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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肃不禁奇怪起来,他不置可否的推说道:“我哪里能有什么打算?”
陈文年忽然笑了起来,盯着袁肃说道:“你不用再隐瞒了,这几天我跟一营的人有来往,他们告诉我之前你跟赵山河说一些话。”
袁肃原本打算找陈文年说这件事,没想到反倒让陈文年先询问自己,真可真够乌龙。他镇定自若的笑了笑,说道:“既然陈大人已经知道这件事,那我就不再多隐瞒了。清廷覆灭就在眼前,咱们中国迎来了五千年未有的大变局,但是这个变局在短期之内绝不会是和平安定,林仁卿在电报里说的很清楚,各国各省拥兵自重者比比皆是,尤其是南方那些dú lì的诸省,更是隐患不止。”
陈文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叹声说道:“这些事我也有所担心,亘古以来,每次朝代变更都会是一场大混乱的局面,今时今rì显然也是逃跑不了这个环节的。”
袁肃继续说道:“依我看,不止南方如此,就连我们北方也会如此。乱世军()权为大,有枪有炮便能称霸一方。我觉得这对我们来说同样是一次机会,滦州虽不是什么大地方,但好歹已经打下一定根基,今后总会有用武之地。”
陈文年沉思了片刻,他其实很明白袁肃的话,所谓在滦州打下根基的并不是七十九标,而仅仅是袁肃自己罢了,如果真要留下来dú lì门户,那必然是要以袁肃马首是瞻才行。考虑到这里,他十分认真的问道:“袁梓镜,袁宫保是你叔父,既然连洋人都认为满族人之后应由袁宫保主持国家大局,你此时选择自立门户,岂不是要与你叔父对着干?”
袁肃笑了笑,说道:“我之所以要自己闯一番事业,就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叔父一把。二十镇毕竟不是我叔父的嫡系部队,近畿如此敏感的地方,用不了多久迟早要调回关外。一旦二十镇回到关外,到时候究竟听命于谁尚不得而知,再者关外偏远之地,对国内大局影响微乎甚微。若我就这样跟着二十镇离开了,还谈什么国家大事?还怎么为国家稳定出一份力?”
陈文年自然很清楚袁肃的意思,同时他也觉得袁肃这番话实在太冠冕堂皇,自己可不是三岁小孩,说的不好听一些,对方的话完全就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浑话。真要保家卫国、为国家稳定做贡献,那就更不应该自立门户,这反而是一种添乱。再者,就算真心要以一己之力参与国家大局的变化,单凭现在手头上的这么力量,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些话挑明,自己若站在袁肃的角度上,同样会说这样一番慷慨大义的话,这只是一种动员的手法罢了。
默然一阵之后,他不疾不徐的问道:“我只是感到很好奇,你明明可以返回保定继续完成学堂的学业,之后便凭借你叔父的影响直接进入高层,这样反而比你自己白手起家更能实现你的理想抱负。”
袁肃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他说道:“陈大人,一个多月之前总镇潘大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当时你也在场,我之前的回答也是我现在的回答。或许陈大人以为我是在敷衍了事,可是请陈大人试想一下,我叔父膝下众多子女有多少人成为显赫的军政要人?”
听到这里,陈文年不由寻思了起来,他目前仅仅只听说袁世凯长子袁克端在交通部任职,而且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职位,确实算不得什么显赫的掌权人物。他喃喃自语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袁肃正sè的说道:“我并不是想说我叔父大公无私,严令袁氏族人不得担任高官权职,而是我叔父心疼子女,一则政治这淌浑水太深,就怕有人利用这些子女浅薄无知而做出一些不利的事,二则也是不愿意让子女在这淌浑水里劳心劳力。由此可见,就算我回去之后,叔父也未必会安排像样的职位给我。与其靠他人,不如靠自己!”
这些话当然是他胡编乱造的,袁世凯的子女要么是不成器,要么是专攻他项,并非是因为袁世凯不愿意提携。至于他自己,之前这个问题已经深刻再深刻的思索过。他相信袁世凯可以保自己衣食无忧,却绝不会彻底信任自己,而一时的衣食无忧根本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等到袁世凯去世之后,自己又能依靠谁?
陈文年对这方面并不熟悉,一时也不确定袁肃的话有假,只是姑且相信了。
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他并不是什么都没考虑,甚至还下意识留意过袁肃的作为。
岂不说袁肃的身份背景,只说对方在滦州起义之后忽然变的积极起来,开始张罗属于自己的势力,如今更是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毕竟七十九标是外人,而袁肃甚至都不算是七十九标的人,一个外人的外人在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与滦州上层社会打得火热,这不得不说明一种能力。
如今滦州众豪绅官僚基本上都向着袁肃,民兵督练公所的成立,也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势力扩张。今rì是民兵,明rì就有可能是私兵。
不仅如此,陈文年同时还从七十九标内部的情况仔细考虑过未来的前景。
虽说之前的一段rì子里袁肃是参谋处副官,现如今依然是二等参谋官,无论是军衔还是军职上都低于他。可一旦决定另起门户的话,自己必然要屈居于袁肃之下,这种身份的变换只怕一时不能适应。
然而话又说回来,他若是跟着二十镇返回关外,那自己依然得屈居于张建功之下。以张建功和袁肃两个人的对比,前者贪婪狡诈、jīng于算计,后者积极向上、人脉豁达,再加上他与张建功有结怨颇深,相反袁肃又是袁世凯的侄子、张总督的表侄。
几乎完全毋须比较也能知道谁胜谁负!
摆在他面前的道路很简单,跟张建功不仅没有前途,出了任何闪失还得背黑锅、被算计;而跟着袁肃,虽然身份发生了变幻,可毕竟是前景斐然。
“听你这么说,我算是明白你的心意了。不过这件事我一时还没办法做决定,毕进二十镇现在的情况谁都说不准,你的话也仅仅是猜测罢了。不管怎么样,此事得从长计议。”复杂的一阵思虑之后,陈文年最终这样说道。
“我明白,这件事确实不急于一时。”袁肃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