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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太子谭阙,字彤庭。他是长兄嫡子,生母是皇后娘娘,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可以说被父皇寄予了厚望。”谭瑾似乎在追忆着什么,眼神有些恍惚地说道:“他成亲很早,娶得是落魄勋贵的洪氏女。那时,大家都不太理解,毕竟太子身份高贵,怎么能娶一个这样身份低微的女子。不过太子坚持,父皇也就没有反对。”
林微听到这里实在有些诧异,在她仅有的和太子、太子妃相处的过程中,并不觉得太子对太子妃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谭瑾继续说道:“洪氏多年无所出,而文贵妃又颇受圣宠,三皇兄顺势而起,竟然在文贵妃的谋划下,与太子分庭抗礼,成了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太子当时虽在其政,却常常办事不利,多受父皇斥责。”
“太子当时,应该从政几年了吧?”林微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谭瑾点了点头,道:“太子自幼便在上朝,当时独自处理政事至少也有八年之久,这种错误不可能会出现在他身上,父皇当时不明所以,差点认为太子是朽木不可雕也。”
“皇后……什么都没做吗?”林微总觉得有点奇怪,在她看来,皇后似乎在皇上的心目中是有些分量,而太子作为皇后唯一的支柱,皇后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谭瑾道:“皇后或许是做了些什么,或许是太子自己察觉后做了些什么。总之,一段时间之后,太子的体型就开始暴瘦,但与此同时,他在政事上的水平突飞猛进,引得父皇非常高兴,常常赏赐补品药材给太子补身子。”
“太子的身子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这种状态,仅有几次,太子没有维持的情况下,他暴怒伤人,然后自己把消息瞒了下去。”
“不过,表面上的症状可以瞒住,但副作用始终是瞒不了的。”谭瑾瞧着林微,叹口气道:“去年千秋节上,父皇给我和三皇兄订婚的消息,彻底刺激了太子。太子不能容忍自己始终无后,这对于父皇来说,是一个非常致命的缺点。”
林微一点就透,马上道:“所以他断了他的药,要了孩子。太子妃才会有孕。”
“对,只是太子自己可能也没想到,他猛然地一停药,这剧烈的反应,竟然会让他直接失去自己的性命。”谭瑾慢慢地说道,“当时我们还在湖州的时候,太子就已经快不行了。只是那时候,因为病的太重,父皇让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一同诊治。太医院的人,治什么病可能不是好手,但要拖延人的时日,还是有两下的。”
“太子一直被拖延到我入京才病逝。然而一病逝,太医们就从太子的尸体上查出了生前并没有查出的毒——也就是你不小心中的这种。”
谭瑾说着的时候,仿佛有些后怕,他认真地看着林微,道:“这毒实在太诡异了,它生前不容易被查出来,只是一些虚浮无力的症状,甚至自己本人都不会有所察觉。而时日一长,就会使人精神不振,神思不宁。唯有死后,才知道中了毒。”
“你当日在宴会被伤,居然奇怪地表现出了太子将死前的症状。那一幕太吓人,马上就传了给太子医治的御医,确认你也中了此毒。”
谭瑾道:“当日,太后、安阳姑姑和各位王叔皇兄都在,这消息根本瞒不下去。太后心慌意乱,总害怕再出现一个中毒的人,因此要求把人都先留下,看看有没有中毒的。”
“我见势不妙,索性联系了子瑕,让他先带你回来安置好。等这一阵风波之后,才出来也不迟。”
“果不其然,父皇知道了这件事,当即大怒,把满朝文武都直接扣下去了,一个个审下去,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才回了家。如今宫中要清查中毒的人,父皇要清查官员,还要彻查太子到底是如何中毒。你的事情都只能被放在最后,我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出来,就是希望你安安心心地,不要乱跑。”
谭瑾握着林微的手,温柔地道:“对方只要害你一次,我就担心会不会有第二次。在江家你要安全一些,我会常来看你的。”
林微听完了这一切也是极为震惊,自己果然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扯出一个笑容,安抚谭瑾道:“你不要担心,我的伤势都在江家这里养的差不多了,我看江舒都不知道我在这里,想来江公子也是瞒着我的消息,没有谁知道我在这里。你放心地回宫吧。”
谭瑾轻轻地在林微脸上落下一吻,叹息道:“本想借着除夕夜宴定下我们的事,这下真的要等一年了。”
林微笑眯眯地道:“听闻太子国丧的消息,我就早有心理准备了。不过一年而已,就是明年这时候,我也才刚及笄而已,那时候再订婚,也来得及。”
“嗯,我等着。”谭瑾亲昵地把头凑到林微的脖子边,温热地呼吸拍打在林微的皮肤上,闷闷地说道。
送走了谭瑾,林微这下是真的安心在江家养病了。她让银筝抽空回了一次林家,安排了盈袖开店的事情,还取了不少备用的东西,瞧着架势,仿佛有长住不走的意思。
江瑜对林微的举动丝毫没有意见,他吩咐照顾林微的下人是林家专门用来伺候客人的下人,一贯的嘴严,林微的举动一向只报给江瑜一个人知道。这位好脾气的公子哥,一般都是笑笑,让林微开心就好。
不过闷在屋子里,实在无趣。林微没过多久,就不能忍受每天不能出门的生活了。正巧江瑜不出仕,他的师父博轩先生最近又云游去了,无学可上。林微毫不客气地去骚扰江瑜,让江瑜来陪她下棋。
当初博轩先生称谭瑾和江瑜为君子双玉的时候,是夸奖他们两人的气度,同时也是夸奖他们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而谭瑾善书画,江瑜善琴棋。林微拉着江瑜下棋,颇有几分关公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的感觉。
江瑜无奈地跟着林微下了两次,就再也不肯让林微毁棋了,直言道:“姑娘若要下棋,不如还是听我弹琴吧?”
林微不过是闲着无聊,她本身棋艺不佳,自然乐得听琴。就看见江瑜认认真真地焚香沐浴,叩拜净手之后,才抬了古琴,一点一点地矫音。
这一套流程做下来,居然费了半天的工夫。林微在一旁叹为观止,难怪这琴棋书画都是风雅人的事情,没有衣食无忧的环境,谁能花这么多功夫,只是为了弹一首曲子?
不过,这些等待显然都是值得的。
林微从来没有想过她能够亲耳听见什么叫做“能使江月白,又令江水深。始知梧桐枝,可以徽黄金”,什么又叫做“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
江瑜的琴艺造诣之高,不过信手而弹,林微就能从中听出具体的意向来。一首优美的曲子谈完,林微自己还沉浸在这美.妙的琴音中,江瑜却在一旁翻开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林微有些莫名其妙,她朝着江瑜挥了挥手,却发现江瑜的心神已经完全集中在了他的笔上。再仔细一看江瑜写的内容,仿佛就是刚才那首信手而弹的曲子的曲谱。
林微有些讪讪,不愿意打扰江瑜继续誊写曲谱,索性悄悄地站起身来,关上屋门退了出去了。
只是,林微的运气实在说不上好,她不过刚刚退出来,就听见江舒的声音由远及近,透着郁闷道:“我哥今日怎么忽然想起要弹琴了?不过,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哥平日可是轻易不弹琴的。”
林微这时再想进去,已经来不及了。江舒已经转过头,眼尖地注意到了林微,大声地道:“你是谁?站在那里干什么?”
林微转过身,就看见江舒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身边一个高挑的女子,却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江舒瞧着林微,非常纳闷地道:“你怎么会在我家?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林微总觉得江舒仿佛一遇见她,智商就自动地掉了一个档次。她无奈地道:“江小姐,我能来江府,自然是江公子同意的。”
“你和我哥才没有关系,你一定又是……”江舒自动地把自己后面半句话给咽了下去,她情愿相信自己的哥哥和林四在一起,也不愿意相信,是被谭瑾拜托的。
林微可不管江舒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好心地道:“你们若要找江公子,他正在里面誊写曲谱,只怕没时间见你们。”
“我找我哥,跟你有什么关系!”江舒虽然知道江瑜有这个习惯,但在这样的场景下,被林微说出来,始终心里不平,忍不住呛到。
她身边的高挑女子忍不住拉了拉她,江舒方才收敛了一些。
林微抿着嘴笑,轻声道:“江小姐身边这位姑娘,我倒是没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那高挑女子,笑笑道:“我是齐家的姑娘,名阿黛,字从青,日常不爱出门的,林姑娘自然不曾见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