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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的马车很是宽大,虽说坐了三个人,却是毫不局促。只是,有誉满天下的“冰块殿下”在,马车里的气温骤降,说啥都不来劲,聊天也到不了一定境界,搞得素来爱热闹的冯迁也有些讪讪的。
宋相宜向吴王偷偷瞄了好几眼,满腹狐疑。
没人告诉他总是这样板着“臭脸”,让大家都很累吗?难道他就喜欢让大家都不开心,然后他才开心?真是个变态啊。
还有还有。像他这么高大威猛、煞气十足的男人,应该骑个高头大马、汗血宝驹那种,然后招摇过市,把整条街都冻成冰块,这才威风。
坐什么马车!马车这种东西,舒适温暖、摇曳生姿,更适合娘炮冯迁……
“吴王殿下怎么不骑马?”宋相宜腹诽得太投入,一个不留神,把脑子里想的就给秃噜出来了。
话一出口,宋相宜的脸刷一下就白了;虽然声音小,吴王还是听见了,他的脸刷一下就黑了;冯迁也听见了,他的脸刷一下就绿了。
马车里,顿时五颜六色,好精彩。
不幸中的万幸,就算是顺嘴秃噜,宋相宜也秃噜了“吴王殿下”四个字,可见就算是心理活动,人家也是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好妹子。
吴王殿下没有回答,黑着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又将眼神收了回去。
将宋相宜晾在那儿了。
好尴尬,宋相宜小朋友要被风干了。
打破僵局的还是冯迁。他懒懒地道:“吴王殿下的马……瘸了。”
“噗!”宋相宜忍不住笑出声,猛然发现吴王恶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赶紧捂了嘴,调整好表情。
的确,吴王殿下的脸,适合说“杀了”、“剁了”、“灭了”,绝对不适合说“瘸了”。那会很搞笑,比现在这样更加搞笑。
虽说宋相宜胆大,但出于礼貌,冒犯了吴王还是得补救一下。
她正色道:“吴王殿下的马,一定是好马,真是可惜。”
冯迁也是一脸遗憾:“可不,赤焰是千里挑一的骏马,被那刁民一撞,完了……别说表哥,就连我都心疼死了。”
宋相宜一听,也甚是心疼,原来是被撞的,不是自己瘸的,真是飞来横祸,安慰道:“没事,好好养伤,伤好了依然是匹好马,就是赤焰要受苦了……”
话还没说完,吴王又冷冷地横了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蠢货。”
“你……”宋相宜气极,真是好心喂了狗,没听出来我在安慰吗?
冯迁一看二人这又得掐,赶紧打圆场:“相宜妹妹你听我说,听我说……你没养过马,不懂也正常。一匹骏马,如果腿瘸了,也就意味着它的生命终结了……”
“啊……”宋相宜目瞪口呆。
“腿瘸了是很难医治的,就算治好,马也跑不起来了,不能奔跑的马,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治疗费用又十分昂贵,所以一般也就不费这功夫,直接给杀了。”
竟如此残忍!
可是,在他们男人眼里,骏马不就是座骑吗?如果不能当座骑,还留着它干嘛?似乎,命运早已注定。
宋相宜沉默了,扭过头去,一声不吭地望着马车壁上晃动的装饰。
每当面对生死,她总是异常沉重,必须这样尽力让自己平静。否则她可能会掉眼泪,也可能会说些让吴王不爱听的话。
“赤焰不会杀……”吴王突然开口了,“它血统纯正名贵,我已吩咐太仆寺尽力医治,就算不能跑了,也能留下当种马。”
果然,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必须有价值,否则只有任人宰割的命。
不过听说赤焰不会被宰杀,宋相宜的心中还是好过了不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低声道:“那就好。否则撞它的人,也会心存内疚的。”
“他没机会内疚了。”吴王却道。
“啊?”这是什么意思,宋相宜汗毛又竖了起来。
“杀了。”果然,这才是适合吴王的语言。他面不改色吐出这两个字,冰冷到极点,那语气好像不是说自己杀了个人,而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宋相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毁他一匹马,他就要杀掉一个人,这真是个冷血的魔鬼。
认识他这么久,听过他多少传说,宋相宜终于第一次感觉到周身冰冷。她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不,她恨不得从来没有与他如此接近过。
见宋相宜脸色十分难看,冯迁倒是看出了端倪,笑道:“表哥你别吓着相宜,她还是个孩子……”
吴王却没有瞧她,只轻蔑地道:“哦?表弟多虑了,吓不到她,她比我们想象的更冷静。”
宋相宜心中一惊,自己与吴王,满打满算照过三次面,而且时隔甚久、每次见面也几乎零交流,缘何他竟会下这样的结论?
这算是看穿我?
看来我也不需要客气。反正最近搞了这么多事,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吴王殿下这是夸奖么?”宋相宜的眼神充满挑衅。
奇怪的是,“冰块”无视挑衅,脸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第一次有女人觉得本王竟然会夸奖她。真是自视甚高啊。”
这话可真毒,对于一个不满十二岁的小女孩来讲,只怕一下子弄哭的可能性都有。
但那只是普通小女孩,宋相宜怎么可能是普通小女孩?
呵呵哒,比谁更冷是吧,我冷不死你。
“如果男人认为自己冷酷到让女人都害怕才算是本事,我只能说,这个男人真够失败的。”
冯迁扶额,绝望地喊:“我的天,相宜妹妹你……”
这是要出事啊,那个煞神的眼里寒芒闪过,冯迁相信,如果宋相宜不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吴王应该一伸手就直接把她给掐死了。
宋相宜倔强地仰头,毫不畏惧地望着吴王。你是千年寒冰又怎样,我还是千年诈尸呢,我没说出来吓死你,那是我厚道,别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在这大良朝当个风雨飘摇、今天还不知道明天的王爷,就觉得可以控制全世界……
我呸,井底之蛙!
二人对峙了良久,马车的空气静默到可怕。
很显然,这个名叫宋相宜的胖姑娘并不怕自己。真奇怪,每个女人见到自己都是噤若寒蝉,未成年女孩也不例外。在封地,妇人哄孩子睡觉,都会说“快睡觉,吴王来了,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他还不信了,这胖姑娘难道不是人?
挑挑眉,吴王在琢磨,她到底会对什么事情害怕?
生死?
可怜的冯迁,在这“刀光剑影”里呆着,深感后悔。他觉得自己穿得太少,都要被冻死了。
真是喵了个咪的,都是自己这张破嘴,干嘛要多嘴说顺路送送相宜妹妹,要是表哥真把相宜给掐死,我怎么向宋相承交代啊!
鼓起勇气,轻微地咳嗽一声:“咳咳,表哥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小人?呵呵哒。
宋相宜翻了个白眼,轻松地说道:“迁哥哥,我是胖人,不是小人。”
晕死!还有心情开玩笑,冯迁要哭了……
等等,吴王怎么没动手来掐?再一看,吴王表情好古怪啊,他是在憋笑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冯迁赶紧道:“相宜妹妹是最好看的胖人。”
这圆场打得……好生硬。
吴王冷冷地瞥了一眼冯迁,只说了三个字:“昧良心。”
突然之间,气氛就变得不对了。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不对。
反正,吴王眼下看起来不想弄死宋相宜了。
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散于无形,冯迁也是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小看了宋相宜,可能也小看了吴王。这两人,或许都与他以前的认识略有出入。
马车晃啊晃啊,继续向前。车内的三人各怀心事,静默不再可怕,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吴王似乎还放不下刚刚被宋相宜说成“失败男人”的打击,突然开口问道:“宋相宜……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嗯,没错。”她很爽快地答。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吴王也算难能可贵。
“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叫成功?”
这问题问得好。看来他话虽然不多,洞悉力的确强于常人颇多。
“也许殿下觉得攻城掠寨、教世人皆臣服于脚下,这才叫成功。可相宜觉得,像我爹爹那样,在外凭学识受人敬重、在家凭温暖被家人爱戴,才是真正的成功。娘从来不害怕他,而是发自内心地崇拜他、爱他,这才是相宜眼里成功的男人。”
吴王挑挑眉,若有所思。
宋相宜是故意将自己的帅爹大人推出来的。以吴王的性格,要真有那么一个旁人比自己还成功,宋相宜怕他一怒之下又把别人给掐死。
但宋其凤就不一样了。宋其凤是他恩师啊。
古人对授业师的尊敬,几近父亲。吴王掐死谁也不会掐死宋其凤。
宋相宜以为吴王领悟了,心里一阵高兴。没想到吴王思忖片刻后,悠悠地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学会了‘以德服人’这一套。”
喵了个咪的,真是愚不可及,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心疼我爹!
宋相宜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