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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驷知道了王后手中解药背后的故事,便令缪监去清查。
缪监奉命,带着诏书走到椒房殿,见了王后。芈姝被软禁了多日,此时神情憔悴,见缪监过来,有些激动:“我要见大王!我是王后,凭什么不声不响,就将我软禁在宫中?大王叫你来,莫不是要召见我?我实属冤枉。此事季芈是受害人,难道我便不是受害人了吗?是魏氏贱人挑拨陷害,大王为何要连我也一同怪罪……”
缪监见她神情激动,并不接话,只呈上诏书恭敬地道:“王后请少安毋躁。之前原是有人指证王后在和氏璧上下毒,因为王后是下毒之人,所以手中才有对症的解药;就算不是王后所为,也必与王后身边的人有关……”
芈姝听了这话,脸色大变。她本来理直气壮,认定自己冤枉,但听到这里,不由得心虚,转过头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一眼玳瑁。
玳瑁一惊,连忙躬身道:“王后,万无此事。老奴可以用性命担保,我椒房殿中所有的人都是清白的。”
芈姝又看了缪监一眼,忽然失了吵闹的勇气,以帕掩面哭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的药明明是救人的,怎么就能怀疑到我害人呢?”
缪监反问:“既然王后的药是救人的,为何王后不早拿出来,而是要等到芈八子性命垂危,大王登门索要呢?”
芈姝语塞,强辩道:“我怎么知道那是对症之药?”
缪监道:“既然不知是否对症之药,王后为何自己敢服用,却不愿给芈八子救命?可见王后纵无害人之意,却有见死不救之行。”
芈姝一时语塞,拍案而起,怒喝:“放肆,你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安敢来质问于我?”
缪监却不与她辩驳,恭敬行礼道:“老奴不敢。老奴只是奉大王的旨意前来问话,王后的答话,老奴也会一五一十回复大王。”
芈姝待要发作,玳瑁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劝道:“大监勿怪。王后为后宫之主,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只是先前误会闹得太大,而芈八子那边的消息也一直没有人告诉王后。王后只当太医必能救人,岂知其中原委?再说王后并未中毒,吃颗药只是宽宽心罢了。她不知这药是否对症,更不敢轻易给药。若是药性冲突,岂不更糟?”
缪监依旧保持千年不变的恭敬微笑:“王后明鉴,虽有王后下毒的说法,但大王英明,又岂会轻易定案?派人守住椒房殿,也是为了谨慎起见。若王后是冤枉的,此举亦能防人栽赃陷害。幸亏芈八子吃了解毒药已经醒了,她向大王力证王后与此事无关,乃是被冤枉的。因此大王派老奴前来,撤了椒房殿的卫士。”
芈姝一怔,倒有些出乎意料:“是季芈……没想到,她居然会向大王力证我是冤枉的……”
缪监道:“是。”
芈姝有些失神,喃喃道:“真是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候,居然是她站出来,为我申冤。”
玳瑁却有几分激动:“王后,奴婢早就说过,大王是英明的,绝对不会冤枉了王后。”又转向缪监道:“大监,如果证明了王后的清白,是不是也应该追究魏氏那个贱人的罪责?”
缪监看了玳瑁一眼,暗暗冷笑,又向芈姝行了一礼:“王后,老奴奉大王之命,还有一件事要向王后禀明。”
芈姝收回心神,问道:“什么事?”
缪监道:“大王问,王后随身带着楚国秘制的解毒之药,是否也带着有其他作用的药物或者东西呢?”
芈姝不解其意,不由得反问一句:“其他的药物?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玳瑁见势不妙,连忙上前岔开话题,道:“王后所带,乃是日常所用的药物,并无异常。”
缪监见玳瑁形容有异,更加确认,当下只假笑道:“大王说,秦宫之中,从来不曾有过下毒事件,为防万一,要在宫中各殿搜查一番,以免宫外有不洁之物混入。老奴斗胆请王后帮助,执行旨意。”
芈姝似懂非懂地刚点了一下头,忽然听到玳瑁急促的声音怒道:“不可!你这是要搜查王后寝宫吗?”
芈姝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大胆!我还是王后,你们竟敢如此无礼?”
缪监行礼道:“老奴岂敢冒犯王后?大王旨意,原也是为了保障宫中诸人的安全。况且此次清查,非但是王后宫中,连大王宫中也一样要查。”
芈姝问道:“怎么查?”
缪监道:“先令各宫自查。”
芈姝与玳瑁交换眼色,松了一口气。
却听缪监继续道:“各宫自查后,再安排内府协助各宫复查一次。大王有旨,法无明令不为禁,此前若有人不小心携带了违禁之物也没关系,只须销毁其物,不咎其过。”
芈姝与玳瑁相视一眼,尽皆变色。
芈姝虽不知自己宫中是否藏有违禁之物,但从玳瑁几次的神情行为来看,确是有的,心中不禁一紧。幸好此番秦王令其自查,否则的话,自己便是水洗不清了。她握紧了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对缪监道:“好了,我已经明白,你且下去吧。”
缪监再深施一礼,恭敬道:“老奴宣旨已毕,先行告退。若王后什么时候要宣老奴效力,老奴即来侍奉。”
玳瑁暗暗丢了一个眼色给芈姝,欲叫她不可接下此意,却见芈姝已经有气无力地挥手令缪监退下了。玳瑁心中暗暗叫苦,见缪监行礼退出,正要说话,芈姝已经焦急地拉住玳瑁的手,问道:“他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是大王还在怀疑我吗?”
玳瑁欲要说话,却先扫视周围一眼,令众人退下,这才沉重地点头:“不错。”
芈姝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玳瑁安抚道:“大王要我们自查,说明还是顾全了王后的面子。”
芈姝烦躁地说:“什么自查,难道他以为我真的会有那种害人的东西吗?”
话刚一出口,却见玳瑁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她看到玳瑁的脸色,忽然醒悟过来,自己的怀疑是真有其事。她不禁跳了起来,指着玳瑁颤声道:“难道,难道你真的藏有那种害人的东西吗?”
玳瑁脸色一变,苦笑道:“王后,奴婢连这一身都不属于自己,哪能藏什么物品?奴婢所作所为,俱是奉命行事,为了帮助王后您啊!”
芈姝已经听出她话中含意:“你,你说什么奉命行事……”说到一半已经明白,“你是说……莫不是我母后她……”却是不敢说下去了。
玳瑁道:“王后当知,楚宫之中,从来不缺保命之物、宫争之术。王后临出嫁时,威后爱女心切,嫁妆之中自然备及。若是一世无用,那自是上上大吉,若遇难处,也只好派上用场了。”
芈姝怔在当场,脸色一时红、一时青。过了好半日,才慢慢地转回念头来,掩面叹息道:“我自是知道,母后必是出于一番爱女之心。可惜母后不明白,秦宫不是楚宫,大王容不得这种事。她便是有再多的手段,我也不能用。”
玳瑁见她如此,不禁心疼。她是楚威后身边出来的人,岂肯放弃这些手段?当下眼珠子转了转,道:“既然大王让王后自查……”
芈姝看到她的神情,心中有数,紧张地截断她的话:“大王既已疑我,我当借此机会,澄清自己,才能重获大王的欢心。你千万不要再行藏奸,若害得我失欢于大王……”说到这里,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欢爱渐少,不禁掩面而泣,“我纵为王后,又有何欢……”她说到伤心处,放声大哭。
见自己从小养大的小主子哭得如此伤心,玳瑁不禁慌了神,不住哄劝于她。芈姝这些年入宫为王后,一直端着小君的架子,其实已经疲累不堪,很久没有如这般小女儿似的尽情大哭。且因为和氏璧之事,她惊恐交加、忧思累积,此时一并发作了出来,哭得竟是不能停歇。
玳瑁劝了半日,也劝不住。此时只有她二人,亦不敢叫别人进来看到。见她越哭越止不住,自己亦越劝越是心慌,玳瑁便如她小时候哄她一般,为了让她止哭,什么样的事都肯答应下来,终于开口道:“王后,王后莫要伤心,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定不敢自作聪明了,一定把所有可疑的东西都销毁,定不叫王后为难。”
芈姝渐渐止住了哭泣,问她:“果真?”
玳瑁只得答道:“奴婢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王后,岂敢有违王后心意?”
芈姝哽咽着扑到玳瑁怀中,道:“傅姆,我知道,唯有你才是待我最忠心的。”
玳瑁轻叹一声,道:“王后,您是奴婢一手带大的,奴婢便为了您去死也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