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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句话说动了沈予,亦或者他并未动摇,只是需要时间去冷静一下。至少,她这几日再也没在云府见过那个湖蓝身影。
庶务的繁忙令出岫暂时忘怀心中的难过。尤其是迎接天授帝的宴请在即,从菜色式样、酒品种类、碗筷材质、厅内布置都需要她亲自过目拿主意,这桩桩件件目不暇接,她刻意投入在这些事情当中,如此便可不必去担心沈予,更不用想起他就觉得心痛。
因为这一场宴请,整个云府都被折腾得人仰马翻,几乎是要里里外外翻新一遍,花匠们也从各地寻了些难得一见的花草植被,如此一点缀,府内上下也算焕然一新。
出岫每天都会去荣锦堂向太夫人禀报进度,有哪些拿不准的地方还会顺势请教一番。太夫人说是让沈予去给出岫打下手,可真真到功夫上了,又不见他人影,难免在出岫面前絮叨两句。婆婆刻意提他,媳妇刻意避提,如同一场隐晦的较量,婆媳二人各自角力……
时光如水飞速流逝,太夫人对出岫的精心准备还算满意。转眼便到了开宴的那一天,也正好是个月圆之夜。说来巧得很,入夏之后烟岚城一直雨水不断,时而倾盆时而绵绵,总之这几日没断过水汽。
可到了天授帝登门的前一天,天气忽然开始转晴,第二天更是艳阳高照。当日晚间,一轮圆月悬空高挂,洒向人间一片清辉,再加上前几日的雨水充足,这一夜并不觉得暑气难耐,相反,清风徐来很是凉爽。
酉时,天授帝聂沛涵、诚王聂沛潇准时登门。云府一众都在府门前迎接圣驾,却唯独不见沈予的踪影——确切的说,已好几日没见到他的踪影。
然令众人惊诧的是,沈予竟是跟着天授帝而来,并且是护送着一辆女眷制式的车辇,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淡心。今日天授帝和诚王前来赴宴,见淡心伤势好转许多,也耐不住她思主心切,便捎带将她送回来。
这倒是让出岫惊喜非常,又碍于帝王在场不好当场问候。淡心仿佛也知道她的心意,觑着空闲偷偷朝出岫挤眉弄眼,脸色看着倒是不错。
原来这几日沈予是去照顾淡心了,出岫不知心里算是什么滋味,但最起码能感到安心,至少她知道他没有因此消沉。淡心随天授帝进了云府之后,连连惊叹周围焕然一新。出岫担心她背伤未愈,便在半路上将她赶回知言轩休养,又传令让浅韵代为照顾她。
此后,几人前前后后进了宴会厅,天授帝、诚王、太夫人、出岫、沈予、云承一共六人在座,位置也安排得极为微妙——
天授帝与太夫人同在丹墀上的主位,一在东、一在西;
诚王聂沛潇独自坐在东侧的客座之上;
出岫、云承、沈予坐在西侧,与聂沛潇正面相对,出岫在上手,云承在中间,沈予在下手。
看似主客分明的座次,也彰显了亲疏尊卑。
落座之后,出岫刻意不去看沈予,更不敢看聂沛潇,只一径与天授帝、谢太夫人说笑,然后便是张罗传菜,浅笑饮酒。
从前天授帝龙潜房州时,便对太夫人甚为忌惮,只不过碍于身份鲜少登门造访。这一次,两人同坐主位,从客套话讲到云府的生意,再讲到南北的时局,侃侃而谈、话里有话,直教出岫听得云天雾地,摸不着其中玄机。
终于,宴过大半,太夫人与天授帝也聊到了正题之上。但见太夫人先行举杯,对后者道:“圣上大驾光临,实在是折煞老身。不知您何时返回京州?云氏有份薄礼送上。”
以如今天授帝的身份,太夫人绝不会无故送礼,尤其是“薄礼”。既然她敢当众说出来,那这份“薄礼”必定不薄。
天授帝魅惑的俊颜之上微挑眉峰,礼道:“您太客气了,朕已受过云氏很多恩惠,没有云氏,便没有朕如今的地位。”
“圣上乃是苍天选定,真龙化身,统一南北亦是众望所归。云氏顺天而为,不过是助您一臂之力罢了,不敢居功自傲。”这番话的内容虽然谦卑,可太夫人却说得很硬气,仿佛是在刻意提醒天授帝不要忘了云氏的支持。
天授帝自然也听出了她话外之意,执起酒杯笑回:“云氏之恩,还有太夫人与出岫夫人的倾力支持,朕没齿难忘。”
闻言,太夫人端着酒杯与天授帝对饮而进,她故作两声咳嗽,不胜酒力地撑着额头,缓缓叹气:“人不服老真是不行,两杯酒下肚,老身已觉得头晕。”言罢她朝着西侧的云承招手:“承儿快过来,代祖母敬圣上一杯。”
云承立刻从座上起身,执着酒杯朝主位走来,后头的丫鬟立刻执起酒壶跟上,贴身服侍为主子斟酒。
云承今晚身着一袭白衣,看起来越发肖似云辞。天授帝今晚是头一次见到这个过继的世子,只一眼,也明白了为何他会被选上。单单只是这份模样气度,仿佛便是云辞重生。
云承清浅笑着,十四岁的年纪有些尴尬,不算是少年,又不算是壮年,可他身上偏偏有一股成熟的气质,很能令人感到心安折服。但见他执着酒杯奉于头顶,躬身对天授帝道:“云承初次面圣,恭祝圣上鸿猷丕展,福寿绵延。”
天授帝朗声而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点头赞道:“世子一表人才,离信侯后继有人。”
太夫人等得正是这句话,遂再次笑道:“虽是‘后继有人’,但也仅仅是继到承儿为止。若当真想要‘后继有人’,还须得让承儿早日成婚,为云氏嫡脉开枝散叶、传承香火才行。”
太夫人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天授帝又岂会听不出来?更何况前几日摘星楼夜宴之上,他已听过出岫提起云承的婚事。天授帝见今日场合恰当,自己又回京在即,便顺势问起云承的年龄:“世子今年可是十四岁了?”
云承破天荒地露出一丝无措,显然他也听出来太夫人的意思,于是恭谨回道:“禀圣上,刚过完十四岁生辰。”言罢还不忘回看出岫一眼,再笑:“我与母亲同月生日。”
天授帝记得出岫的生辰是在初夏,从前他还是慕王的时候,也曾每年命管家备上厚礼,去恭贺云氏当家主母做寿。想起出岫的年龄,再看看眼前这个仅比她小八岁的嗣子,天授帝再次勾起一丝魅笑,转对太夫人再笑:“世子这个年纪上,也该定亲了。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有这个福气,能与离信侯世子共结良缘?”
太夫人眸中精光一闪,摆手让云承返回座位,又瞥了出岫一眼:“还不是她做母亲的挑剔,选来选去谁也瞧不上,因此迄今不曾为承儿选到中意的媳妇。这家来说,那家来提,挑来挑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生辰八字总是对不上。”
“唔……朕想起来了。”天授帝至此才做出恍然之状:“九日前朕在诚王府设宴,出岫夫人曾提过想为世子请旨赐婚。瞧朕这记性竟然忘得一干二净,看来今晚朕也喝醉了。”
天授帝先将这话撂出来,万一一会儿赐婚的人选与云府有分歧,他也可推说自己是酒后乱语,明日醒来权当不曾说过。
既打定了这个主意,天授帝便再对太夫人噙笑道:“不如您将世子的生辰八字告诉朕,朕带回京州让钦天监算一算,再看看朝内哪家千金能与之匹配,不知太夫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