嗓门从嘴里发出一叠声谩骂:“我□!神经病!你个神经病!”
骂完扑通声重坐回了椅子上,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随即抬起头,周遭人起身朝他投来那种惊恐而不知所措目光下,茫然地抬了抬眉毛:“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声音已然恢复到他原来样子,但似乎不仅是我,连周围人也都看到了,他肩膀上隐隐露着半只黄绒绒头,看上去像老鼠又像貂,却又比那两样要大得多。
“黄……黄……”有人指着那东西似要说,但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那东西听到狐狸脚步声后,便朝着此人露出丝诡异笑脸,随后倏地下不见了,只留冯导那张茫然脸对着众人,显然完全不知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见状我不由慢慢咽了口口水,随即见到狐狸站厨房门口朝我招了下手,便立刻跟了进去,而店内再度寂静下来,每个人似乎都低头用心吃着点心,只有那制片僵硬着一张脸望着身边冯导,欲言又止,似乎一副要哭出来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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