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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一根弹簧是简单，十万根弹簧十年不坏一根，怎么做到？”贺逢春问。
“这怎么能做到。”王泽瞪大了眼。
“是啊，这怎么能做到。”
贺逢春摇了摇头，“可是灰熊人家开出去，座椅坏了一根弹簧。人家司机不会认为是一根弹簧的问题，会认为是灰熊的质量问题，这怎么解决？”
“这怎么解决？”王泽喃喃自问。
“一个零件千分之一的故障率，一台车一千个零件，整车故障率是多少？这道题你回去自己做，看看你职高是不是白上的。”
贺逢春笑着打趣一句，又叹了口气，“咱们南风原来造船，就是这差一点，那差一点，大差不差就行了。
当初开始造灰熊，老板也好，咱们也罢，还是没太上心。
要的就是便宜，找的就是差价的利润。
真正让咱们悚然而惊的，是进入三菱配套系统之后。
知道现在出厂20万美元一台的灰熊，最初价格是多少么？”
“知道，三十万。”
王泽笑道，“听说这都是天价了。”
“天价不天价，反正不便宜，按老板的说法，那叫黑科技溢价。”
贺逢春点点头，也笑，“不过跟现在的价格比，不值一提了。
咱们的汽配网本身就辐射的范围小，发动机只能提供整换。
一个零件对咱们来讲，或许成本就一毛钱。
但这个零件一旦坏了，客户可能就要花一千块，耽误一天的功夫，甚至死一车人。
零件一坏一抛锚，修都没地儿修，可灰熊照样出口，照样被外国当军车用，凭什么？”
“电教室上课的时候，崔主管讲过，平台作用与质量。”王泽答。
“错了，老崔是行政，点不到点子上。销售上的课你别跑去乱听，多在生产小组内部会议讨论上旁听。”
贺逢春沉声道，“咱的灰熊能卖20万美元的高价，除了齿心，因为咱干净。”
“干净？”王泽有点懵。
“对，干净。”
贺逢春眼神朦胧，似乎陷入了回忆，“我们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同样的千分表机床，同样的精度，同样的三菱配套。
自动生产线与装配步骤，都是三菱指导下完成的。车间的管理也很严格，配件特意选的最好的，为什么做不到零故障。
这个问题，不单是我们讨论不出来，找不出来。连我们这些人视为神一样的老板，同样迷惑不解。怎么调整管理，怎么严格检验，哪怕做到全检，还是不行。”
“全检？”
王泽疑惑道，“咱们的弹簧根本不检验啊，不是一根都不质检么？”
“是啊，那是因为老板找到结症所在了。”
贺逢春笑道，“三菱派驻南风的技术组组长小泽宇三郎，在我们多次请教降低故障率的方法时，有一次喝多了的时候，无意间说过一句话。
可以做到车间一尘不染，就可以做到零故障。”
王泽闻声一愣：“不是严格检验？”
“检验在生产环节是多余的，检验合格是麻痹自己的迷幻药。真正的检验在道路，在环境，在时间，在客户的心中。”
贺逢春眼神发狠，“我们没当成一回事的笑谈，只是根据程序原本反馈到了老板那里，没想到引起了老板的重视，然后收到了老板在美国发回的一份简介。
资料上只介绍了一家公司，日本A-one精密。
这家工厂的产品，就是没有质检直接出厂的。
它的老板梅原认为，只要每个员工做到自己应该做到的事，产品没有出现质量问题的道理，没有检验的必要。
A-one精密连老板在内十三个人，生产的超硬合金弹簧夹头，供应全世界一万多家客户，市占率六成，它是一家只有十三个人的上市公司。
它是我们南风学习的榜样，不是学它的无质检。它是单一产品，我们南风是几百家零配件供应商的装配。
我们要学习的就是每个员工做到自己应该做到的事。”
王泽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的意思…很明确，我们没有做到本应该做到的事。”
贺逢春脸上浮出一抹惭色，“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耻辱。”
王泽知道师傅嘴里的“我们”是指的功勋员工，顶多涵盖编号员工。
这帮人自恃老资格，有功勋，待遇高，一向不太把普通工人放在眼里。
同样，这帮人的羞耻心极重，重荣辱，争强好胜，极好面子。
被老板如此无声的奚落，他师傅贺逢春这样的人，绝对受不了。
“我不明白，这跟干净有什么关系？”王泽还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很正常，我们却是明白了，小泽宇三郎先生说的是对的。”
贺逢春长长呼了一口气，“可以做到车间一尘不染，就可以做到零故障。”
“…我们，可以做到么？”
王泽抓了抓头皮，眼神有些许痛苦，“公司的要求，可是要做到全厂一尘不染啊。”
“还要包含南风广场等辐射范围，老板与功勋员工大会，都不会允许自扫门前雪的想法滋生。只要每个员工，做到自己应该做到的事。”
贺逢春坚定道，“我们就一定可以做到。”
……
鸟城北郊，笔架山。
银湖旅游中心。
这里松柏叠翠，绿树黄檐。溪池湖塘之间，点缀着不少亭台楼阁。
有花有草，有湖有鸟，别墅饭店也不少，环境不错。
荣克刚从银湖会堂出来，身边跟着小桃，一边走一边同身旁的几个中年人谈笑。
在外的张兴昌见老板出来，与王胖子带着一个助手迎了过来。
荣克是来参加市府举办的鸟城企业家座谈的。
正牌点个卯颠了，牵头是市府大秘兼常委。
几个副市，副书记都在，除了几个部门的头头，来了近百位企业家，不少挺有名的。
企联，企协等企业家协会的组织与活动是很多的。座谈也是常有的，荣克他爸就经常被区里叫去。
红绳市搞座谈的时候，曾经让七十多个纳税超过一亿的坐在各级官员之前，以示尊重。
SP发展势头太猛，仅六七八仨月进出口累积超过十亿美元了，其中出口累积近7亿5千万美元。
再低调，他还是成了大明星。
魔方兔子六七八三个月，仅对美日整车出口1286台，报关价5万美元，总价6430万美元。
齿心一轻型燃煤发动机出口5724台，报关价25000美元，总价1亿4310万美元。
灰熊六七八月，各型号累积出口1725台，均价15.76万美元，总价2亿7186万美元。其中有近600台为三菱采购，均价12万美元。
齿心一重型燃煤引擎主要是对美出口，累积3217台，报关价5万美元，总价1亿6085万美元。
仅SP报关的这四个大类别，累积三个月的出口已经达到6亿4011万美元。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从国内陆续发往帝国郡工厂，约3千万美元的零配件，物料，办公耗材与器具。
SP生态采购自川闽LED大代工厂的价值约8千万美元的LED灯，同样由SP统一报关。
SP三个月总出口额近7亿5千万美元，进口超过3亿2千万美元。
进口主要是三菱采购系统的配件，工程器械，机床与自动化设备，
包含魔方兔子公司的食用化学品进口，代糖，食物添加剂一类的。
单是采购自三菱的各型号汽车与工程用车，就超过了800台。
其中除了功勋员工每人发放一台外，还有四百多台被陆续送给了SP各方的合作伙伴，。
仅这批三菱汽车，就价值近5千万美元。
南风厂一共出口了三千台整车，其中四百台还是送三菱的，不少是送美高校的。
但是，本年度国内车企出口第一的位子，还是非SP莫属了。
由于对齿心燃煤动力引擎的商品类别定价，还有完税价格清单问题，SP的四大类出口，进入了海关磋商程序。
出口退税纸面上一般是征17退16，根据增值税来的。
实际上各类退补最终可以到手的，大约在出口总额的13.5%左右。
像是SP这样的出口大户，一般都有自己的进出口子公司，清关省不少，退税不会跑，票据上还可以动一动头脑。
但是荣克属于特例，他是暴发户，进出口资质第一年的时候属于培训期，办退税是非常难的，还在冷冻期。
SP海运与出口目前用的是三菱的渠道，进出口代理与货运都是委托的日本邮船下属的大代理公司。
大代理公司是可以垫退税的，外汇收全，退单回来，增票收到，几个工作日就结算了。
SP出口量暴增太大，荣克用钱太急，大多用的是国际电汇结算，不怎么走信用证，一般的小代理公司垫不起。
各方邀约压了不少，荣克既然在国内，别的乱七八糟的可以推。市府屡叫不到，不免态度不好。
SP的退补还没下来，申请的一堆资质还在研究，市办一叫，他就过来了。
座谈很圆满。
领导高屋建瓴，讲话高瞻远瞩，言辞精辟，意义深远。
企业家们深受鼓舞，先抑后扬，发发小牢骚，提提困难，再表表决心。
大伙聊的挺好，互动的不错，一团和气，严肃活泼。
荣克是小字辈里的小字辈，议程提纲中让他发言的提议，他以不善发言为名婉拒了。
座谈时他就一直缩着，除了喝茶吃点心，就是跟同桌的几个老总聊了几句，换了换联系方式，口头约了约再聚。
“荣生，别这么快走嘛。”
港成国际的老总黄仁俊追了上来，一口的港普，“会餐不合胃口，我们一起喝个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