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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心事重重的跑到宣政殿,远远听到含元殿那边的鼓角之声,小眉头一皱,莫非朝中发生了大事?
她跑到御书房一看,天后已然不在这里,只剩上官婉儿和另两名女官和宦官在这里整理一些书笔文案。
众人见了太平公主,连忙上前来参拜。
“婉儿,我母后呢?”太平公主问道。
上官婉儿低眉顺目的躬身施礼,“回公主殿下话,天后娘娘陪皇帝陛下一同去了麒德殿,宴请黑山大捷凯旋归来的裴行俭等一干将士。”
“噢!”太平公主悻悻的应了一声,居然扑了个空!
“公主殿下可有事情吩咐?”上官婉儿轻声的问道。
太平公主眨了眨眼睛看了上官婉儿两眼,心说我母后数次当着我的面儿夸上官婉儿聪明,她以一介奴婢之身坐到了我母后身边来成了贴身女官,倒也的确是挺神奇的!
无论哪朝哪代,皇帝的后宫这个“小社会”里从来就不比外界平静,草菅人命、污秽**、自相残杀、黑暗血腥,这似乎已是历史公认的。大唐的后宫建制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是皇帝皇后与公主宠妃们住的“内宫”,太监们住的内侍省,和后宫的主体——殿中省。
就像一个等级相当森严的金字塔。
殿中省,仿造朝廷的尚书省六部而建立了“六尚局”,如尚宫局、尚食局、尚药局等等。每局各有分工明确的下辖四司,习惯称为“六局二十四司”。
内宫、殿中和内侍省加起来有数千人、多的时候上万人。居于这个小社会最底层的,当然就是宦官和宫女这一类贱籍奴婢。“奴婢”二字,在大唐时代来说几乎是相当于牲畜,基本上没有多少人权可言。尤其是后宫里的奴婢,死了都难得有人挖坑去埋。
上官婉儿当年因为祖父上官仪弹劾武皇后一事,尚在襁褓之中就和她母亲一起被罚没成贱籍奴婢,在掖庭接受“劳动改造”。但她奇迹般的在掖庭里活了下来,而且天资聪颖下笔成文,一次机缘巧合被武皇后发现了她的“异材”,从此免去奴婢之身一跃而成为女使,并成为皇后的贴身女官。
女使就是差派到宫外去跑腿办事的外官,官不大,在整个后宫来说有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但上官婉儿这个女使却是皇后的贴身女官,许多的圣旨制诰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天后甚至时常让她代为批示朝臣奏折——这样的女使,恐怕一般的妃子和宰相都惹不起!
上官婉儿的这一段经历,就像是一夜之间从泥淖之中飞到了彩云之上,在后宫之中已然成为一段传奇。这远比寒门学子一跃成为高官宠臣都还要神奇和励志,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除上官婉儿外,余等全都退下!”太平公主下令,心说既然母后都夸上官婉儿聪明,她又与我年龄相若,我何不问一问她呢?
“是……”宫人尽皆退散。
“婉儿,本宫要问你一些问题。”太平公主端端的坐了下来,气度非凡颇有她母亲的几许神韵。
上官婉儿谦恭的侍立于旁,“请公主示下。”
“嗯……”太平公主眨着眼睛略作寻思,“告诉本宫,你可曾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
上官婉儿神不改色,“没有。”
“你竟敢欺骗本宫?”太平公主突然一下提高了声调。
上官婉儿慌忙弯腰拱手,“奴婢不敢!”
“奴婢?”太平公主轻哼了一声,“婉儿,你非但不是奴婢还是女官,还是一个连我父皇的嫔妃都怵你三分的女官,你比那些王公大臣都更受我母后的宠信——是否正因如此,你便不把我这公主放在眼里,敢于信口雌黄的随意欺骗了?”
“奴……婉儿万万不敢!!”上官婉儿慌忙跪倒下来,以额贴地十分惊慌。
主臣有别就如同天堑鸿沟不可逾越,上官婉儿再如何受宠得势,也终究不敢在太平公主面前有半点的放肆和托大。要是连这点觉悟也没有,上官婉儿绝不可能在后宫里活到今天,还堂而皇之的成为了天后的贴身女官。
“哼!”太平公主再度闷哼了一声,小手儿在矮几上一拍,“还敢欺瞒!——你的那点桃粉秘事,还以为本宫真不知道吗?”
上官婉儿浑身一颤这下真是被吓到了,冷汗直流低声急道:“公主殿下千万小声,隔墙有耳,莫要传将出去让外人知晓,否则婉儿百死莫赎!”
“原来你也是懂得害怕的。”太平公主看到上官婉儿这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稍稍满意的暗暗一笑,“起来罢!——现在本宫再问你话,你需得真心回话!”
“谢公主殿下!公主只管来问,婉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上官婉儿堪堪的爬起身来,娇美如花的脸蛋儿上布满了惶恐,鬓角有冷汗涔涔而溢。
“还是此前那个问题。”太平公主侧目看着上官婉儿,“你可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
“……”上官婉儿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有。”
太平公主仿佛对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奇怪,也没有问她喜欢的那人是谁,而是急恼的道:“那你快些告诉本宫,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我又该如何知道,他是否真的喜欢我?为何喜欢一个人有时会很开心,有时又会很不苦恼?为何明明很想念,见了面却又三句不投机我还因此而十分生气?为何我生气之后又会很伤心、很害怕?我好想现在就跑去见他,又怕他生气了不想理我……本宫,究竟该如何是好?”
上官婉儿眨了眨她那双智光流转的奕奕美眸,愕然。
“你倒是快说呀!”太平公主急急的催道。
“殿下,此等事情似乎不大适合在御书房中讨论。事关殿下的私密,若被他人听了去,多有不妥。”上官婉儿乖巧恭顺的拱手拜道,“不如挑个僻静之地,婉儿再给殿下细下说来?”
“好!”太平公主倒是爽快,“就去龙首池、雾月亭!”
上官婉儿略微一怔,雾月亭?……莫非那一日我偶遇薛绍时被他撞破的私密之事,太平公主已然知晓?
……
薛绍与李仙缘回到府中,茶饭早已备好。二人入宴边吃边聊,专聊了一些关于薛元超的事情。
虽然薛绍对眼下这个时代的大事件、大人物多少能记得一些,但他这颗脑子里面毕竟没有长一个“百度”,许多细节却是无法了然如胸。于是薛绍有意在李仙缘这里多打听了一些薛元超的子嗣与亲属情况,心中琢磨的那一条计策,渐渐就有了具体的实施办法。
匆匆饭罢之后,李仙缘还在那里美滋滋的喝着酒,薛绍已然回了自己的书房,开始翻箱倒柜。
月奴急忙前来伺候,“公子要寻物件何不吩咐月奴?”
“我有一贴名有叫《虞摹兰亭序》收藏到哪里了?”薛绍问道。
“公子稍候,月奴这就取来!”女汉子挽起了袖子,轻而易举的搬开了两个贴墙而立的沉重大箱子。
这两口大箱子是近几日搬家时刚刚挪进来的还未及收拾摆放,里面全是装着一些薛绍以往收藏的书籍画贴和玉器古玩。
在两个大箱子后方,月奴几拨几弄打开了一个墙上的隐蔽暗阁,从中间取出了一个古朴厚实的竹筒,内装一精致画轴,说道:“此贴乃是先明府君留下的家传之宝,珍贵无比,月奴不敢怠慢因此叫能工巧匠在书房之内掏筑了一个铁质的机关暗阁,专门收藏此贴。因今日方才完成,月奴不及秉告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明府君”简称明府,是大唐对县令的尊称,也称呼尊贵的长辈和神明。
“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薛绍将画轴装回了竹筒里,在手里掂了一掂,“这一贴《虞摹兰亭序》的确是珍贵无比,乃是本朝最受太宗皇帝器重的著名书法大家虞世南,临摹的王羲之的兰亭序。据闻真正的《兰亭序》已经被太宗皇帝带进了昭陵陪葬,那这一贴《虞摹兰亭序》的真迹,可就称得上是当世珍宝了!……我那身为落魄驸马和贬废公主的先父先母仙去之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给我,唯独留下了这一贴字画还算值钱,可算作是传家之宝!”
值钱?
月奴有点忐忑的看着薛绍,“公子今日特意将此贴取出,所为何用?”
“放心,我还没那么败家。此时将它搬请出来,当然是大有用处!”薛绍笑了一笑将画轴交给月奴,“带上它,随我出门一趟。”
“是,公子!”月奴小心翼翼的接过画轴,不再多问。
薛绍去了膳食厅,李仙缘仍在美滋滋的独酌痛饮,摇头晃脑的还在吟诗,活脱脱一个自得其乐的酒囊饭袋。
“李仙长,我有要事需得出门一趟。你只管在此好吃好喝便是。”薛绍笑道,“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劳烦你去帮我个忙!”
“薛兄有事……只、只管吩咐!”李仙缘喝得舌头都有点大了。
“近日我必须要与裴行俭有一场偶遇。听清楚,是偶遇!因此不能在皇城内,也不能在他家中,更不能在军队营盘里。”薛绍说道,“你帮我安排。”
“啊?”李仙缘本来有点喝高了眼神有些涣散,但这一下眼神瞬间又发直了,“小生一介九品司历,如何去安排裴行俭的行踪?休说是裴行俭了,这皇城之内的一个扫地的小宦官,小生也安排不了啊!”
“叭嗒”一声响。
薛绍扔了一片金饼在李仙缘的面前,“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块。管叫你在平康坊能够逍逍快活一阵子!”
李仙缘双眼之中精光爆闪,飞起一爪将金饼收入囊中,“愿为薛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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