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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对师徒
半年前，这位通天峰老人带着被龙图腾认可的亲传弟子，来到这武库圣山，曾与眼前这个身形枯瘦百年前的剑仙杨君殇有过闲谈。
曾还许诺说若有机会陪杨君殇去趟极北大雪山，共同酿造佳酿，实则是资质兴许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踏足武库圣山。
只是命运这玩意还真没人能够捉摸透，说不再来武库圣山的玉玑真人，终究还是来了。他为谁而来，显而易见。
良久后，杨君殇老剑仙似乎看懂了玉玑真人眼中的决然，轻声道：“那小子我也看着挺喜欢的。”
老剑仙笑道：“我之前有问他崇拜我不，他说没看我出剑，想崇拜也不能，这会倒是个机会……”
随后老剑仙眼神一凝，沉声道：“你当真决定了？可要想明白你这么做的代价。”
玉玑真人脸上终于浮现宽慰地笑容，说道：“要是没决定好，我也不会来这圣山武库了，那老剑仙的意思是……答应了？”
老剑仙杨君殇用抠脚丫的手指在破麻衣上搓了搓，说道：“你小子从不求人，如今破天荒来请老夫出山，能不出山？顺道看看如今这天下有哪些能人出世，顺便见见你口中的那个吕圣是何方人物……”
“玉玑谢过老前辈！”玉玑真人行大礼。
老剑仙杨君殇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莫非如今出了个圣人，觉得武道没有希望便要做出这般行径？那小子同意了没？”
玉玑真人轻声道：“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如今他体内的七转融灵丹怕已经散开，请前辈出山是我最后的遗愿了……”
老剑仙杨君殇挥了挥手道：“走吧，封印一开我自会去你通天峰，只是今后少了个陪我饮酒的后生了，可悲可叹啊……”
直到老剑仙杨君殇身形消失在虚空中，玉玑真人这才微微躬身，转身离开武库圣山，脸上挂着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离开武库圣山，玉玑真人去了趟精英弟子的英武院，凑巧看到正站在独立院落中翻阅书籍的莫百哀。
犹记得当年莫百哀与牧尘亲如手足，一并入了他通天峰，并从千余名弟子中脱颖而出，入了他的法眼，那时候牧尘天赋他最看好，也是御风院中进步最快的那个，但无论进步多快始终将那个拖他后退的莫百哀当成亲兄弟，也总是顺着莫百哀的话。
这一点玉玑真人略微有些失望，也许是他不懂这些年轻人间的兄弟情义，可毕竟他曾经也年轻过，哪能是真不懂？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望那个长相比杨战还俊秀几分的牧尘能尽快成长起来。
可还未等玉玑真人叮嘱，便传出与莫百哀前往封魔谷试炼的牧尘身陨的消息传回通天峰，也是从那刻起，这位通天峰峰主顷刻间头发成灰，苍老了半百。也从那时候起他不再关注因为爱屋及乌的莫百哀。
“兴许错的是我，那是他的命，谁也没法改变，而我却迁怒于这个无辜的弟子。如今你将杨战带到我的面前，我也明白杨战曾答应留在通天峰的原因，那便是因为你啊……”
玉玑真人老泪纵横，就那么看着英武院中看书看得入神的莫百哀。
他曾好奇为何杨战从头到尾偏要选择通天峰，后来才慢慢知道杨战那小子便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重新记起这个被冷落的弟子。
察觉到院中有微风拂过，莫百哀放下手中书籍，转过身去，身形一震，当下作揖行大礼道：“弟子莫百哀见过师尊！”
玉玑真人笑了笑，走到莫百哀看书的石桌前，看了眼石桌上的那本《武道天问》书籍，颇为欣慰，说道：“算起来为师有好些年头没来这英武院了，修行上可有什么困难？”
莫百哀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道：“没什么困难，师尊忙于通天峰大小事宜，哪里会有闲工夫来这英武院。”
玉玑真人看了眼莫百哀，说道：“战魂王高阶了，还不错。今后可得好好修炼，将来这通天峰还得靠你们这群弟子来维护了……”
“师尊……”莫百哀微微困惑。
玉玑真人笑着道：“这次我来呢，是特意带你去见一下你当初带回学院的弟子杨战，过几天他就要离开学院去行走天下，怕好长一段时间你们不能见面，要是现在这‘武道天问’不急于看的话，就随我去趟听潮阁吧！”
莫百哀惊讶道：“师弟这么快就要动身了么？”
随后他笑道：“没想到杨战师弟还记得我这个师兄……”
玉玑真人说道：“若将来杨战需要你们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退缩，当师兄的便要做好当师兄的样子。”
“这是自然。”莫百哀认真道。
玉玑真人答应过杨战要见一面莫百哀，他说到做到。
听潮阁中，莫百哀平生第一次来到这通天峰之巅，上一次是多年前随牧尘前来，那时候他只在门外候着，如今却走进了听潮阁，并见到了天云学院的院长大人。
莫百哀进入听潮阁中，看到杨战正紧闭着双目，身上那件素白华服都被汗水湿透，眉头紧蹙，似乎在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向来只有近段时间才远远见过几面的院长大人，也是一脸慎重，双手置于杨战后背穴道，强大的剑元波动扩散出来。
玉玑真人神色平静，叮嘱莫百哀在听潮阁的另外一个蒲团上静等杨战融合那枚金丹后，便进入听潮阁内阁中换了身青紫相间的宽大修炼服，站在盘腿而坐的杨战身前丈远。
鹤发童颜的院长李素白微微抬头，看着换了身衣裳的玉玑师弟，说道：“真的决定了？”
玉玑真人身前淡然如水，并未说话，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刹那间，玉玑真人衣裳无风自动，撑得滚圆，一股磅礴的灵气漩涡自听潮阁中产生，以玉玑真人为中心席卷整个听潮阁。
莫百哀以及身下蒲团被灵气震飞，身体紧紧贴着各种青砖墙壁，眼神中俱是骇然之色。这一瞬间，他似乎懂了玉玑师尊要干什么。
武道天问上有一卷专门讲述醒醐灌顶之说，最开始这个说法是道门吕祖提出的概念，可将道门大黄庭的所有修为尽数封印在门下有能耐吸纳大黄庭的弟子体内。当然醒醐灌顶并不是说能够将后辈子弟的修为立刻提升到传功者那般境界，只是将修为压制在后辈子弟体内，后辈子弟能悟透多少便能得到多少修为。
但若在特定时间内没能尽数领悟透，那醒醐灌顶的那份修为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在天地之间，至此古往今来也未曾过接受醒醐灌顶的武者能够尽数吸纳所有修为。
像道门中的某一届掌教在羽化之际，便将一身七重大黄庭修为尽数传给门中最有天赋资质的弟子身上，这位天赋异禀的弟子也差不多是古往今来唯一将七重大黄庭修为于而立之年尽数悟透，并成就近千年来首位飞升圣域的强者。
那位弟子便是传说中的道门吕祖……也就是人们眼中的一步成神仙。
莫百哀有理由相信玉玑真人这是要学道门那般星湖灌顶，将一身修炼百年的灵力修为尽数嫁接到杨战体内。
只是醒醐灌顶的代价便是以传功者的性命为代价！
这一对师徒啊！
正在极力遏制那枚金丹带来冲击的杨战，陡然察觉到自眉心部位有一股庞大的灵力入体而来，是无法抗拒的那种。
这股灵力杨战极为熟悉，曾跟随玉玑真人前往武库圣山时，在玉玑真人身上感受到过。疑惑之际，睁开眼睛，赫然看到玉玑真人掌心正对他眉心，一股股庞大的灵力便顺着掌心进入他体内，顺着金丹液化后游过的经脉中冲击而去。
“这是要干什么？”杨战想开口却发现身体都不受控制，连眼珠子转动都变得特别困难，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满脸决然的玉玑真人。
杨战心中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些入体的磅礴修为并没有化为杨战能够动用的龙息，竟是在入体后纷纷隐匿在杨战全身各处穴道之中，能感受到却无法调动。
这些穴道很多杨战之前都未曾开启过，是在吞了那枚金丹后冲击开的，付出的代价自然是那深入灵魂般的刺痛。
玉玑真人一身修为尽数传到了杨战体内，封印在他全身穴道当中，杨战隐隐知道玉玑真人做了什么。
此时此刻的玉玑真人满头灰发白如雪，白的晶莹剔透。他原本不过中年人的面孔却硬生生老化成枯瘦老人的模样，那宽大的青紫修炼服显得越发宽大，玉玑真人盘腿于蒲团上，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
“原本还担心会失败，终究还是成功了！”玉玑真人沙哑着声音道，苍老至极。
杨战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院长李素白也放下了那双稳固杨战身躯的手，眼眶湿润，就那么望着形如枯槁的玉玑师弟。
杨战身体控制不住的轻微哆嗦着，这一刻他泪流满面，没有起身向前，没有移动身躯分毫，他看懂了玉玑真人那浑浊眸子中寄予的厚望。
那一天……
“要是哪天为师让你抗下通天峰，你会答应为师吗？”
“为师想来，在这学院呆了一甲子时光，已经很多年没去外面走走，以前是李素白那家伙不在学院，为师也抽不出身，这会他回来了，为师也就想着将这通天峰交给你，然后再去行走天下，这么多年在通天峰也乏了……”
“为师帮你扛塌下来的天，你帮为师扛下通天峰，这交易不算亏吧！”
杨战想着那天在破天峰破虚阁中玉玑真人说起的话，没来由的心刺痛无比，双拳紧握，怒视玉玑真人：“为什么……为什么！”
玉玑真人露出老人该有的慈祥面容，轻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辈子我玉玑没做过大事，杀了些妖兽跟百来个个不长眼的家伙，就想着要是没报应的话就在这通天峰安度晚年，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个弟子，总不能没有拿不出的东西吧，为师不是院长师兄，拿不出什么神剑让你行走天下，有的也只是这一身修来的境界，算是为师送给你的礼物……傻孩子，哭什么，为师这不是没死么？为师还要看着你成长到这么高，这么高……咳咳！”
玉玑真人吃力地抬起手比划，杨战泪流满面，莫百哀跪在蒲团上泣不成声。
当玉玑真人希冀地看着杨战，直到眼眸中那点光芒逐渐敛去时，杨战握拳仰天大声道：“师父，弟子答应你……”
这一刻，玉玑真人笑的很欣慰很开心，最后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院长师兄李素白身上。
李素白对着这位曾经同穿过一条裤子的师弟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不曾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