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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到,和赵锐经此一别,再见面时,却是两年之后。
在这两年里,我和穆子谦的关系,时冷时热。就好像人得了疟疾,摇摆个不停。有时我向他靠近一点,他又忽地离得老远;有时他向我靠近一点,我又记着他过往的疏离。如此这般,总也亲近不起来。有时,我甚至怀疑曾经有过的那段亲密时光,它到底是真是幻。
好在我又有了另一个朋友,他就是文哲,自从那次街头偶遇,他出手相助之后,我们之间,竟像亲兄妹一样自然友好。文哲爱笑,人又热心,还有几分幽默,所以,和他在一起,很是轻松愉悦。
高二的时候,我的功课跟不上,跟文哲提了一下,他自告奋勇给我补习,这正合我意。每天下班后,他都准时到我家,和我一起吃饭,然后开始辅导我的功课。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在客厅的一角,他给我讲知识要点,讲解题思路,我呢,则总有几分心不在焉。其实,我本质上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孩子,只所以让文哲来辅导,本是存了几分气穆子谦的心——他不是不喜欢我和男生走得太近吗?我偏不,偏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和别的男生有一种似是而非的亲近。
如果我没猜错,穆子谦对此应该是介意的,因为他回家的时间明显比平时要早,而且,呆在客厅的功夫也越来越多。大多时候,他就靠在沙发上,无聊的翻杂志,我怀疑妈妈的那撂女性杂志,他都从头到尾翻了个遍,却未必看进去一个字。他心里应该是不安的吧,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真的在接受一个男生的辅导,还是另有所图?不过,好在,都是在同一个空间,他好歹能监控得到。
然而,我却不会仁慈的继续给他这样的机会,我借口在客厅干扰太大,让文哲去我的卧室。文哲觉得这样不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管内心如何坦荡,看在外人眼里,总也几分嫌疑。但是,当我说我一直是在卧室学习,在客厅不习惯,而且哥哥和王妈在那晃来晃去,我压根学不进去时,他妥协了。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很沮丧,不管他怎么努力,我的成绩却没有丝毫起色,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到底是他讲得不好,还是我太笨?而今我找出一个理由,他当然愿意相信。
我们把阵地转移到了卧室。到底是女孩子的闺阁,文哲有几分拘束,我也更加心不在焉,一道题,常常要反反复复讲好几遍。
终于,文哲有点受不了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子秋,你知道么?子谦以前老是说你聪明,而我现在总觉得他说的是反话,你的脑瓜子里,装的是脑髓么?还是一脑袋榆木疙瘩?”
我咯咯笑了,不是因为文哲风趣的批评,而是,虚掩的门外,有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我绝不会听错,这一晚上,我一直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文哲的辅道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所以,当脚步声停下来时,我故意快乐地咯咯笑出声。
文哲也无奈的笑笑,说:“子秋,你心思根本就不在学习上,干脆别辅导算了,反正以穆叔叔的本事,你要读个大学也不是难事。”
脚步声远去了,他或许听到了我的笑声,或许没有。那么,他这样悄无声息的上来,是要做什么呢?我微微有点闪神,没有听到文哲的话。
文哲把手放我眼前晃晃,喂了一声,继续说:“让我来猜猜,你到底在想什么?肯定是在想心仪的男生1
我拍开文哲的手,被他一语中的说中心思,面上有几分挂不住,便故意板了个脸,说:“你瞎猜什么,小心我生气了?”
“你该不会早恋了吧?”文哲摆出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
“要你管。”我真有点生气了。
“我才懒得管呢,要管,也是你爸妈管。嗯,你爸妈估计没时间管,只好你哥哥管了,回头我得告诉你哥哥去。”文哲促狭的笑道。
“你要告诉穆子谦,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怎么,怕他打你屁股?不过你大可不要怕,你哥哥在你这个年龄,也一样早恋。”
“你怎么知道?”我脱口而出,问完才发现自己问得太快,会不会让文哲觉得异样?
不过文哲显然没注意这些,他此时热衷于讲别人的绯闻,而且还是过去了许多年的。
“也是高二的时候,隔壁的班花追你哥哥,托我们送了好多次情书,可你哥哥不为所动。后来,实在被缠得紧,就让我们转告班花,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
“他只是要找个借口而已。”
“开始我们也这么认为,不过后来,他经常买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还用一本带锁的笔记本神秘兮兮的写啊写,所以渐渐的我们也信了。”
“你见过那个女生?”
“没有,你哥哥搞得跟地下党似的,我们哪里能见啊。一直到现在,他谈了一场又一场的恋爱,我们也不知道他最初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
“也许压根就没有这样一个人,也许他买的那些小礼物都是送给我的,别忘了,我是他妹妹,也是女生。”我故意轻描淡写,心里其实好奇得要命。
“哈哈。”文哲忍不住大笑起来,说,“看来做妹妹的都嫉妒哥哥有女朋友,不过,你还是别自我感觉太好,因为你哥哥那些礼物,真的不是买给你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们撬开了你哥哥的笔记本,哎,你不知道,他在笔记本里爱又不敢爱,放又不愿放的样子,真是让我们着急啊,我们真恨不能替他去表白。”
“那你替他表白了没有?”
“哈哈。”文哲又笑了,他拍拍我的脑袋,说,“你这个榆木疙瘩,真是傻得可爱,我们是偷看的,去替他表白?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况且,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女生是谁?”
“你不是偷看了吗?”
“是啊,可是你别看你哥哥一副理科生的料,写起情书来,那真是比文科生还文科生,隐晦得要命,别说通篇没出现那个女生的名字,甚至连情啊爱啊都没出现,要不是我语文功底好,还真看不明白。”
我撇撇嘴,不屑地说:“你真以为你看明白了?”
“我当然看明白了。就算我当时没看明白,不过后来你哥哥和我们打了一架后,我猜都猜明白了。若不是情书,他那么忌讳?跟个拼命三郎似的,一个人愣是把我们好几个打得鼻青脸肿。”
“那是你们没本事。”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这小屁孩,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啊。告诉你,不是我们没本事,是我们心虚,愿意被他揍一顿,来弥补偷看的错。你小女孩不懂,这是男人相处的方式,偷看是要偷看的,偷看完了打一架又和好了!”
“还小屁孩,还男人,别忘了,当初你们也就我现在这么大。”
“也是耶,”文哲挠挠脑袋,笑了,“可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我比你大很多,哪怕是刚生下来的样子,也肯定比你大很多。”
我情绪忽然低落下去,无意中听到穆子谦高中时秘密的那点雀跃,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就因为早来到这个世上8年,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觉得比我大,当我是一个儿童的时候,他会觉得比我大;当我是一个少女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比我大;是不是,当我是成人的时候,他依旧觉得比我大?就像文哲说的,就连刚生下来的样子,也应该是比我大很多的。8年,在他的眼中,难道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
文哲搞不明白哪句话又惹我不高兴了,他故意做了个鬼脸,见我依旧没笑,便一本正经的说:“子秋,我觉得,你这样呆在屋子里是不行的,哪怕天天辅导,成绩也不会进步。你心思太重,敏感得可怕,随便一句话,也能让你思虑半天。你这样子,怎么能学得进去?所谓学习,必须心无旁骛才行,我看你还是先学着怎么收敛心神,然后再来谈学习的事吧。”
我看他一眼,把笔在指尖上转来转去,问:“你是不是不愿辅导我了?”
“是的,”文哲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是在做无用功,浪费彼此的时间,我宁愿用这些时间,带你出去玩,起码还能拥有一个好心情。”
“你怎么知道,你给我辅导的时候,我没有好心情?”
“逼着学自己不愿学的东西,会有好心情?”文哲一副看变态的表情。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真的拥有好心情,因为他的辅导,导致穆子谦的早归;因为穆子谦的早归,免去我等待的煎熬。只是,我不能说。这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无论是谁,我都不能说。或许,我可以考虑像穆子谦一样,把它写进带锁的笔记本里。我不担心会有好奇的朋友,来撬开那把锁,因为,我压根没有朋友。
“那,就不辅导了吧。”我淡淡地说,开始收桌上的书本。
文哲在旁边看了我好几眼,终于推翻之前的言论:“嗯,有句话怎么说?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看来还是我方法不得当,我得琢磨琢磨,改进改进,不能知难而退,一定要做个有始有终的好老师。”
我依旧没甚表情地回:“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