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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忙,不仅仅是督练公所那边要督促训练,谘议局和滦州新zhèng fǔ的筹备方面,几位大人也都希望我出面走动走动。不过只要过了这段rì子,我必然会前往安山镇拜访表叔叔,反正城内城外不算远,有空自然要多亲近亲近。”袁肃说道。
“也是,也是。”黄管家点头附和着,继而忽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疑虑之sè说道,“袁公子既然提到滦州新zhèng fǔ的事情,小人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黄三叔说这话岂不是把我袁肃当外人了吗?”
“如此,那小人就直言了。其实老爷在听说滦州谘议局成立之后,心情并不是很好,袁公子应该是明白人,老爷世受皇恩,如今皇上退位了,他老人家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
袁肃听完这番话,立刻陷入了一阵沉思。他知道历史上张镇芳是典型的愚忠之人,曾经在清帝退位之后仍然表示为清朝守节,不过张举人给自己的印象却是一副( 与世无争的态度,本以为张举人对国家改朝换代也是顺其自然,却没想到依然受到遗毒不浅。
虽然表面上来看这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很清楚黄管家特意提及这件事,显而易见是因为张举人对这件事的反应很强烈,而绝非是像黄管家所说的那样“一时不适应”。
不得不说,在今后相当一段时间里,他是十分需要张举人的支持。倘若张举人因为迂腐的思想而对自己产生介怀之意,那这必然会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
考虑到这里时,他不禁又联想到黄管家之前所说的话,张举人原本打算邀请自己去安山镇吃一顿便饭,可最终因为顾虑军中事务繁忙而取消了这个念头。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说不定其中真正的原因就是张举人对他支持共和的立场感到不满。
“表叔叔近来的情绪可好些了吗?”袁肃语气认真的问道。
“已经大有改善了,所以今rì才特意吩咐小人进城一趟来拜访袁公子。”
“如此就好,还劳烦黄三叔回去之后给表叔叔带一句话,就说袁肃近期会抽空前往安山镇向表叔叔问安。”袁肃不疾不徐的说道,就目前形势看来,自己还是尽快去一趟安山镇见一见张举人为好。
“小人明白,一定将袁公子的话带到。”
“哦,对了,近rì可有张二小姐的消息吗?”略略停顿了一阵,袁肃忽然再次开口问道。不过问完这番话之后,他一时又觉得很奇怪,自己似乎根本没有多想,仅仅是有感而发的问及了此事。
“倒是有一些听说,初六的时候张二姐与大夫人一起进京去了,之前说是走访亲戚,不过后来又听说会在京城小住一段时rì。”黄管家回答道。
袁肃缓缓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黄管家随意喝了一口茶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多留,于是起身告辞。
袁肃很客气的将黄管家送到标部大院门口,看着黄管家上车离去之后,才带着一副沉思的神情缓步来到标部营楼的通讯处。他将之前准备好的电文手稿交给通讯兵,让其即刻发往保定的陆军预备大学堂去。
从中午过后,袁肃心神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解开张举人心结的事情,这件事可大可小,自然要尽快处理妥当才是。
下午三点钟时,标部大院正门值勤的卫兵再次前来找到袁肃,说是王磷同有要事相见。
袁肃不曾料到在元宵节的当天竟然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要见上一面才是。过了片刻后,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王磷同,对方这段时rì似乎很想表露出自己与清朝一刀两断的决心,不仅穿着越来越西式化,而且举止投足都显得洋气了不少。
等不及落座,王磷同哎声叹息的先诉了一阵苦水,说自己这几rì在滦州各士绅家中奔走的极其艰难,如今清王朝没了,自己命官的身份也没了,这些人之前还算客客气气,如今竟舍得翻脸不认人。
袁肃耐着xìng子听完王磷同的话,随即只问道:“那结果到底如何?总不至于这些人都把王大人拒之门外了吧?”
王磷同连忙摇手说道:“那倒不会,不过大王大人和城北李大人态度不是很好,另外也有一些大老爷言辞含糊。按照他们的意思,似乎是想在谘议局发起一次选举,公选出新一届滦州zhèng fǔ的官员。”
听到这里,袁肃立刻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谘议局公选滦州zhèng fǔ的官员?这还真是有意思,按照目前现行的谘议局规定,谘议局只具有本地行法、预算、革兴等事权,最多也只能是监督行政司衙机构,zhèng fǔ各部的任职需由zhōng yāng直接审批任免,他们岂敢如何大胆?”
他很清楚,中国的谘议局并不完全如同西方国家的参议院,更何况现阶段在很多西方国家,地方议院也没有如此庞大的权力。历史上谘议局制度在中国的发展,仅仅只是一个虚衔摆设似的机构,无非是给一些社会名流多争一份个人名誉,在一个连国会都无法dú lì运行的国度里,区区谘议局又岂能获得真正的职权?
王磷同见袁肃有这样的反应,心中暗暗窃喜,于是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在下同样这么认为,谘议局规章制度清清楚楚,可是这些士绅老爷们各自仗着在京城有背景,一个个都想得寸进尺。”
袁肃冷笑道:“在京城背景就能如此大胆妄为?说公选zhèng fǔ这是谁的主意?”
王磷同转了转眼睛,不置可否的回答道:“至于是谁提出来的,目前尚未可知,说不定就是这个谘议局的议员们私下串联好的。”
袁肃沉思了片刻,像这样不安分的想法肯定是有人起来带头,要不然单凭这些没什么卓远见识的乡绅地主绝不会也绝不敢打这种主意。
在谘议局还未成立之前,他已经能看出来滦州本地不少士绅名流们连谘议局是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之所以一股热忱的投入其中,只不过想图一个“议员”的虚衔罢了。如今野心突然膨胀的想要组织公选zhèng fǔ,这显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无论是从个人利益还是未来发展的需要上面,他都必须坚决反对这种不切实际的做法,别说自己不会在滦州推行这种空虚的mín zhǔ制度,自己甚至都不会给谘议局乃至滦州地方zhèng fǔ任何权力。正如同其他地方的军zhèng fǔ那样,他的第一步在滦州站稳脚跟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以军权为首的政治割据。
他会依靠滦州地方的官绅阶级来帮助自己,同时也会尽可能保障这些人的利益,但绝对不容许这些人插手政治权力。
“谘议局那边你暂时不必理会,你最好明天就召集县府、镇府的所有属员,再把那些支持你的乡绅名流们都叫上,在知州衙门里召开一次招待会,宣布出任滦州共和zhèng fǔ长官。至于共和zhèng fǔ长官叫什么职衔,你自己看着拟就行,什么民政长、主席皆可。另外还要把zhèng fǔ各部人员名单都拟出来,下面的县、镇长官也都由你签发委任状!”袁肃有条不紊的说道。
“就定在明天吗?这……”
“有什么不妥吗?”袁肃面无表情的问道。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王磷同高兴的来不及,岂能会有不妥?不过他旋即又问道,“袁大人,下面县、镇的委任状倒是简单,不过在下这个民政长的委任状该如何是好?”
“之前的一段时rì里,王大人难道就没有派人去省府打点打点吗?”
“自然是有的,前前后后都好几回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过年过节,省府那边一直没有回复。”王磷同一脸愁容的说道。
“既然王大人已经派人打点过那就无碍了,稍后我再发一封电文去保定总督府,将王大人被滦州百姓推戴为民政长的事情汇报一下,到时候只需要省府派发委任状即可。”袁肃冠冕堂皇的说道。
“哎呀呀,多谢袁大人,多谢袁大人呐!下官之后但凡所有公事,一律听凭袁大人交代。”王磷同顿时显出一副感动万分之态,一时间也不顾了那么多,直接向袁肃自称“下官”。
“rì后不管是谘议局还是其他什么人来找王大人,王大人能应付便应付,不能应付大可直接推在我身上。”袁肃语气一丝不苟的补充说道。
他当然不是要与滦州地方士绅阶级作对,现在不能以后也不会,只是眼下自己必须保住王磷同执掌滦州zhèng fǔ的位置。
虽然从很多方面来说,他都不认为王磷同是一个合适的合作者。可眼下chūn节已过,用不了多久袁世凯就会正式宣誓出任临时大总统,二十镇去留之事很快会见分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愿意支持自己的地方官僚,若是要重新另选他人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
至于谘议局和地方士绅这边,他会尽量说服这些人与王磷同形成密切合作,官绅阶级原本就是属于一个利益集团,若要把官僚和士绅分成两个对立的势力,到最后只会对彼此双方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