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假面(4)

桐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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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彤急得使劲把刘欣晖按到了座位上,这种场合可不适合明刀明枪、快意恩仇,而是要打太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程致远端起一杯酒,对吴倩倩说:“这杯酒我替晓晨喝了。”他一仰头,把酒喝了。对沈侯微笑着说:“沈侯,你女朋友喝醉了,照顾好她!”

    沈侯笑笑,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喝着红酒,一言不发,摆明了要袖手旁观看笑话。

    吴倩倩又羞窘又伤心,眼泪潸然而下,没理会程致远给她的梯子,对刘欣晖和魏彤嚷,“一个宿舍,你们却帮她,不帮我!不就是因为她现在比我混得好嘛!我是交过好几个男朋友,可颜晓晨做过什么?你们敢说出来,她为什么不敢喝酒吗?她什么时候和沈侯分的手吗?她什么时候和程致远在一起……”

    隔着衣香鬓影,颜晓晨盯着沈侯,吴倩倩做什么,她都不在乎,但她想看清楚沈侯究竟想做什么。沈侯也盯着她,端着酒杯,一边啜着酒,一边漫不经心地笑着。

    随着吴倩倩的话语,沈侯依旧喝着酒、无所谓地笑着,就好像他压根儿和吴倩倩口中不断提到的沈侯没有丝毫关系,颜晓晨的脸色渐渐苍白,眼中也渐渐有了一层泪光。因为她不应该获得快乐、幸福,所以沈侯就要毁掉她的一切吗?他根本不明白,她并不在乎快乐幸福,她在乎的只是对她做这一切的人是他。

    颜晓晨觉得,如果她再多看一秒沈侯的冷酷微笑,就会立即崩溃。她低下了头,在眼泪刚刚滑落时,迅速地用手印去。

    沈侯以为她已经完全不在乎,可是没有想到,当看到她垂下了头,泪珠悄悄滴落的刹那,他竟然呼吸一窒。

    吴倩倩说:“颜晓晨春节就和程致远鬼混在一起,四月初……”沈侯猛地搁下酒杯,站了起来,一下子捂住了吴倩倩的嘴,吴倩倩挣扎着还想说话,“……才和沈侯分手,怀孕……”但沈侯笑着对大家说:“抱歉,我女朋友喝醉了,我带她先走一步。”他的说话声盖住了吴倩倩含糊不清的话。

    沈侯非常有风度地向众人道歉后,不顾吴倩倩反对,强行带着吴倩倩离开了。

    颜晓晨抬起头,怔怔看着他们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在座的宾客根据吴倩倩的话猜到了多少,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刚才愉悦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人人都面无表情,尴尬沉默地坐着。

    颜晓晨抱歉地看着程致远,嗫嚅着想说“对不起”,但对不起能挽回他的颜面吗?

    程致远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对所有人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看了一场肥皂剧。”

    一片寂静中,乔羽突然笑着鼓起掌来,引得所有人都看他,他笑嘻嘻地对程致远说:“行啊,老程!没想到你能从那么帅的小伙子手里横刀夺爱!”

    陆励成手搭在桌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没点的烟,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子,“那小伙子可不光是脸帅,他是侯月珍和沈昭文的独生子。”

    几张桌上的宾客不是政法部门的要员,就是商界精英,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立即有人问:“难道是BZ集团的侯月珍?”

    陆励成笑笑,轻描淡写地问:“除了她,中国还有第二个值得我们记住的侯月珍吗?”

    众人都笑起来,对陆励成举重若轻的傲慢与有荣焉,有人笑着说:“我敬新郎官一杯。”

    一群人又说说笑笑地喝起酒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确如刘欣晖所说,现在这年代谁没个前男友、前女友,尤其这帮人,有的人的前女友要用卡车拉,但被吴倩倩一闹,事情就有点怪了。他们倒不觉得程致远夺人所爱有什么问题,情场如商场,各凭手段、胜者为王,但大张旗鼓地娶个冲着钱去的拜金老婆总是有点硌硬人。陆励成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尴尬化解了,不仅帮程致远挽回了面子,还让所有人高看了颜晓晨两分,觉得她是真爱程致远,连身家万贯的太子爷都不要。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程致远对颜晓晨说:“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如果我回去晚了,不用等我,你先睡。”

    颜晓晨说:“你小心身体,别喝太多。”

    等颜晓晨和魏彤、刘欣晖离开了,程致远右手拎着一瓶酒,左手拿着一个酒杯,走到在露台角落里吸烟的陆励成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冲陆励成举了一下杯,一言未发地一饮而尽。

    乔羽压着声音,恼火地说:“程致远,你到底在玩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幸亏陆励成知道沈侯的身份,要不然婚礼真要变成笑话。

    程致远说:“我不要求你记住她的名字,但下次请用程太太称呼她。”

    陆励成徐徐吐出一口烟,对乔羽说,“作为朋友,只需知道程先生很在乎程太太就足够了。”

    乔羽的火气淡了,拿了杯酒,喝起酒来。

    颜晓晨躺在床上,却一直睡不着。

    她不明白沈侯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像刘欣晖说的一样,就是来给她和程致远添堵的?还有他和吴倩倩是怎么回事?只是做戏,还是真的……在一起了?

    颜晓晨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和她没有关系,但白天的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总是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颜晓晨听到关门的声音,知道程致远回来了。这间总统套房总共有四个卧室,在程致远的坚持下,颜晓晨睡的是主卧,程致远睡在另一间小卧室。

    过了一会儿,程致远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门,她装睡没有应答,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她听到衣帽间里传来窸窸窣窣声,知道他是在拿衣服。为了不让父母怀疑,他的个人物品都放在主卧。

    他取好衣服,关上了衣帽间的门,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沙发上。

    黑暗中,他好像累了,一动不动地坐着,颜晓晨不敢动,却又实在摸不着头脑他想做什么,睁开眼睛悄悄观察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像是个塑像一般,凝固在那里。但是,这个连眉眼都没有的影子却让颜晓晨清晰地感觉到悲伤、渴望、压抑、痛苦的强烈情绪,是一个和白日的程致远截然不同的程致远。白天的他,笑意不断,体贴周到,让人如沐春风,自信从容得就好像什么都掌握在他手里,可此刻黑暗中的他,却显得那么无助悲伤,就好像他的身体变成了战场,同时在被希望和绝望两种最极端的情绪绞杀。

    颜晓晨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声,她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程致远,他绝不会愿意让外人看到的程致远。虽然这一刻,她十分希望,自己能对他说点什么,就像很多次她在希望和绝望的战场上苦苦挣扎时,他给她的安慰和帮助一般,但她知道,现在的程致远只接受黑夜的陪伴。

    颜晓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总觉得程致远能轻而易举地理解她,因为他和她根本就是同一类人,都是身体内有一个战场的人。是不是这就是他愿意帮助她的原因?没有人会不怜悯自己。他的绝望是什么,希望又是什么?他给了她一条出路,谁能给他一条出路呢?

    良久后,程致远轻轻地吁了口气,站了起来,他看着床上沉沉而睡的身影,喃喃说:“晓晨,晚安!”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就好像他刚才在黑暗里坐了那么久,只是为了说一声“晚安”。

    等门彻底关拢后,颜晓晨低声说:“晚安。”

    颜晓晨睡醒时,已经快十二点。

    她看清楚时间的那一刻,郁闷地敲了自己头两下,迅速起身。

    程致远坐在吧台前,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看到颜晓晨像小旋风般急匆匆地冲进厨房,笑起来,“你着急什么?”

    颜晓晨听到他的声音,所有动作瞬间凝固,这么平静愉悦的声音,和昨夜的那个身影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她的身体静止了一瞬,才恢复如常,端着一杯水走出厨房,懊恼地说:“已经十二点了,我本来打算去送欣晖和魏彤,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你不用着急了,她们已经都走了。”

    颜晓晨瘫坐在沙发上,“你应该叫我的。”

    “魏彤和刘欣晖不会计较这些,我送她们两个下的楼,考虑到我们俩的法律关系,我也算代表你了。”程致远热了杯牛奶,递给颜晓晨,“中饭想吃什么?”

    “爸妈他们想吃什么?”

    “所有人都走了,你妈妈也被我爸妈带走了,我爸妈要去普陀山烧香,你妈很有兴趣,他们就热情邀请你妈妈一块儿去了。”

    程致远的爸爸睿智稳重,妈妈温和善良,把妈妈交给他们完全可以放心,而且程致远的妈妈是虔诚的佛教徒,颜妈妈很能听得进去她说话。颜晓晨对虚无缥缈的佛祖不相信,也不质疑,但她不反对妈妈去了解和相信,从某个角度来说,信仰像是心灵的药剂,如果佛祖能替代麻将和烟酒,她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