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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温暖与柔情,会不会随着北京的寒冷与遥远的距离而渐渐冷却?想着安睡的王旭,苏之微的心中对三亚有了一丝不舍。
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王旭之前送的 10套华服配鞋子,苏之微只穿过其中 6套。剩下的 4件衣服,4双鞋子,她仔细地打了包,郑而重之地让服务员送回到1701。对王旭来说,这些东西也许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它们平均四位数的价格和王旭送它们时的心意都让苏之微格外珍惜。
其实每一件苏之微都非常喜欢,但喜欢并不一定要全盘拥有。况且在北京的生活那么平淡,6套大牌已经足够打发所有的重要日子了。人不能太贪心,尤其是女人。凡事适可而止比较好。
那边厢孙大秘打来电话:“收拾行李,半小时后西餐厅见。吃完饭退房,去机场。”
王旭也被这一通电话吵醒了,也许是知道苏之微就要离开了,赖着不肯起床。苏之微掀开被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往外拖。可她哪里是大男人的对手。王旭半睁着眼看了看苏之微,一个冷不丁就将她抱在怀里压倒在床上。
这次苏之微没有挣扎。刚睡醒的王旭身上温润的气息混合着古龙水的尾香,笼罩了她,和她的心。苏之微闭着眼睛,摸索着王旭的脸、胡茬儿,笑着说:“你胡子歪了。”
王旭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他吻了吻苏之微的额头,说:“嗯,知道你这次没骗我。”
苏之微仍然闭着眼,问道:“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骗我?”
王旭抱紧了她,说:“永远不骗你。”
那一瞬,苏之微仿佛安心了,在这样的怀抱里,如同三亚午后的海洋,温暖而平静,包容而稳定。一切的一切,近在咫尺,尽在不言中。
后来苏之微回想起那一刻,其实,离幸福真的很近很近。
许久,王旭抬起头,说:“有一天,你会要我的。”他站起来整整衣服,对着苏之微挥挥手,走出门去了。
房间一下子空空荡荡,苏之微的心里也仿佛缺失了一大块,她默默地想,David,我会再见到你吗?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再见。
寄存好行李,到西餐厅集合的时候,张总还没有到。苏之微忆起昨晚的片段,有点儿魂不附体。宿醉之后,所有人都显得疲惫不堪。现在苏之微才体会到,工作里最困难的部分其实是应酬。
张总出现了,依然潇洒俊朗,精神奕奕,不见丝毫疲态。工作狂的标志之一就是视应酬为生活必需品,甚至将之视为生活中的享受。
同事们互相取笑着昨晚醉酒的丑态。张总在苏之微身边坐下,不经意地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苏之微不敢直视张总的眼睛,低头笑着说:“喝多了,回去就一直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刚刚才醒,还没完全缓过来呢。”
张总淡淡地说:“你的酒量太差,以后要多练练。”
坐在缓缓起飞的飞机上,看着渐渐模糊的三亚,苏之微轻声说:“再见,David。”
_ 冰凉的北京 _
北京的冬天如期而至。时间好像被冰封住了,永远都过不去,每一天都灰暗冰冷。苏之微在看不到尽头的绝望里每天加着班,希望公司能早点儿通过董事会审议,把海南的项目推进下去。于公司层面,这个项目是暴利,不做太可惜;于私,又可以享受公费的豪华度假,更何况,还有David在。
一星期过去了,领导们都没什么动静。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没有风的日子,整座城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儿绿意。北京,像一座死城。
星期二又是董事会,前一天苏之微重复看了很多遍汇报文件,第二天一早就到会议室准备。张总倒是一早就到了。
苏之微笑着打招呼:“张总早。”
清晨的阳光洒在会议桌上,张总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只听见他缓缓地说:“Stella,不用紧张,用你平时的状态汇报。方案不会有问题的,我已经提前向董事长汇报过了,你只需要如实回答董事们的问题。”
苏之微小心翼翼地说:“好的,昨晚已经把数据都仔细准备好了。”
张总露出一丝微笑:“这次你确实做了不少工作,我想过不久你就该请我吃饭了。”
苏之微明白了张总的意思,拼命压抑住心中的喜悦,礼貌地说:“谢谢张总,都靠您和各位同事帮忙,我很幸运。能请您吃饭是我的荣幸。”
张总笑着看着苏之微:“你真的成熟了。”
董事会非常顺利,过程无惊无险。三亚的项目一举通过,苏之微在第二个星期被提升为三亚项目主管,薪水立刻翻番。晋级考评时,两位总监和孙大秘都给出了 90以上的高分。
那一刻,苏之微忘记了等待与辛酸,只觉得一切的辛苦与孤独都是值得的。生活不是不公平,只不过有的时候,公平会来得晚一些。
苏之微高兴得像个孩子,给爸妈打电话汇报喜讯,这可是传说中的 10万年薪啊!
妈妈也很激动,高兴之余,还不停地劝说苏之微不要骄傲,要谦虚谨慎,争取更多的进步。
冷静下来,苏之微仔细算了自己的进出账,除了还房贷和日常花销,每个月还能剩一千元下来投股市。太欢欣雀跃了,她第一次毫不心疼地“大手笔”从网络书店上买了很多以前觉得很贵的炒股的书。
北京的冬夜,多了一盏孤独的灯,常常亮到很晚很晚。暖暖的黄色灯光映照着灯下那张年轻而充满着热情的面庞,突然之间,苏之微一点儿都不觉得孤独了。如果说之前的孤独是别人给的,那么自己却可以选择享受孤独还是在孤独中沦落。痛苦也是一样。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没多久,三亚项目的三方签约会在北京举行。苏之微作为甲方代表之一,心里抱着一种莫名的期待:是不是可以见到David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里某个角落默默滋长着,她自己却仍浑然不觉。
签约的准备工作和项目筹备同时进行,再怎么冰封的时间也过得嗖嗖的,苏之微忙得焦头烂额,连停下来想一想其他心思的时间都没有。
晚上 9点,苏之微还在加班。手机响了,尹从森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仿佛心口被猛然击中一拳,她毫无准备,也毫无招架之力。
为什么还来打扰我的生活。Elson,放过我,好吗?苏之微忍着痛,关掉了手机。整个人如同散了架一般,连加班都打不起精神。无果的爱情像一场疾病,击垮身体,更摧毁意志。
仿佛游魂一样,苏之微木然地离开了办公室。再也没有那辆车在楼下等候,偌大的北京,好像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又好像去哪里都可以。苏之微茫然地走在街头,一辆辆车从她身边擦过,她不知道自己是执意要离开一个人又或者是在固执地等待着一个人,只觉得心渐渐地凝成一块硬铁。
身后传来猛烈的刹车声,来不及躲闪与反应,苏之微已经被狠狠地撞开。肇事车略一迟疑,随即疾驰而去。就是一眨眼的时间,苏之微已经趴倒在路边的绿化带上,衣服上湿漉漉,还不断地有水滴下来。
不是水!苏之微定定神,伸出手摸过去,是血!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腿也没有知觉。苏之微清楚自己受了伤,却不知道疼,更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只知道必须尽快去医院。
爬到路边显眼的位置,苏之微挣扎着坐起来向过路的车辆招手。没有车停下来,一辆又一辆车,飞快地从她面前开过。苏之微在寒风里冻得更加没有知觉,摸索着在包里找手机也找不到。一步步往前蹭,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勉强站起来,让自己更显眼一点儿。
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上了车才发现自己满手满脸都是血。出租车直奔医院,到了医院门口,苏之微才发现钱包早不知道被撞到哪里去了。好心的司机师父急道:“姑娘啊,赶紧急诊去!我要这钱干吗使?! ”
苏之微鼻子一酸,勉强和师父鞠了个躬。她慢慢地扶着墙去挂号,没有钱,医生说:“先去找大夫缝合包扎吧。叫你家人送钱来。”
家人?!家人在遥远的南方小城,苏之微在北京,就是孤身一人。想了想,打通了公司的电话,值班的保安联系了Cindy,Cindy取了钱,从自己家里赶到医院。
苏之微左边脸颊的眼角下方被绿化带下面的石头围栏割破,肉都翻了下来,缝合了三针。医生一边缝一边说:“真幸运,差一点儿就割到眼睛了。 ”
也是到这个时候,苏之微仿佛才恢复了知觉,身体反应过来,锥心的疼在全身扩散开。全身都摔得不轻,好在冬天穿得厚,没伤到骨头。
Cindy看着从苏之微脸上清洗出来的带血的纱布和沙子,忍不住在一边悄悄地哭了。苏之微包扎出来看着Cindy,反过来安慰她说:“傻丫头,哭什么啊,我又没死,钱会还你的啦!”Cindy抱着苏之微,大哭起来。
Cindy把苏之微送回家,已经下半夜了。苏之微还了 Cindy钱,心里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在我们不可测的危难面前,那么无私的帮助,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帮助,都值得我们拿一辈子去好好感谢。可是,那一位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师父,我却不知道您的姓名。苏之微在心里默默地念叨。
第二天,Cindy帮苏之微请了假,可是那么多迫在眉睫的工作 Cindy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没法子,苏之微肿着脸在家写写报告、帮帮忙。传说中的 10万年薪从下个月才开始兑现。这个月要交房租、还房贷,再加上这次受伤,苏之微身上的现金所剩无几。
公司没给员工上意外险,医疗部分的保险赔偿一直没有消息。苏之微不想卖股票,看看兜里还剩下的 50元钱,算计着怎么熬过去这些天。这一次始料未及的遇险,让她也明白了保险的重要性。人生太无常了,谁知道在下个转角路口,自己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次真的算是运气好,是轻伤,如果残疾呢,如果死亡呢?苏之微不敢细想下去,本能地认定要防患于未然,她开始一份一份地研究市场上销售的保单。
苏之微闷在家里测算了 11份保单,把养老、意外、重大疾病、癌症各个险种都研究了一遍,挑选好了几个可以分月缴费的,打算等下星期一发薪水就一一买了。为了不可知的意外之后,自己仍能不成为别人的负担,也为了养大自己的父母在万一失去自己的情况下,仍能安享晚年。
Cindy仍在公司里忙活着,每天打电话问苏之微的情况,也顺便吐吐槽,骂骂工作。再过一天就是三方合作签约的仪式,参与人的名单上没有王旭,第三方公司不在他的名下。想到那辆如梦如幻的淡蓝色保时捷,Cindy颇觉可惜。
苏之微想起王旭的古龙水的淡淡香味,想起他整齐的胡茬儿,想起他泼完自己芒果汁露出的孩子般的笑容,想起他忧伤地抱着自己……那些情景在脑海里一一掠过,却如同梦境一般,摸不着也抓不住,空留绮念。人生何尝不总是这样:你以为你遇见了对的人,他爱你珍惜你,你却任性地掉头就走。你以为总还有机会再去回报他的关切,甚至可以试着去爱他,结果,他再也没有出现。或者,那真的是酒醉后的一场梦而已。
发薪水前一天,苏之微只剩下 9元现金。中午在楼下买了一个 8元的鱼香茄子盖饭,晚上就剩下一元。下午睡醒了,苏之微有些发呆,肚子饿了。她拿了一元钱到楼下的小四川馆子:“老板,我买两个小笼包。”
饭馆老板看着还包扎着半边脸的苏之微,头发油腻腻的,脸也几天没洗,不耐烦地包起两个小包子,冲她说:“别在店里吃。”苏之微拿起包子,说了“谢谢”,转身上楼。
家里的暖气停掉了,可北京却没有春天。吃完包子,苏之微把被子一层层地盖在自己身上,闭上眼,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伤口不能沾水,明天我就年薪 10万了,睡吧睡吧……等醒来就好了,就好了……
第二天一睡醒,苏之微赶去银行。卡里余额 8000多,心里终于踏实起来。钱确实不是最重要的,但对于女人而言,自己能赚钱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她还了房贷,买了保险,又到肯德基好好吃了一顿,犒劳了自己,走之前又买了个全家桶。不饿肚子的有钱人的感觉真好!苏之微开开心心地回家。
隔着长长的过道,家门口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很高大。远远的也看不真切,苏之微心想自己身上也没现金,又破了相,既没财也没色,打劫都没得打,便壮了壮胆,慢慢走过去。
是王旭。竟然是王旭。
_ 相拥相爱 _
苏之微抱着全家桶,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赶紧小心地擦,一边擦一边小声说:“我以为你不见了。”心里的委屈在那一瞬仿佛决堤了一般,和着泪水,翻江倒海地往外涌。
王旭走过来,挠挠头,抱住她:“傻瓜,我怎么会不见呢,别哭别哭,进去再说。”
苏之微止不住地哭,又想起家里脏乱差的情形,说什么也不让王旭进去。
王旭急了,没好气地说: “别废话!我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我要尿尿!”
苏之微无语了,谁叫自己遇上无赖了呢。一进门,赶紧把家里倒腾出一个地方让王旭坐。王旭四下打量,嘴也没闲着:“哎呀!你怎么这么懒啊!
以后娶了你还不倒了大霉了?! ”
苏之微怒道:“你要不要上洗手间了?!不上你就走! ”
“不上!也不走。嘿嘿,我饿了!”王旭抢过全家桶就开始吃。
苏之微无奈地说:“先洗手!这是我的晚餐呢!讨厌!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王旭收起了嬉皮笑脸的嘴脸,顿了顿,无比认真地说:“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吃一点儿苦。”
苏之微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下来,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一边索性拿了纸巾糊在眼睛上。
王旭叹了口气:“乖,别哭了,真怕你哭。”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苏之微哭着哭着,满腹的委屈又涌了上来:“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找我了。”
“你也没找我啊!”
苏之微一边抽纸巾,一边扁着嘴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闹着玩的!”
“我闲的啊!你以为你喝醉了吐的时候很美啊!”
苏之微捂着耳朵:“不许提这段不许提这段……”
和王旭一块儿抢全家桶吃,第一次发现全家桶的名字多美好,不再是只有一个人的小公寓,互相依赖的两个人,就可以是一个家。
王旭厚颜无耻地赖在苏之微家里,除了带苏之微到处吃好吃的就哪里都不去。几天的工夫,苏之微被灌进去无数补品,觉得自己比孕妇还像孕妇。
晚上两人侃大山,王旭逗得苏之微差点儿把伤口笑裂。
睡觉时苏之微包得厚厚的,王旭也很老实,自顾自在一旁睡得很香。苏之微在沉睡中转身,不小心压到伤口,疼醒了,睁眼就看到身边王旭安静的睡容,心里很安静,同时又多了一份安稳。
没过几天,王旭陪着苏之微去医院给伤口拆线。苏之微看着脸上的疤痕,左看右看,越看越郁闷,果真破了相。
王旭安慰她:“行了,本来也不是卖笑的,脸也不值几个钱。再说这么个小疤,谁会注意,你以为你明星啊!”好心好意的一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就是那么不舒服,就是那么欠揍。苏之微捧着刚拆完线的脸,追着王旭,一顿暴打。
出了医院的门,上了车。王旭一直把车开到苏之微公司附近。苏之微觉得不对劲,嚷嚷:“我不去公司!我还有三天假呢!”
王旭眉毛都不抬,“谁说去你们公司了?叽叽歪歪的。”
苏之微白了他一眼,做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闭着眼睛听音乐。这辆法拉利的音效那么好,显然它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在三亚有个淡蓝色的新欢。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栋公寓楼下王旭停住了车。苏之微迷迷糊糊地跟着下车,哼着歌跟王旭走进公寓。只见王旭在 2003室的门口停住,掏出钥匙递给苏之微。
“开门。”
苏之微瞥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开啊。”
“别废话。”
苏之微心情好,不和他计较,拿过钥匙,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