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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的大门到了时辰打开了,守门的羽林军卫士一一的严格详细盘查之后,将薛绍等人放进了宫来。众人集结,元万顷开始清点人手。裴行俭这个“名誉校长”没来实属正常,他现在应该是在含元殿上参加朝会。
可是有三个该来的人还没有来,武懿宗、武攸归,和天后最后加进来的那个最让元万顷惦记的,宋之问。
“再等等。”元万顷如此说道。
薛绍道:“军令如山,过了时辰就没有等人的道理。我们应该马上就去玄武殿。”
元万顷啧了一声,小声道:“公子,法规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两个是五品将军又是天后的侄儿,稍等片刻又有可妨呢?”
薛绍忍了一忍,说道:“就给元公面子,再等片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武懿宗等三人还是没来。所有人一起站在这里干等,很多人都有一些不耐烦了发出了议论之声。
薛绍没有吭声催促,元万顷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但元万顷很是沉得住气,把大家的怨言全部当作了耳边风,两手往袖管里一扎,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继续等着。
再过了许久,一骑奔到玄武门来,是给武懿宗等三人告假的。说二位武将军军务繁忙,宋之问留在二位将军身边伺奉,今日都不能来讲武院报道了。
众人心里都生出一股怨气,有两个忍耐力稍差的人已经低声的骂了起来。
“元公,还等吗?”薛绍冷嗖嗖的问道。
“诸公,随老夫去往玄武殿!”元万顷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大袖一挥先行一步就走了。
薛绍摇了摇头,人在官场混上几十年,别的功夫或许练不出来,但一脸老脸的脸皮铁定能够练到贼厚无比!
一行人跟着元万顷去往玄武殿,这里曾是北门学士编书议事的地方,是元万顷熟得不能再熟了的“老巢”。讲武院的学堂倒是还布置得不错,该要用到的笔墨纸砚等物一应俱全,每名学士都安顿了一间单独的馆舍下榻,伙食标准与寝居档次一点不比当年的北门学士差。内侍省调了三十多名宦官专门来伺候讲武院的这些人,保证他们茶饭上手衣食无忧,房间里的床铺都不用自己来铺。
当然,玄武殿地处后宫禁内,学士们的活动范围也被严格局限在了玄武殿周边一带,不能离开了那一片种满牡丹的花圃大墙。墙里墙外都有羽林军卫士严格把守,谁敢擅自出于那就行同“闯宫”,一刀就能砍了!
宫里的各方面待遇绝对是一流的,但规矩也是森严到了极致的。
薛绍等人走进玄武殿,再要出去一趟可就极难了。非得是有元万顷亲手下发的手令,并由四名以上的羽林卫士一路“护送出宫”。没有特别特殊的情节,元万顷也不会批准谁请假出去——这是他发布的第一道命令。
老头子当了几十年的官,明确自己的职责宣示自己的权威,这种事儿干得特别的驾轻就熟。
现在众学士们心里清楚,武懿宗等人为什么“请假”了。进了玄武殿就像是进了一个囚牢呀,那两个五品将军怎能受得了元万顷这个老头儿定下的严规?
薛绍的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情,宋之问肯定是武家人举荐来的。今天报道第一天他就和武家两兄弟一起缺席,说不定就是去了武三思的家里。
今日午时,武三思要在家里举行曲水流觞的诗酒会,武懿宗与武攸归当然更愿去参加这种愉快的酒会,而不是跑到玄武殿来受这种约束闷气了。宋之问是个挺有名气的诗人,他如果跟武家的子侄有交情,必然会在邀请之列。
想通这些薛绍心里一阵冷笑,武三思还在等着上官婉儿的大驾光临吗?可别被太平公主吓破了苦胆才好!……可惜没有移动电话,不然我真该通知太平公主一声,让她把武懿宗、武攸归和宋之问这三个“逃学”的鸟人,狠狠的收拾一顿!
众学士在玄武殿稍稍观光了一下熟悉了环境,就到了学堂里各自入座准备开始上课。元万顷当仁不让的先开讲了,给大家上了一堂高屋建瓴的政治教育课,唾沫飞溅口若悬河,说得大家全都昏昏欲睡。
对此,薛绍既没阻止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讲武院这种地方固然是教东西学东西的,但事关国家军事,“政治挂帅”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看来武则天钦点元万顷来做这个“政治部主任”很是用人得法,老头儿干了几十年的革命工作,别的才能或许没有,但是搞政治教育绝对是一把好手。再者他也的确是肚子里有货,说了都快有一时辰了也没有一句重复的话,旁征博引滔滔不绝的宣扬忠君爱国、敬师勤学,还是很有一套的。
政治课听到一小半,薛绍找了个更衣的借口离开了学堂,得去准备两样之前忽略了的重要的东西——黑板和粉笔!
大唐的纸很贵,讲武院三四十号人的每天用纸会是一笔相当大的开销。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薛绍觉得光凭自己口述、座下的人听了做笔记来理解学习,这也太麻烦太没效率了。如果有大黑板和粉笔,绝对要直观和高效得多!
于是薛绍找到了主理后勤的宦官,对他进行了一番吩咐。要用黑色油漆刷出大黑板,这事儿很好办;粉笔的工艺也相当简单,暂时就用天然的白垩加以磨制成形做为代用即可。
白垩是炭酸钙的一种,在我国古代被拿来入药。大唐用的漆是天然的桐油与植物里榨出来的“大漆”混合而成,“油漆”一词因此名符其实。油漆可不便宜,漆器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用,但到了宫里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稀奇物件了。
宦官听了号令,马上就去办了。这些人虽然不够爷们儿,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很麻利的。元万顷的开学典礼大演讲还没有结束,宦官们就将大批的白垩从尚医局的存药坊里弄了来,两块大黑板也已经放在了太阳底下烤晒。
一块大黑板是用来固钉钉在墙上的,一块稍小一的是带有脚架可以抬动的。薛绍叫他们多涂了几块小黑板让学士们拿来练习单用,并叫他们回头去煮一些生石膏(硫酸钙)并用长条的模具将其固形,专门用在黑板上的书写。
众宦官们满头雾水个个都在心里嘀咕,这个薛公子哪来的这么多奇思怪想呀?
嘀咕归嘀咕,事儿还是得办,于是众宦官个个打起小跑,丝毫不敢怠慢。
大明宫里传来钟鼓之声,早朝都结束了,元万顷的政治课也还没有上完。薛绍倒是半点不着急,就让“政治部主任”元老先生多讲一会儿好了。反正黑板粉笔都还没有准备好。
快到了午饭时分,裴行俭来了。他穿着一身紫色朝服,显然是刚刚从早朝上下来的。
“老夫只是来看看而已,元公、承誉,你们照常进行。”裴行俭说道。
薛绍笑道:“照常进行的话,现在快要用餐了。元公辛苦了一上午,也该歇息一下了。”
元万顷倒也领情,笑眯眯的道:“忠君为国,老夫不敢怠慢。已是快到午膳时间,就让大家都休息一下吧!”
于是大家都被释放,走到了外面来晒一晒太阳。
裴行俭一来元万顷的政治课马上就结束了。众学士齐拍额头心里直叫庆幸——裴行俭,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啊!
“这是何物?”有人指着院子里晾晒的大小黑板问道。
薛绍走过去,拿起白垩粉笔在一块将要晒干的小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又擦了去,说道:“黑板,用来教学。”
“好东西!”众学士一并惊叹,“这能省下不少的纸笔钱啊!”
就连裴行俭都是眼睛一亮,指着那黑板大声道:“承誉,你可是干了一件大好事啊!”
薛绍眨了眨眼睛,“什么大好事?”
裴行俭说道:“你是贵族公子,不知贫寒学子的求学之难。历来教学都是老师执书口述、学生笔记或是发问。但是纸和笔,对大多数的平民子弟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不是轻松就能够承担得起的。大唐的教育颇为普及,几乎每一个州、县甚至乡里都有学馆,就连寺庙里都有教习穷苦孩子识字的寺学。如果将这黑板与粉笔推广开来定能造福无数的师生,从而使得更多的人有机会接受到文化的教育。”
“裴公所言甚是,此物当真是极好啊!”马上得到了一群人的响应和附合!
裴行俭是主管教育与科举的礼部尚书,他的这些话说出来可就太有份量了。在场许多人、尤其是那些连品衔都没有的书令使,基本上都是出自平民人家,他们对于裴行俭说的话当然是深有感触。有句成语叫做“洛阳纸贵”,原本出处就是形容出色的诗作引得无数人一起传抄,洛阳的纸因而供不应求变得很贵。
纸,历来就是古代的读书人不堪承担又不容回避的一笔大花销。
“元公,你马上递个奏章,请准朝廷将这种黑板和粉笔推广开来吧!”裴行俭半开玩笑半当真的道,“想必大唐天下的授学博士与学龄子弟都会因此而受益,大唐的教育因此高上一层楼。这可是一件大功,也是流芳后世的大德啊!”
“好,老夫马上拟奏!”元万顷一下就激动了,抬脚就要跑去写奏章。一想又停了下来,回头对薛绍道:“公子,不如就将这种黑板取名为‘蓝田墨板’如何?”
“但凭元公作主,都行。”薛绍呵呵直笑,我只是无心插柳罢了。
元万顷一溜烟就跑了,可不能让这个大功大德落在了别人头上!
裴行俭和其他人都有些赧然失笑,这元万顷迂是迂了一点但有时倒也挺能逗趣的,讲武院还真是不能少了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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