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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冷了脸,“胡言乱语什么?小小年纪,懂什么?什么叫没良心?如果我不往上爬,我早晚会被人踩在脚下。我好不容易做了官,眼看着就要做到尚书之位,岂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如果我当不了官,你拿什么享受?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还荣华富贵,都是我给的!都是我挣的,你明不明白?”
“娘说过,穷要穷得有骨气,就算将来有钱了,也不能忘了做人的本分。有的钱不该是我们的,就一分也不能要。夏雨姐姐对我有恩,如果不是她,我已经死在了街上。上次是她不顾性命救我的,你忘了吗?”沈星倔强的昂起头,“哥!”
“星儿。”沈浩换了口气,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妹妹的肩头,“哥哥这么做,也只是想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你只知道夏雨和梁哥哥的难处,可你懂得哥哥的难处吗?哥哥也是迫不得已。”
沈星定定的看着蹲在跟前,神情黯淡的沈浩,“哥,要不咱回家吧!既然为难,咱就不当这个官。我会洗衣做饭,我能照顾自己。”
“哥哥除了写文章,别的什么都不会。哥还想给你攒点嫁妆,等你长大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沈浩笑着抱住自己的妹妹,声音哽咽,“娘临终前让哥哥好生照顾你,咱两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彼此。若是连你都不理解哥哥,那我当这个官还有什么意思?”
“哥,我想回家,我想娘。”沈星哭出声来,“哥,我想回家。”
沈浩红着眼眶,替妹妹拭去脸上的泪,“哥答应你,等过段时间,一定带你回家。”
沈星狠狠点头,“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夏雨姐姐?”
“傻丫头,你夏雨姐姐如今就在大牢里,如果我真的那么狠心,她还能活吗?”沈浩轻叹,“徐福不是咱们自己人,哥哥那些话,都是糊弄徐福的。你知道,他是别人的探子,是故意来监视我们的,所以——哥哥不得不那样说。傻丫头,怎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沈星一怔,“哥?”
“夏雨跟以儒兄,帮过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其实哥哥已经派人调查夏雨姐姐的案子,等到水落石出那一日,夏雨就会平安无事的出来。”沈浩凉凉的笑着。
“真的吗?”沈星破涕为笑,“哥哥真好。”
沈浩点了头,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星儿必须答应我,在这件事还没有完结之前,你不许闯祸。这事非同小可,若有差池,哥哥也保不住你。你稍安勿躁,在家静待佳音就是。”
沈星连连点头,“好,我都听哥哥的。”
“只要星儿信我,比什么高官厚禄,都值得。”沈浩起身,眸中寒戾,一掠而过。
沈星转身离开,却不觉身后的沈浩,早已变了脸色。一张脸,黑沉无比,冷到极点。良心?当他身份卑微受人轻贱的时候,那些人的良心在哪里?当他一无所有被人唾弃百无一用的时候,那些人的良心又在何处?
这世上,本就肉弱强食,何来的公平正义。
突然高高在上,为人俯视,那种凌驾于人的感觉,何其美妙难舍。纵然知道身边的人,都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辈,却觉得那些话,依然格外的悦耳动听。
已然是人上人,岂可再次跌落神坛,当下作的奴才。
沈浩最恨的,就是那些生来便享尽荣华富贵之人。为何同样是人,他们却含着金汤匙出生,而自己——卑贱得命如蝼蚁,从小就任人践踏。
不过梁以儒,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纵然生在官宦世家,半点都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势。无论是在代州府家中,还是出门在外,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介白衣,儒生一个。
如今他为夏雨的事情四处奔波,从始至终也没有拿自己的身份去压过任何人。
主仆二人坐在树下歇脚,相宜递上水壶,“公子,喝点水吧!”
梁以儒拭去额头的汗珠子,伸手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相宜,你也喝点。”
相宜颔首,“公子,这一带咱们都走遍了,都说没见过夏姑娘,看样子是找不到线索的。”
“人是在这里抓的,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咱们再仔细找找,便是找不到阿雨的痕迹,若有人能看见死者的行迹,也是好的。”梁以儒环顾四周,皆是民宿。
当日,夏雨便是在这里被诬陷杀人,人赃并获。
有不少人看见了当时的场景,但梁以儒去追问,却始终无一人看见案发经过。所言都不过是事后之景,对洗清夏雨的冤枉,没有半点裨益。
相宜收拾好水壶,搀了梁以儒起身,“可是这样毫无头绪的找下去,要找到猴年马月?”
“再难也要找。”梁以儒低头轻叹,“谁让她是夏雨呢!”
相宜无奈的摇头。
实在找不到头绪,梁以儒决定去找沈浩,去看一看仵作的验尸报告。他是文华殿行走,根本接触不到刑部的文件,所以——沈浩身为刑部侍郎,自然是比较方便的。
“公子上次连《千秋山河图》都送出去了,也不见他办事。这会还打算送什么?老爷给的,就这么几件宝贝,公子别再送了。”相宜嘟嘟囔囔。
梁以儒顿住脚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可老爷给的,就不算身外之物。”相宜顶嘴,“若是老爷将来知道了,以为奴才没有拦着,不打断奴才的腿才怪。”
“但凡有事,我担着。”梁以儒瞥了他一眼,“这张嘴何时变得如此琐碎,一刻也不消停。我爹在代州府,管不着京城之事。若他知道我这东西送出去,是为了救人,他纵然心疼也不会轻易责怪。”
相宜垂头不语。
蓦地,相宜一顿,心道,公子怎么不走了?
一抬头,竟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黄公子身边的奴才,叫什么——顺子?”相宜蹙眉,扭头望着梁以儒深思的模样,心下不解,“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对了公子,黄公子与你们是结义兄弟,他不就是在宫里办事的吗?若是能让黄公子走走关系,也许会事半功倍。”
“虽说是结义兄弟,但毕竟是一面之缘,没有太多的实在交情,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梁以儒办事,素来小心翼翼。想了想,他取出怀中的半块玉佩。这还是当日结义之时,赵禄掰碎了赠与梁以儒和夏雨的。
相宜不解,“公子,怎么了?”
梁以儒伏在相宜的耳畔,悄然说了几句,相宜重重点头,接过梁以儒手中的半块玉佩便快速跑开。
但愿,世上之人,都未及凉薄之地,尚有情义未泯。
顺子挑了几件颇有新意的木头物件,这才在一旁的面摊处坐下。等吃完了面,再回宫不迟。
“客官,您的面。”老板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顺子拿起筷子便津津有味的吃上,哪知一眼就看见邻桌手中的东西。
邻桌坐的是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只是看其服饰,应该还算小有钱财。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半块玉佩,时不时放在阳光底下照着,煞有其事的查看玉质如何。
嚼了一口嘴里的面,顺子心中异样。再仔细一看,那不是皇上的东西吗?他打小伺候在皇帝跟前,皇帝的随身物品,他是最熟悉不过。这物件,皇帝当时赏给了两个平头百姓,并与那两人称兄道弟。
怎的这物件——会落在别人手里?
快速放下手中的碗筷,顺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敢问这位爷,您这手里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你喜欢?”那人抬头。
顺子一笑,“是是是,我家主子最喜欢收集玉石,我看你这个东西,晶莹剔透,乃上上之品。敢问这位爷,哪儿能买到这样的好东西,我也好去给我家的主子去买上一个。”
那人大笑两声,“有钱也买不到,这是我从当铺里得来的。也不知是哪个不识货的,竟然将这样的好东西当了去,委实可惜。所幸被我遇见,便买了下来。”
闻言,顺子身形一震,“当铺?”
“是啊,是当铺里买来的,怎么了?”那人蹙眉。
顺子笑道,“不知阁下能不能割爱,把这个让给我,多少钱都没关系。”
那人犹豫,“这么好的东西,我为何要让给你?”
听得这话,顺子慌忙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我家主子早前也有这样的一块东西,我看着与你手中的好似是一对,若是真能凑的上,也算是缘分。”
“一对?”那人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好似是该有另一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