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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次一样,慕少谦拒绝,程筠却进来了。
“我是大夫!”
她一进来就这么说。
别过脸去的慕少谦气急。
可是不可否认,听到她的声音就跟雨后的甘霖似的,心里某一处柔软似水。
慕少谦装昏迷。
程筠没理他,径自坐了下来,她主动拉住他的手给他把脉。
半晌过后,她黯然伤心。
慕少谦这次是真的病得很重。
这是心病,施针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他的病郁结在心,她有责任,上次她一个不小心,疗伤失手,让他吐了血,再加之自己与他情路坎坷不成,他从此落下了病根。
一边不忍他自伤,一边没法跟他在一起。
她试过决绝的不搭理他,他也逼着自己不见她。
可最终毫无作用。
只能随心所欲。
程筠写了一个方子,交给慕少谦亲随去煎药。
屋子里再无其他人。
程筠褪下布鞋,上了塌,跪坐在他边上,淡声道:“你别装了,起来吧,我给你推经过穴,能助于你疗伤。”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慕少谦睁开眼,木然无波,呆滞了一下,还是真的缓缓动了起来。
“解开衣衫,趴着。”
程筠哑声吩咐。
慕少谦身子一僵,迟钝了片刻,去解腰间的系带。
露出精壮的上身,即便病了,少了几丝刚强之气,可身材还是很好。
他没看程筠,依言趴了下去。
程筠望着那修长的身影,目光蒙蒙,伸手过去,碰触到那古铜色的肌肤,开始给他点穴推拿。
慕少谦闭上眼,眼底趟着泪。
她伺候太后,伺候皇帝,给王慧纶和颜衍治病,却是第一次给他推拿。
他很欣慰,也很满足。
程筠手法很好,手掌带着内力,可以化解经脉淤堵,通经过气。
慕少谦觉得全身烧了起来,特别舒服。
程筠给他推拿了半个时辰,效果很好。
她满身大汗,起身给自己擦汗,正见亲随送来药,她边擦汗边指挥,“放下,你出去吧。”
亲随从善如流,连忙退下。
等到程筠擦好汗时,发现慕少谦已经合上衣衫,静静地望着她。
眼底满是疼惜。
浓浓的爱怜在眼眸中缱绻,像激流似的差点把她卷进去。
程筠掩下心头的情意,坐在塌边的锦杌上,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慕少谦嘴边,“来,张嘴喝药,我推拿后,再喝这药水,坚持三天,你的病可以好大半。”
要是长公主在此一定激动地跳起来。
可慕少谦望着那勺药,怔怔不语。
确切地说说看着她皓雪般的手腕。
让她嫁瞿信,与其说是她自己无可奈何的选择,不如说是太后的意思。
他的舅母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再了解不过。
她心深似海,考虑的永远比别人长远。
他们几人争程筠,皇帝跟臣子争女人本是大忌,程筠嫁慕少谦也好,嫁王慧纶也罢,皇帝都不会甘心,这将是一个隐患,君臣不和的隐患,如让程筠做妃子,一来程筠的性格不合适,二来,臣子惦记着皇帝的妃子,谁知道会不会闹出闲话。
皇家和朝廷的脸面会丢光。
既然如此,权衡之后,程筠嫁瞿信最好。
程筠出嫁为人妻,才能断了其他人的念头,程筠远离京城,久而久之,也就过去了。
这个道理,太后懂,聪明如程筠也懂,所以她做了那样的决定。
慕少谦无话可说。
他张开嘴,程筠喂了进去。
他笑了,这一笑如冬雪初融,有让人心悸的惊艳。
“阿筠,能得你亲侍汤药,此生无憾。”
程筠也笑了,“好….”
她继续喂,二人脸上都带了笑,可这笑容有多少辛酸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一碗药喂了许久才喂完,程筠正要收回最后一勺,慕少谦没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程筠心猛的一颤,眼底的泪水拼命忍着,她呼吸急促,却装作若无其事。
慕少谦缱绻的目光流连她的手臂,眸光似粘了星光,闪闪动人。
“阿筠,你跟瞿信还没定亲,所以….现在我还可以碰你对不对…..”他暗哑的声音带着心痛的声音。
程筠泪水在眼眶打转,却没有吭声,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
慕少谦闭上眼,眼泪双流,他轻轻俯身,轻轻吻住了她的手臂,从上到手腕,一寸一寸吻过去,最后咬在她的手腕处,久久不肯抽开。
他的泪水滴答在她手腕上,早已泣不成声。
程筠目色痛苦地看着他,心早就痛到僵硬。
“阿筠,今日之后,我们不要再见…..”
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割在心上似的。
“我答应你…我会照顾自己身体,振作起来……”
他吸了吸鼻子,全身都在颤抖,他痛到忍不住咬住她的细白嫩肉。
两行眼泪跟小溪似的在程筠脸上静静流淌。
她任由他咬着,“好……”暗哑绵绵无期的声音,似从心口发出,重若千钧,压在慕少谦心上。
他闭上眼,痛惜一声,松开了程筠。
程筠的手掉了下去,两排牙齿印清晰可见,她手骤然覆上,一股绵劲的内力烫去,那个印子似烙在上头,再也消除不去。
程筠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少谦哭得全身发抖,却终于哭出了声,连日来的苦痛在这一刻得到最彻底的释放。
放手,放手,真的放手,也要放下…..
此后二人再也不提彼此。
程筠日复一日在太后身边伺候,偶尔出宫去瞿信店铺里采办。
慕少谦身体确实好了起来,等到好得差不多时,他去吏部报道,正式上任礼部郎中,大家都知道慕少谦不过是熬熬资历,升迁当宰相是迟早的事。
如此又过去了两个月。
到了七月中元节,日子还有些炎热。
自打瞿信上次求婚后,太后默许下,程筠常来瞿家走动,瞿家二老高兴得不得了,待程筠跟亲女儿似的。
“阿筠,什么时候离开京城,你随时通知我。”瞿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捡了这么个宝贝,整日恨不得把程筠供起来,对她嘘寒问暖,是真的好,完全当自己媳妇疼。
先前太后说过,如果瞿信要娶程筠,必须离开京城,远远地离开,瞿信答应了。
程筠倒也不在意,含笑道:“快了,对了,让你监视寺院的事有眉目了没?”
“有!”瞿信立即两眼放光,虽然不知道程筠目的何在,还是十分尽心尽力。
“等等,我给你列了个单子,我找给你看!”
瞿信让侍卫把任何去过那间小寺的人员给记录下来,三个多月下来,已经有了一些收获。
瞿信在自己的柜子里翻腾几下,找到了好些记录,一起递给程筠。
程筠开始一张张打开比对起来。
仔细推敲下来,程筠并没有找到明显的规律,去小寺的人不多,大都是附近的百姓,也有一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去拜访,不过大抵是低调人家。
不过,程筠还是在里头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记录。
“姓韩的夫人….?”
再看侍卫的描述,马车毫无标识,不知是哪家夫人,穿着一件紫褐色薄褙子,看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程筠留意了。
“这个韩夫人是五月十八去的…”
京城姓韩的官宦人家有谁?
跟徐东一起的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姓韩。
不知道会不会他府上的人。
“再盯紧了,如果再有这个人的消息立即告诉我。”
“好!”
程筠隐隐觉得有些眉目,她心里不安。
回到皇宫后,她去了皇家藏书阁翻官员名录。
可也没找到明显的线索。
但十日过后,程筠收到了瞿信极为重要的消息。
那位韩夫人又去了寺里。
程筠当日立马出宫来见瞿信。
“我的人回报,那位韩夫人并没有出寺,今夜好像歇在那了….我已经派人跟踪她,看她会去哪里。”瞿信亮晶晶的眸子盯着程筠。
程筠心扑通直跳,她呼吸加速,隐隐觉得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
到底是哪个韩夫人…..
这一夜程筠留在瞿信的店铺里,她一夜没合眼,她太想知道是谁了。
这一等就是一天,直到傍晚,才有飞鸽传书,告诉她,那位韩夫人回城了。
飞鸽快过马车,程筠立马动手前去城门口等候,她要亲自看看这位韩夫人是谁?
一旦知道韩夫人是哪个府邸的,她便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
程筠手心全是汗,牙齿咬的窸窣作响。
远远的,她看见一辆低调毫无任何贵族标识,却又很宽大的马车对着南城门驶来。
四个侍卫,一个车夫,侍卫气度森严,目不斜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且武艺不弱。
她目送马车进城,旋即易了容的她上马,跟在马车不远处静静地走着。
马车走得并不快,从启夏门入,沿着南北大道过安德坊,昌乐坊,再到大业坊,一路向北,程筠跟着不疾不徐。
没在南边停下来,那便是北边的权贵,权贵一旁住在长安城北半边。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后,抵达了亲仁坊附近,不过在这里马车折向了东市,那位韩夫人着一个侍女去了东市一家铺子买东西。
那个侍女,程筠没见过,不过看打扮确实是大户人家的侍女。
不一会侍女回到了马车,马车又从东市南门出来,开始折向西边。
过亲仁坊,长兴坊,来到了安仁坊的东侧。
安仁坊西边便是朱雀大街,长安城最显赫的权贵都住在这里,琅琊王坚,太原王慧纶,二王府邸都在朱雀大街两边。
越靠近皇城,越气派。
大门通通临街而开,雕栏画栋,气势非凡。
程筠不着痕迹跟上,看见那位韩夫人的马车顺着安仁坊东侧往北,随后折向安仁坊和开化坊之间的横街,马车进入了开化坊,在里头绕了几条小巷后,停在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府邸后角门。
随后程筠看到那位韩夫人被扶着下了马车,因为隔着远,只看到韩夫人的背影。
这一带住着什么人,程筠自是最了解不过。
可她还是不肯相信,她策马徐行,愣是逼着自己来到了那座府邸的正门前。
太原王氏王家门前的两座狮子虎虎生威。
王慧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