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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左肩受伤这段时间里,苏挽月与他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她几乎每天都会前去照顾他。
她在毓庆宫中待了这么久,也渐渐懂得了一些为人处事的规则。要想在皇宫内活得顺利,必须要有自己的朋友。因为敌人实在太多了,随时都有明枪暗箭放过来。
虽然云天一味效忠于朱佑樘,但他本质还是不坏的,还愿意教她暗器功夫,她当然乐于多一个朋友。
这天晚上,苏挽月照例毓庆宫藏书阁外值守,站在她对面的侍卫是个中等身材,看上去不苟言笑的人,她与他并不相熟,因此只是简单的点头打了个招呼。
朱佑樘在藏书阁内看书,一看就是两个时辰,轮值的侍卫们要到丑时才能换班,苏挽月虽不是千金小姐,但这种差使绝对是考验耐性的,她的左脚踝此时还没有好彻底,站到亥时的时候,左脚已经有些麻木了。她看了看对面的那名侍卫,他竟然丝毫没有任何动静,见别人纹丝不动,她也只能忍着牙坚持下去。
酉时刚过,红绡端着一份托盘走了过来,她低垂着头,一副温良恭顺的模样,下巴几近抵着领子,走近缓缓行了个“万福”礼给正殿门口站着的两人:“两位大人,奴婢来给殿下送燕窝粥。”
对面的侍卫颔首示意了一下,红绡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端着托盘进入大殿。
苏挽月看着他们两人对视,心底里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二人一个是朱佑樘的侍女,一个是他的侍卫,怎么好像互相完全不认识一样?有时候刻意的生疏反而是一种亲密的表现,她说不出理由,但只是隐隐觉得,红绡与那名侍卫之间肯定不陌生。
“你不去看云天么?”忽然,右边那名侍卫开口说了一句话,他眼睛依然盯着前方,神色有些凝重。
苏挽月有些好奇,这人似乎会读心术一般,问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去看他?”
“你似乎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去看他的。”那名侍卫轻描淡写地说。
“是啊,我可以走开一下么?”她有些犹豫,偏头问着他。如果里面那位皇太子突然找人怎么办?
“我在这里守着,殿下若有差遣,我来办理就是。你快去快回,看看云天怎么样吧。”那侍卫似乎很是好心,主动提出让她溜岗。
“那多谢你啦,你叫什么名字?”离开之前,苏挽月感激地问了一句。
他点头应道:“我叫莫殇。”
“我记住了。”她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名字还真有点奇怪,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易亲近,但对她还算友好。
苏挽月一口气加速跑到侍卫寓所,来到云天的房间门口,只见里面点着灯,隐约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推开虚掩的房门,发现里面的人竟然是绿痕,她低头挽着袖子,将锦帕一遍遍的放到旁边的铜盆里打湿洗干净,再拧干仔细地给云天擦身,云天裸着上半身,半躺在床上。
看着这一幕,苏挽月有点意外,只好假装咳嗽了两声。
绿痕一看到她,脸颊立刻变得绯红,她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将锦帕塞进自己衣襟里,将金创药瓶放回原处,低着头从她身边很快地走了出去。
看着绿痕匆忙的背影,苏挽月不禁吐了吐舌头:“师傅,看来你人缘很不错,还有人主动来照顾你!”
“别取笑我了。”云天答了一句,“绿痕是殿下的侍女,不可以随便开玩笑的。”
“不管谁来照顾你,只要您早点好起来,我就能早点跟您学功夫了。”苏挽月殷勤地倒来一杯水给云天,又将他换下来、被人洗过但没有来得及晾晒的衣服放到靠近火盆的木架上。
云天忍不住笑了,看着她说:“你做事很细心啊,我还真是没白收你这个徒弟。”
“那是当然!”苏挽月得意地仰着头,“我以前在考古小分队的时候,所有队员的后勤补给都是我负责的……”她发觉不小心说溜了嘴,赶紧岔开话题,“的我意思是说,我以前也很细心啊。”
幸亏云天没有仔细找语病,他低头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带着开心的语气说:“这些天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门。”
苏挽月看到旁边还有一堆没有洗干净的绷带,准备出门打盆水来帮他洗掉,刚端着铜盆出门,没想到迎面就撞见了一个人。
朱佑樘肩披着一袭银白色狐裘,站在廊檐下,静静地看着她。
“殿……下。”她想到竟然是他,他不是在毓庆宫吗?那个莫殇还答应帮她顶差使,这人怎么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你当值怎么当到这里来了?”他缓声发问。
“云天受伤了,我放心不下,来看看他。”她退了半步,低着头说。
“我知道他受伤了。你要来看他,为什么不同我说?”因为外面光线太暗,他的脸孔有些模糊,但锐利的一双眼,在昏暗的环境里也熠熠闪光。
“因为一直看见殿下在忙,不敢打扰。”苏挽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快速垂下头去。
“打扰?”朱佑樘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他其实在门外已站立多时了,也听到她和云天二人在房间内欢快地说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活泼,看得出他们之间相处得很好。
苏挽月感觉他的情绪阴晴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沉默了片刻,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推开了云天的房门。
云天此刻依然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他见到朱佑樘来到显然有些意外,挣扎着下床来给他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朱佑樘向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他。
“臣伤势已快复原了,过几日就可以回宫当值。是臣自己行事不慎,让殿下记挂担心了。”云天仰头看着朱佑樘,眼里带着一丝愧悔之意。
“是我让你们受苦了。”朱佑樘看着明明灭灭的灯火,低声说道,“你们一定不会白白牺牲。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们得到应该得到的一切。”
他这句话虽然声音低沉,却极为坚定。
苏挽月很少听到他这样带着恨意说话,因此可见他话语的份量,看来他自己对云天受伤这件事也很是介怀,不然不会如此难过。
“殿下何出此言?能为殿下效劳,是臣三生有幸。”云天转眼看到朱佑樘背后的苏挽月,立刻又补充说,“臣在病中,此地污秽不堪,殿下还是早些回毓庆宫,让苏侍卫护送殿下回去吧。”
朱佑樘并不坚持,起身说道:“好好养病,我还有大事等你去做。”
从侍卫寓所通往毓庆宫的路并不长,沿着弯弯曲曲的回廊抄近路,不过一两分钟就可以到达。
但是,朱佑樘走的并不是侍卫们常走的通道。
他绕过寓所后门,从御花园假山背后沿着荷花池一路向东,苏挽月一手提着羊角灯笼,默默地跟着他走。她心中隐约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好,却不知道他是为什么。
宫中凡是大路,夜晚也是灯火通明。
朱佑樘走到御花园中央,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看着她,轻声说:“你很喜欢和云天待在一起么?”
苏挽月觉得他问话有些奇怪,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临时脱岗解释一下,就说:“我去看云天,是因为他伤得太厉害了,我怕没有人照顾他……殿下不知道,他那天回来的时候,伤得很重很重,流了一地的血,如果换成别人,恐怕早就没命了!”
朱佑樘说:“你有这份心思事后帮人,倒不如事前少闯点祸。”
什么?苏挽月不禁一头雾水,难道云天受伤与她有关?她有些迟疑地问:“你说我闯祸……云天受伤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