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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这一风波,姚起云并没有跟司徒玦就这件事谈论过一句,可每日为她背包的习惯依旧不改。司徒玦冷淡以对,只是从此自己的包里能塞多少本书就塞多少本,就连平时可以留在教室里的东西也一律带走,恨不得还往里面塞几块砖头。姚起云也沉得住气,接过她的包时,总是面不改色。
妈妈把司徒玦从爸爸的怒气中拯救了出来,但是却免不了爸爸定下的惩戒。然而最让司徒苦恼的不是一周里要洗全家的碗和拖地板,而是就连周末也被剥夺了出去玩的机会,这让好动的她怎么忍受?
周六的晚上,司徒久安照例出去应酬,司徒玦弄干净厨房的最后一个角落,假装累得快趴下了,趁机回了房,等到妈妈又开始看肥皂剧,就抓住机会摸到了大门边上。
她怕惊动其他人,连灯都没敢开,所以当客厅灯光亮起的那个瞬间,她不由得在心里发出一声哀号。
姚起云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皱着眉问:“你去哪儿?”
司徒玦急于摆脱他,没好气地说:“倒垃圾,不行么?”
姚起云漠然陈述道:“垃圾我刚才已经替你倒了。”
“你……”后面若干不文明的话语被司徒玦吞回了肚子,何必在他这里浪费时间。她抬头看了一眼传来电视声的二楼,当即就要去开门。
姚起云过来按住门,“你不能出去,待会儿要是司徒叔叔回来了……”
“那不是正好吗,你又多了一处比我强的地方。我说,你别碍事,否则我会……”司徒玦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该用什么威胁他才好。
“你会怎么样?”他低声问,很是认真。
司徒玦再度急中生智,扬起脸就朝他的方向凑了上去。
“姚起云,你……”
他果然被惊得仓皇地退了一步,“什,什么?”
这时司徒玦已经飞快地拉开了门闩闪了出去。
“你的牙箍好丑!”
司徒玦成功逃了出去,倒没有去得太远,或许她要的只是挣脱束缚的感觉。她溜到吴江家,他爸妈都在,一见到她就笑眯眯的,很是喜欢。可司徒玦也不敢久留,拿了几本漫画就打道回府。
走到家门外时,她不能确定爸爸是否已经回家,不敢冒险用钥匙开门,反正已经被姚起云发现了,她干脆也豁出去,熟门熟路地跳过树篱,走到窗边就去启动她的“秘密机关”。
姚起云房间的灯光是亮着的,果然没睡,在听到动静之后立刻就扑到窗边察看,看到是她,露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徒玦当着他的面抽开一根防盗窗的铁棍,娴熟无比地跳了进来,末了,还泰然自若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彻底明白了她对这个房间的热爱和吴江那天晚上敲窗户的根本原因。
“你要去我爸那里告状?哦,对了,之前我出去的事你是不是已经举报过一回了?”司徒玦说。
姚起云冷眼看着她的样子,满脸的不赞同。
“你爸刚回来……”
可是这时用不着他说,司徒玦也知道了。因为她也听到了爸爸下楼的脚步声。
“起云,你睡了没有?”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变了脸色,不止顿时傻眼的司徒玦,就连姚起云也显出了慌张。司徒玦窗户的秘密事小,要命的问题在于该怎么解释一向不合拍的他们,夜色正浓的时候,孤男寡女地待在一个房间里。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是司徒叔叔会怎么看他,还有薛阿姨知道了又该怎么想?他不能容忍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出现一丝的瑕疵,也不愿他们对他产生哪怕一丁点的芥蒂。
司徒玦当机立断地朝衣柜扑去,那里是这个房间唯一能容身的地方,可是衣柜门一打开,她只想哭。因为司徒玦大量的衣服搬上二楼之后,这衣柜便空了出来,姚起云的衣服又实在太少,薛少萍就充分利用空间,在衣柜的空隙处塞了好几床棉被。
司徒久安的急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绝对等不到她搬空并安置好这些棉被,再安然无恙地躲进去。
“哦,刚睡一会儿,来了……”
姚起云嘴里应着。如果不是自己也慌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司徒玦必定很享受他这时抓狂的表情。
她愤怒地踹了他一脚,断绝了他想要把她硬塞进床底的念头,那张床和地板的间隙不足二十厘米。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还有人会比她更清楚?就算她会缩骨功,也会憋死在里面。
“没睡的话我们聊聊。”司徒久安的声音已在一门之外,司徒玦可以想象,她那并不太有耐心的老爹已经把一只手放在了门把上。
司徒玦慌不择路,做出了一个令她自己也觉得疯狂的举动,她抖开姚起云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她根本不知道这样做能否藏身,就好像把头埋进沙子里,屁股却露出来的鸵鸟一样,至少这让她对于即将发生的可怕的事有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一秒钟之后,她感觉她身边,更准确地说是“身上”多了一个人。然后门果然被司徒久安主动打开了。知父莫若女啊,司徒玦更想哭了。
“真的睡下了?”司徒久安还没有暴怒,态度相当和蔼。
司徒玦大脑渐渐缺氧之前,有些想通了爸爸为什么没有第一眼就看出被子里多藏了一个人。因为她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被姚起云压得平躺着,而姚起云的半个身子相当于叠在她的身上,多亏他们都不胖,两个很“薄”的人在被子起伏的遮掩下,轻微掩盖了多出来的厚度。
姚起云此时的姿势是撑起来半直着腰,勉强开口道:“我好像有点感冒了,所以睡了一会儿,找我有事,司徒叔叔?”
他连声音都不对了,快要窒息而死的司徒玦都能听出他话里的颤音,可也许司徒久安只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害怕大人担心,隐瞒自己病情的“好孩子”因感冒而产生的虚弱状况。
“感冒啦?我让你薛阿姨给你拿点药。”司徒久安关切的声音离床越来越近。
“不、不,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只要睡一觉。”
看来姚起云对“睡一觉”的极度渴望也打消了司徒久安谈话的念头,他虽不放心,也觉得这孩子看起来怪怪的,但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姚起云是个懂事得太不需要人费心的孩子,这是司徒久安欣赏他的地方,却也是担忧他的地方。
“那你就好好睡一觉吧,我也没什么事。对了,司徒玦那丫头被我和你阿姨宠坏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千万别让着她。我先上楼了,明天让你薛阿姨给你拿药。”
司徒久安就这么退出了房间。说实在的,不能怪他近在咫尺却没有发觉被窝里的内情,就算他聪明一世,也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个半大孩子面前往“那方面”去推想。
在司徒玦变得更“薄”之前,她听到了老爹关门的声音,那无异于天籁之声,再过几秒,她绝对会成为被人活活压死的标本。
姚起云虽然手半撑着,可是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还直接放在她身上,况且在被子里,她难以呼吸,小小挣扎了一下,比毒蛇还毒的姚起云害怕穿帮,竟然故意用大腿死死压住她,这要是真的没有空气,可是会要人命的。他实在太狠。
司徒玦弓起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从身上掀了下去。姚起云也是惊魂未定,顺势就翻倒在一旁,两人都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看着天花板,满头是汗,像濒死的鱼那样大口大口地呼吸,享受这劫后余生的快感。
好多年以后,司徒玦在异国他乡想起这件事,忽然觉得当初的他们愚蠢又荒唐。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就算司徒久安突袭,他们大大方方将门打开,就说一个是在讨论学习方面的问题之类的谎言,司徒久安即使不信,可又能挑得出什么破绽?说不定还会为了他们关系改善而由衷地高兴呢。
问题在于,那时的司徒玦和姚起云为什么谁都没有往正常的方面想,就下意识地东躲西藏呢?她不知道,而那时的他同样也没有答案。
过了好久好久,找回自己声音的姚起云哑着嗓子在枕头上侧过脸,问了一句:“司徒玦,你究竟想干什么?”
女生的直觉这一刻也在司徒玦身上神奇复苏,她比他更快地发现,两人卷着同一床被子,双双躺在一张床上,并且,从紧张中回过神来的姚起云依然呼吸不稳,全身僵硬。
她一脚把他踹到了床沿。
“姚起云,你究竟想干什么?”
是啊,他们从一开始就想不通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心里犹疑着,嘴上却很倔,谁都不肯问,谁也不愿说,只是猜,不停地猜。
他们是曾经一起走过青春年少的男孩女孩。
浪漫的人会说,这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司徒玦和姚起云,不正是猜着心思长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