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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晚不是个多话的人。
至少对于颜医来说,这金衣的剑客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
颜医去哪里,剑客就跟到哪里。
只要颜医从不主动说什么,剑客也不会多问什么。
哪怕因担忧问了一句——可是有了麻烦——在徐哲只道是“友人寻之”,却未主动解释之前,叶枫晚也没有再多问一句。
徐哲有时真是忧心。
毕竟跟“徐哲”相处时,儿砸虽然不是话痨,也是性子飒爽外向可人,而如今……叶枫晚冰山了整整五个月,徐哲真担心把儿砸憋出病来。
……恩,所以说大概真的可能是不记得了哦…?
总有一种烦恼困扰着他,其烦恼名为#我家儿砸究竟是不是真的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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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此刻地处南方,自收到来信的次日起,徐哲便收拾了行装,准备北上太远,身归无争山庄。
这金衣剑客叶枫晚,也算是打出了名气,虽然这名气,更多的是来自堂堂颜医。
哟,一向独来独往的颜医身边跟了个剑客!
唉,这位剑客的脸啊,长的也真是俊俏,也就比颜医差了辣么一溜溜,怪不得颜医让他跟着。
啧,这剑客都跟着颜医大半年了,莫非颜医这是打算收个部下?
滚滚滚,如果颜医要收部下,老子早都去啦!哪里轮的上这个冷着脸的小白脸啊?!
是啦是啦,在下的这条命就是颜医救的,如果颜医真要收人,这天下抢着要去的人,绝对是多的多啦!
颜医的名气实在太大,连带着这在颜医身边久久跟着的人,自然也因为颜医的关系,在江湖上火了一把。
两人离了荒郊,入了城区,这些流言蜚语,也自然传进了叶枫晚的耳朵里。
儿砸的面色古怪:“………”只不过是跟着颜医寻求秘药,离开了人群一个多月,怎么这流言就越传越奇怪了。
因为这种原因而名扬江湖的感觉实在是……
二少沉思了片刻,总感觉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包围了他。
于是他的脑中,又蹦出了现代时那栋小而温馨的屋子,每当夜色降临,他与徐哲便双双躺于沙发,看着那个名为电视的东西里,播出各种声声□□的故事。
徐哲会为他仔细解释剧中出现的各种现代设施,以及名词用语,遇上一些在叶枫晚看来难以理解的情节,也会呵呵两声,吐槽一句脑残傻逼。
回忆到这里,叶枫晚顿悟,明白了那莫名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叶枫晚的面色更古怪了。
他火了,因为徐哲。
他失忆了,所以身无分无。
他的吃、穿、住、行……样样都是花的徐哲的,用的徐哲的。
就连他在江湖上的得到的名声,大多也是因为他一个无名小卒,不知为何得了颜医的青睐,和堂堂颜医扯上了关系。
至于他平日出剑护着颜医的举动……
——哪个不长眼的跟颜医过不去啊?这不是跟鼎鼎大名的无争山庄,还有那些即将生病的、生病了被颜医治好的天下人都过不去嘛!
所以,平时叶枫晚打发的那些人,基本也都是些真心没眼力、有眼没见识的小喽啰。
思及此,二少默默的摩擦了番他的千叶长生,心酸感来的无比汹涌。
——其实我真的很能打,很有钱,但为何此刻在江湖上的名声却这么奇怪/(tot)/…?
用电视剧里的话来说……
……他这不分明是被颜好有钱的国民老公大总裁包养的节奏吗…?
……儿砸狠狠的抖了抖,简直细思恐极。
一连好几天,叶枫晚注视着徐哲的余光都特不对劲。
然而在这赶路的几天里,徐哲却无法把精力都放到叶枫晚身上,只因原随云来信了。
是了,在他答应让叶枫晚跟在身边的时候,徐哲就知道,原随云早晚会来信的,如今,这信过了整整五个余月,才真正的交到他手里,已经比徐哲料想的迟了太多了。
原随云的信很简单,就两行字,两句话。
【一去半年,心倍思之。】
【结交新友,可否引之。】
用大白话来翻译一下。
一:阿哲我亲爱的好挚友,我们都半年没见啦,我想死你啦!
二:听说阿哲你在外面交了个朋友,玩的乐不思蜀,有了新人忘旧人,身为挚友的我好生嫉妒啊。
潜意思就是,在外面浪够了没?这都半年没回家,是不是应该回来看看了?
以及——
#你的新朋友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几日,徐哲愁的倒不是怎样介绍叶枫晚的身份,虽然他称不上是算无遗漏,但也从不是个事到临头才苦恼烦闷的人。
在叶枫晚从天而降的那刻起,对于如何处置自家儿砸的方法,徐哲便想了不下十种。
而他当下苦恼的是——
儿砸如今太缠人,小棉袄贴身贴的太热,咱的找个由头,颜医归无争,剑客闯江湖,来点距离的美感。
颜医并不会避着剑客,剑客若是想找颜医,直接奔来无争山庄便是。
但徐哲并不想让叶枫晚时刻与他同行,若只是他一人自然是好,就如这五个月两人结伴同游江湖,但如果要回归无争山庄……
握住缰绳的手指蜷缩了几分,徐哲蹙起眉,想,叶枫晚可以成为“颜医”的一个弱点,一个让蝙蝠公子更好的掌控住颜医的弱点,这也是他在这五个月中逐渐表现出来的,但若这弱点当真受了伤……
……虽说儿砸的武力值棒棒哒,和蝙蝠巨巨一比,儿砸明显是个暖烘烘的人工小太阳,不够阴暗不够狠啊。
叶枫晚与徐哲二人心思各异,这路归程,反而是话少了许多。
两人下了马,入了城,此城规模不小,还算繁华,取名人见。
这人见城,徐哲已经进了十数次了。
这不,才一进城,众多行人见来者半边脸似仙,半边脸遮掩,身旁还缀了一个金衫剑客,就知道,唉呀,颜医又来啦!
如今,叶枫晚也成了颜医的标志之一xd。
向徐哲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
“唉呀颜医大人,您又来啦!”
“颜医大人,上次俺家婆娘的病,真是谢谢你啦!这是俺刚烙出来的葱油大饼,还热着,俺给你来几张!”说着,不待徐哲答应,就手脚利索的圈起了数张。
另一个汉子也跟着接口道:“还有这酱牛肉,颜医大人也来尝尝?”
“颜医大人,你这次是来治病,还是路过哒?”
“颜医大人,小儿烧了两日了,吃了大夫开的药,两日还没退,不知……”
“颜医大人……”
“徐大夫……”
“徐神医……”
哪怕不是第一次入城,叶枫晚也被徐哲这破表的人气给惊的有些心中发热。
他侧头看去,哪怕人群拥挤,大热天人来人往,汗味弥漫,声响嘈杂,徐哲也是一路微笑谢过,面上无一丝的不耐嫌弃,收到谢礼,稍微贵重点的东西便一概推辞,那些便宜的吃喝玩意,倒也并不抗拒,见到来求助的人,便停下脚步,牵马引到路边,详细问了情况后,再根据缓急不同,决定行医的先后顺序。
只是看着这人的微笑,注视着他眼中的耐心与温柔,便觉得再热的天气,也多了几分凉爽。
不怪那么多人真心实意的叫他活菩萨。
这个人就是徐哲,绝对就是徐哲,这双眼睛,他绝对不会认错。
当初,面对初临异世的他,徐哲也是用着这样的一双眸子,耐心细致的领他认识那个不同的世界。
………可是徐哲究竟是不是失忆啊徐哲到底在瞒着他什么啊徐哲是不是在计划什么啊可恶啊已经五个月了但是他也完全猜不出啊qaq。
叶枫晚不愉的偏头“啧”了一声。
那头,见徐哲要跟着一求医之人离开,叶枫晚立马便要跟上。
徐哲摆手。
叶枫晚驻足,皱眉。
徐哲将手中缰绳递到叶枫晚手中,道:“枫晚兄,我只是去看个病,你就不用跟着我了,我先去看看病人,而你就先去百惠楼订上两间上房,晚间吃饭时——或者是明日清晨再见吧,你若是等的不耐了,也可在城中好好看看,这人间城就这么大,我一个人来过不下十次,你跟着我也来过两次,但那两次却只是赶路途径,你也未曾好好看看这人间城的模样。”
见叶枫晚似是不同意,徐哲上前两步,笑着拍了拍叶枫晚的肩膀,用一种充满了无奈与宠溺的口吻——像是对待不懂事而缠人的幼童般,安抚道:“枫晚兄,你我共处五月,虽说你的记忆不在了,但从你的武艺、谈吐、行为、细节……我却知,你绝非简单人物。”
“枫晚兄,或许是因为我是你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你才如此的……”徐哲斟酌着吐出一个词,“——依赖我,但你终究是一个独立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我。”
徐哲捏了捏叶枫晚的发梢,大胆的伸手触上叶枫晚的脸,揉了揉他仿佛凝成冰的嘴角,笑道:“叶枫晚,不要如此的急躁不安,我不会不打招呼就离你而去,与你分开。”
叶枫晚牢牢的凝视着徐哲。
徐哲微微仰头微笑着。
终于,叶枫晚似是勉为其难般的微微颔首,启开唇,声音淡淡的,道:“若要离开,需告知我。”
徐哲含笑点头。
叶枫晚牵过两匹马的缰绳,冲徐哲点点头,离去了。
见状,旁人也不禁纷纷感叹。
“唉,这剑客还是跟上次一个样,缠神医你缠的紧啊。”
“可不是,颜医大人你这是做了啥子,让这剑客这般死心塌地的?”
徐哲摆手示意人群散开,温和道:“我不过是在他生死之间时救了他一命,这人性情忠义,便死死的跟我护我,我实在推辞不过,便也就让他跟着了………还请大家让让,我先去看看病人,莫要耽搁了时候。”
徐哲一开口,方才还有些拥挤的街道,便又散开了。
急着向徐哲求医的有九人。
这九人中,有的是已经求医在先,却不见好转,见徐哲恰好入城,才急忙前来。
这些人,是懂得感恩的,哪怕徐哲从不收取平民钱财,事后,这类人不仅会诚心道谢,若家中恰好有些好的吃食,哪怕觉得颜医并不会在意这区区食物,也会诚心送出,只望做些回报。
但也有些人,天生就是来占小便宜的。
见颜医不收钱,便毛毛躁躁的冲上前来,家里有人生病,认为颜医人这么好,医治是应该的,连那笑容谢意,也只是敷衍的面子功夫,便是没生病,全当颜医替自己无偿看上一番,再怎么做,吃亏的也不是自己。
这种人,徐哲自然也知道,数年下来,遇上的也不是少数,但他何必在乎?
对这类人都耐心有佳,认真把脉,岂不更是宣扬了颜医心性佳脾气好的名声?
这九人中,有六人真心求医,有两人贪图便宜,而剩下的那一人……
医治过先前的八人,这时间,便已快过了戌时,也就是晚上九点。
月色出了,天色暗了。
徐哲收好金针棕布,从最后那家人出来时,便被夜风吹的一颤。
夜风凉了。
徐哲遥遥的注视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今夜的星星不多,云层稀薄,月光却是灿烂,也就衬得地上的千万影子,更是分明显眼。
徐哲的余光,瞥到了这第九人的影子,其影纤长消瘦,那椭圆的头部直直延伸到了他的脚侧。
徐哲闭上眼,轻轻叹了声,道:“看来,今晚是无法与枫晚兄一同用餐了。”
第九人安安静静的站在一侧,面上再也不见了下午求医时的急切和忧愁。
徐哲的目光扫到了那人的腰侧,这人的腰侧处,挂了一个脏兮兮的锦囊,上面牵着两根线,一橙一黄,交叉无数次而编制成形,其模样是一片小小的半边翅膀,上面串了少许纤细的木条,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根棱角分明的骨架。
就像是……蝙蝠的翅膀。
而这翅膀的确编的太小,加上外表又脏,若不是仔细观察,当真看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那人领着徐哲,在寂静无人的小巷中不断穿梭。
徐哲不疾不徐的信步跟着。
便是徐哲早已来过这人间城不下十次,他也从未专程探过这城间小巷,如今被人领着一走,才知道当真是小径幽深,九曲环绕。
良久,领路人停了。
徐哲也跟着停了。
夜风起,风声飒飒。
徐哲驻足抬眸,只见前方正站着一人,墨发微起,轻衫飘飘,月光柔和他的轮廓。
那人长身玉立,立于门侧,他高高的仰着头,似是正在注视着那一轮明月,看看那夜空以及银辉,究竟是番什么模样。
似是观景,实则侯人。
他如何看的到景,他的世界永远是一片黑暗,有声无光。
听闻声起,那人的面上溢出了一抹笑意。
他转身抬眸,笑意温婉平和。
这笑容在他的脸上挂了片刻,这人才启唇笑道:“许久不见了,阿哲。”
这问候的浅笑,被夜风带到了徐哲的耳中。
不知在何时,那名领路人已经退下了。
徐哲眯起眼,静静的注视了原随云片刻。
稍后,他抬步走至原随云面前,同样笑道:“许久不见了,随云。”
另一处,百惠楼。
叶枫晚坐于二楼大厅,其位靠窗。
他静静的拿起酒杯,轻抿一口,放眼望向窗外。
一轮弯月高悬于空,万千银辉倾地而洒。
风凉了。
叶枫晚收回视线,看向面前早已冰冷的一桌饭菜。
今夜,颜医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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