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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著雨将酒壶内的酒斟满酒杯,最后一杯饮尽,事情已经办好,她也该回宫去了,皇甫无双还在宫里等着信呢。她摘下面纱,再将身上青衣迅速换了太监服,从这间雅室窗子翻到了隔壁的雅室,整理好衣衫,打开了房门。门外便是同她一起出来的侍卫,花著雨领着几个侍卫,匆匆下了楼。
她没有想到,在下楼之时,竟然碰到了去而折返的温婉,伴着温婉一同进来的,还有姬凤离。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吧!
或许温婉今日来醉仙坊本就约了姬凤离,也或许是姬凤离得了温婉的消息,所以赶了过来。不管如何,他们竟是遇上了。
“哦,你不是……你不是猜出来相爷灯谜的那个人吗?”温婉身畔的侍女莺儿指着花著雨,瞪大了眼睛说道。康王夜宴上,这个莺儿没有随温婉前去,所以并不知花著雨是太监。她是认出了花著雨便是猜出来姬凤离灯谜的人,见她此刻一身太监服,惊了一跳。
“哎哟!这不是相爷和温小姐吗?今儿怎么得闲到醉仙坊了?”花著雨清眸一弯,笑逐颜开地说道。
姬凤离唇角含笑,在醉仙坊大厅中环顾一周,目光并不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然而,厅内众人皆觉得姬凤离看到了自己。明明是很温雅和气的眸光,看上去如沐春风,然,众人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压力。一时间,原本关于温婉是凤格之身的嘈杂议论声慢慢低了下去,渐而不闻。
姬凤离仍是唇角含笑,他朝着花著雨微微颔首,“今儿是什么风,把宝公公也吹到醉仙坊了?”
花著雨指了指身后侍卫手中提着的糕点道:“相爷,您是不知道,今儿殿下忽然想吃醉仙坊的糕点,命侍卫们出来买也不放心,咱家只好跟着出来走一趟。这还得回宫急着去复命呢!”
在一旁立着的温婉忽然凝眉,淡淡说道:“糕点?我可没听说过殿下喜欢吃这里的糕点啊!”
花著雨淡淡扫向温婉,云淡风轻的笑容微凝,“殿下喜欢吃哪里的糕点,温小姐自然是不知道了。不过,温小姐喜欢吃哪家的糕点,又喜欢饮哪家的茶水,喜欢哪家的首饰,我们殿下可都是一清二楚呢!”要说皇甫无双对温婉的这份心,花著雨看着都有些心酸,这小娃儿也太痴情了。
温婉的脸色原本很白,闻听此言,脸色暗了一暗,唇角微微扯了扯,“殿下倒是对我关心得很啊!”忽而,笑容一凝,声音冰冷地说道,“宝公公今日到醉仙坊可真是好巧,不知宝公公可识得一个道士?”
“温小姐说哪里话,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日日在宫中,哪里认识什么道士?不过,温小姐好像是认识的,方才我可是看到一个道士和温小姐在说话,不知说的是什么趣事?”花著雨淡淡问道。
姬凤离向前一步,微笑道:“宝公公,难得今日碰上,不知可否到楼上一叙?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地方!”
花著雨眼底带着盈盈笑意,笑道:“不是咱家给脸不要脸,相爷有请,原是受宠若惊,只是殿下还等着咱家送糕点回去。相爷也知道殿下的脾气,若是晚了,少不得又要挨板子了。”
“这样啊,不如让本相的侍卫护送几位侍卫先回去送糕点,可好?”姬凤离不急不缓地说道。
姬凤离这意思是一定要和花著雨楼上一叙了,花著雨心中怒意翻腾,面上却一丝也不轻易表露,依然笑盈盈地说道:“既然相爷这么给面子,那咱家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很明显,姬凤离已经猜到,天下第一算的预言是她指使的了。虽说众目睽睽之下,姬凤离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他和她之间的梁子,这算是结下了。
“宝公公客气了!”姬凤离语带客气地说道,回首对身侧的温婉道,“婉儿,你暂且回府去吧,我要和宝公公谈些事情!”
温婉原本脸色沉凝,听到姬凤离的话,玉脸上顿时漾起笑意,低低道:“那婉儿先走了,相爷保重!”言罢,又神色冷冷地望了一眼花著雨,这才转身而去。
花著雨和姬凤离在店小二的引领下,上了三楼,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快步迎了上来,躬身笑道:“相爷,您可有日子不来了,里面快请!”
花著雨识得这个男子便是醉仙坊的坊主,左相的面子果然够大,连坊主都亲自来迎。花著雨在醉仙坊做了几天琴师,遥遥看见过此人。但是,这个坊主却并不认识花著雨,毕竟她做了没几天。不过认不认识都无所谓,温婉也看过她在醉仙坊抚琴,她曾经做过琴师这件事怕是瞒不住姬凤离的。不过也说不定,她的琴技可是比温婉好,估计这件事温婉不会告诉姬凤离的。
醉仙坊的坊主引着他们到了一间雅室,便离去了。
花著雨迅速打量了一下这室内的摆设,只见屏风、桌椅无不精致玲珑,古色古香。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也是淡墨浓彩,大气而典雅。屋内还摆着几盆兰花,都是很名贵的品种。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窗畔,朝着窗外淡淡扫了一眼,悠然回身,清眸中波光潋滟,如明珠辉映。
姬凤离背着手慢慢踱到桌畔,唇角微勾,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两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笑意,只是那微笑的背后,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心内,未尝不是在互相算计着。
只是,究竟谁能算计了谁,谁又能笑到最后?
良久,花著雨优雅地笑着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清声道:“不知相爷有何事要叙?”
姬凤离轻撩衣襟,坐在花著雨对面,声音清润淡静地说道:“宝公公在康王夜宴上一曲剑舞,至今令凤离难以忘怀。今日一见,怎能不多叙叙?”
“相爷谬赞了,那一曲剑舞,如何及得上温小姐一舞,那才是真正的惊鸿一舞!”花著雨黛眉微扬,曼声说道。
姬凤离俊美的脸上笑意愈盛,“婉儿那一舞,怎及得上宝公公剑舞之万一?不知宝公公这样的人才,何以要沦落到做太监的地步?”
“咱家不过是会跳一曲剑舞,哪里算得上人才?不过说起来,当初咱家真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自己有才,却又苦于无施展之地,所以才不得已自残其身,希望进宫能有所施展。真是遗憾,若是能早日结识相爷这样慧眼识珠的伯乐,得相爷提拔,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花著雨故意将自己说成志高之人,这样,姬凤离才不至于会去怀疑她有其他什么目的。
姬凤离懒懒摇着手中折扇,轻笑着道:“宝公公真是谦虚了,那样的剑舞,有几人能舞得出来?”
这一次距离近了,花著雨能清楚地看清姬凤离的折扇并非是纸扇,而是由寒绢做的扇面,寒绢是由冰蚕吐出的丝织成,天生一股凉意。扇面上的优昙花也是绣的,针法精细,栩栩如生。
这扇子看上去极其风雅,但是这样纤巧的扇子,却原来是一件利器,没有真正见到,是很难想到的。
“不知宝公公可会弈棋?”姬凤离勾唇轻笑着问道。
花著雨微笑起来,“棋倒是会下,只是会下而已,却是不敢和相爷对弈的。殿下可是常常夸赞相爷的棋技好。”花著雨并非怕了姬凤离,她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展示过多才艺。
“哦?宝公公也有不敢做之事?”姬凤离的笑容灿烂地绽放,让花著雨不由自主地想到雪山上的白色莲花。
“元宝只是一个奴才,不敢做的事情多了。左相大人,咱家该回宫了,失陪了!”
“那好,宝公公慢走!”姬凤离也并不阻拦,微笑着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将花著雨送到了雅室门口,“只是,宝公公,这一局既然已经开局,也由不得宝公公不下了。”
花著雨闻言心中一惊,回首望去,只见姬凤离斜靠在门框边,薄唇悄然扬起,勾起惑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