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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许植靠着车门站了会儿,越发觉得头痛欲裂,他揉了揉眉心,勉强睁开眼说:“小姐,现在是我需要你送。你就这么走了,我要是真出了事,你会担责任的。”
向小园甩开他的手,嘴上说:“一个变态能出什么事?你不祸害苍生就好了。”她却果真不再提离开的话。
两人在荒郊野外等了半天,一辆路过的车都没有。许植一直闭着眼睛,他已经不愿多说话。向小园将他扶进车里,打开暖气让他躺一会儿。当然向小姐寻找暖气开关的过程也几乎把头昏脑涨的许植逼疯。
之后这个男人难得安静下来。
向小园逮着机会讥笑他:“还以为你千杯不倒呢!都醉成这样了,还逞能要送我呢。”
许植说:“别人我不放心。”
向小园的心漏了一拍。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向小园快步跑回度假村去搬救兵,刚才那群人早就人去楼空。她只得向前台要了代驾的电话,打电话过去报了地址。然后气喘吁吁的返回车内,看许植是否还有呼吸。
他呼吸平顺,似乎已经睡着。他那两道桀骜不驯的浓眉深深锁住,薄唇紧抿,他似乎异常难受。
该怎么办让他好受一点呢,向小园六神无主。
正在她发呆之际,许植突然冒了一句:“你好香。”他的头朝向小园靠了过来。
向小园吓了一大跳,正要骂他登徒子,许植又难过的嘀咕:“我要发烧了。”
她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发情了吧!”
“粗鲁的女人。”他眉头锁得更紧。
向小园犹豫再三,还是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这一碰不要紧,手下的皮肤果然滚烫如炙。
向小园惊呼:“你真的在发烧呀?好烫,该有40度以上了吧!生病了还喝酒会死人的!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许植气若游丝,一动不动。
向小园责备他:“你太乱来了,不是说好了我替你喝吗!”
尽管许植面相像个死人,向小园焦急的话他还是一字不漏听到的。他心里一暖,嘴上却还占尽便宜:“你喝了酒太奔放,我吃不消。”
许植这个人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向小园面上一红,又要发飙,见他痛苦的模样,只得忍气吞声不再言语。
代驾师傅很快赶到,向小园说去最近的医院。
师傅瞟了后排的许植一眼,以为人命关天,把车开得好比开火箭。
到了医院许植已经昏睡过去,他一百五十多斤的大个头向小园和代驾师傅两人合力也无法将之移动。向小园不得不火急火燎的冲进急诊室,叫医生抬来担架。
挂号,拿药,取钱,做皮试,向小园在夜间十一点的空旷的医院楼上楼下的跑。
好不容易许植挂上点滴,并安稳的睡着,向小园已累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她刚要坐下休息,又发现许植背后的衣服全被汗水浸湿,为了避免他二次受凉,向小园又买来毛巾,奋力翻动他的身体,替他隔背。之后又看见他因发高烧严重缺水,嘴唇已经干涸得开裂了,她又跑到便利店买来矿泉水和棉签,一点一点沾水浸润他的嘴角。
许植这一觉睡得踏实安稳,似乎还做了个美梦。他醒过来时,已是凌晨三点。
许植睁开眼的一瞬间,跳入眼幕的就是向小园爬在床边熟睡的倦颜。
单人间的病房,油漆剥落的苍白的墙壁;满目疮痍的床单;洞开的窗户,夜风凄厉的刮;点滴的药水一点一点的输入静脉。这家不知何名何地的医院,在凌晨三点的夜里安静得空无声响。而这一切凄凉的景致,因床边那个小小的,蜷缩一团的倩影而瞬时温暖起来。
床头柜有一瓶矿泉水,瓶盖上还放着干净的医用棉签。许植动了一下,这才啼笑皆非的发现后背竟隔了一张毛巾。
许植闭了会儿眼,他想起过世多年的母亲。他想起在他小时候,母亲追在他身后替他隔背擦汗的身影。
许植伸手在向小园的头发上轻轻抚了一下,掌心的触感润滑而柔软。尽管他表面受世人尊敬,但实际上除了他妈,第一次有人这么细致的对待自己。
头痛与浑身的无力感已大为减轻。许植伸出没打点滴的手取下外套,替向小园披上。他突然看见滑落在她手边的手机,他毫不犹豫的拿了起来。
他用向小园的手机拨了串号码,直到衣兜里有震动声响起,就挂断。这时他意外的发现手机上有四个未接来电,备注竟然是老公,许植心中一跳,推算时间,正是下午汤宋来找向小园之前。
向小园睡得极不安稳,眼角隐隐有泪光闪动。
许植想起向小园那次在酒吧寻找一夜情,正是汤宋再婚的日子,尽管自己恰好就是她一夜情的对象,许植还是觉得十分不爽。女人这种生物就是拖泥带水不够果断!许植心想,于是他果断的将“老公”二字改为“汤律师”。
向小园早上醒来时自己躺在许植的病床上,许植已是衣着工整精神抖擞。他站在床前对向小园说:“我得马上回所里,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当事人在等我。你可以再睡会儿,我已经帮你跟你们公司请过假了。”
向小园刚醒来,神情还有些恍然,许植已走到门口马上就要离开,匆匆一别,不知能否再见。向小园想到昨天许植在酒桌上对自己的保护,一股若有似无的不舍之感,犹犹豫豫的从心底腾升而起,她想对他说点什么,注意安全,开车慢点,要吃早晨……又觉得过于亲热,最后憋出一句:“我怎么睡在床上了?”
许植的一只脚本已踏出门口,闻言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说:“当然是我抱你上去的。”他指着向小园,“下次记得穿样式简单点的内衣,昨儿夜里我折腾了好半天才脱掉。”
向小园简直悔不当初,抖着嗓子喊:“你……你这个死变态,赶紧滚!”
许植滚了之后,向小园这才发现,自己仅仅脱了外套而已。但他老爱说些让人想入菲菲的话,那张祸害众生的嘴真是叫人讨厌。
向小园把头埋进被子里,鼻息间是消毒水混合着一股阳刚的陌生的体味,那是许植身上的味道。向小园对这个味道不仅不排斥,甚至还觉得心旷神怡。她感到脸有些发烫,自从遇到许植,自己便像那情窦初开的少女,动则脸红,以向小园26岁高龄来说,这真是个害人不浅的恶习。
向小园给主管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迟到的缘由。
主管大人在电话里情绪特别高涨,声称许主任早上已经来过电话说明情况了。然后她在电话里淫声阵阵的笑。
向小园被那笑声撩拨得后背发麻,向小园问,许植到底说什么了。
主管大人说:“许主任说,你昨天伺候了他一宿,今天肯定累得起不了床,他帮你请了一天假。”她压低声音说,“这次你绝对算是因公负累,我额外批准你请两天。”
向小园:“……”
向小园就“那一夜跟许植如何度过”的情节一再申述,尽管她虚着心诅咒发誓自己和许植一点关系都没有,办公室的姐妹对她的解释只是付之了然一笑。人不八卦天诛地灭,托许植的福,向小园一夜成为财务部茶余饭后舌端月旦的红人。午休时分,更是常常有别的部门的同事前来探头探脑:
“哪个,哪个是伺候了许律师一宿的向小园?”
“那个,就那个。”
……
成为红人的烦恼虽多,便利也不少。比如说此时,向小园又一次为了考试科目二而请假。以往那六次假请得那是一波三折饱经坎坷。说多了都是泪。捏肩捶背,歌功颂德,插科打诨,外加请客吃饭,主管大人才勉为其难的批准。
而如今,红人向小园只怯怯的提了一个开头,主管大人立即眉开眼笑,关切的握着向小园的手询问:“两天假真的够了吗?要不要多请一天,提前准备充分?万一不小心考过了姐妹们为你开个庆功宴,记得一定要带男朋友来哟!”
真是世风日下。
向小园对本市科目二的各个考场都已经熟门熟路,这次考场在离主城有两小时车程的东彭镇上。开考之前,各考生还需交400大洋的合场费。需要合场的学员要在考试的前一天到达,合场完毕之后就在就近找间旅馆过夜,等待第二天正式开考。
如此,考试驾照不仅增加了车管所的收入,也大大带动了考场所在区县的旅游业,餐饮业,娱乐业以及各类服务业。
尽管已经老马识途到对各大考场熟悉至斯,尽管教练苦口婆心的劝阻“你真的不用合场了”,但是天性谨慎的向小园还是再一次义无反顾的交了合场的钱。
驾校参加此次考试共有十八名学员,加上两名教练,一共二十人,浩浩荡荡出动四辆车,大家雄心壮志载歌载舞的奔赴战场。至于明天回来时有多少人是欢声笑语手舞足蹈,有多少人是强颜欢笑沉默寡言,那就不得而知了。
向小园他们的合场在中午就结束了,正式考试要第二天才开始。于是这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总得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三五成群的打牌,百度搜索当地的特色美食,或呆在旅店简陋的房间里闲聊八卦。
没有利益纷争,没有恩怨情仇,尽管短暂,却彰显着最纯粹的友情。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璀璨的笑容,他们早就忘了刚才合场时某某三次倒不进库的焦虑,某某s路出错被教练骂得狗血淋头。
十二月的郊区阴霾湿冷,午饭过后,同来的几位学员相邀去小镇闲逛,向小园没那心思,她独自留在旅店房间里。
几名教练在一楼的牌桌上面红耳赤,高声喧哗。不一会儿,窗外又洒下雨来。
向小园百无聊赖,望着窗外没完没了的冬雨发呆,她的情绪越发低落,她真怕阴雨天影响到明天的考试。有时候,你认真对待一件事,等到结果那瞬间,大喜是真的,大悲也是真的。哪怕你明知道这只是一件无关大局的小事。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向小园接了起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音,从手机另端传来。
他不做自我介绍,也不拐弯抹角,一上来就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在哪儿呢。”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更为醇厚。
仿佛他就有这个自信,她一听就能知道,是他来了。
接到许植的电话,向小园颇为意外。
她不疑有他,如实说了:“在东彭,场考。”
许植轻笑出声,他的笑声浑厚温润,令人感到舒适。他似乎找了个地方坐下,安逸的喟叹出声,慵慵懒懒的问:“这次有信心吗?”
向小园说:“下雨了,就怕影响到明天的发挥。”
许植说:“你只是缺乏自信。”
向小园“噢”了一声。
许植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向小园说:“明天。”
许植说:“还要过夜呢,住宿条件好吗。”
向小园说:“农房改造的小旅馆,凑合着住呗。”
后来两人又在电话里就当时的天气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他们能相安无事的交谈的话题本就寥寥无几。许植的声音听上去挺疲倦,东拉西扯几句话后,就说了再见。
挂了电话向小园思忖,那人到底是从哪里得来我的手机号的。
当晚,向小园和另外三个女生住一个房间。
房间墙纸剥落,卫生间还发出阵阵异味。暖气仅是摆设,刺骨的寒风从关不严实的窗户呼啸而进,电视不能调节音量,画面也不够清晰。如此艰苦的环境,大家情绪都比较低落,甚觉悲凉。
最内向的a女开始打电话对她老公哭诉,这里的饭菜多么难吃,住宿条件多么差,没有暖气多么阴冷,离家多么偏远,说到最后她嘤嘤的哭泣。她老公在电话里耐心安抚,两人窃窃私语近一小时,总算将她哄得面红耳赤眉开眼笑。
a女说的那些,向小园也深以为然。但是她孤家寡人无处诉说。能有个人把自己捧在手心,保护得像个小公主。向小园心里十分羡慕。
想起第一次考科目二时,还是在一年以前,那时她还没跟汤宋离婚,她也是这么娇蛮任性的在电话里对汤宋抱怨,汤宋似乎也耐着性子顺毛安慰了几句。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思及此处,向小园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
b女戴着耳机,早早钻进了自己带来的睡袋;c女强迫症晚期,正爬在床上用笔画着考场的线路,并默默背诵教练要求铭记于心的技巧,时不时焦急的扭头问一句:“定点停车,你们对的哪个点?”
a女这时已挂了电话,心满意足起来。她开始主动和向小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她说她和她老公结婚三年了,女儿刚满周岁,本来他老公要带孩子来看她的,被她阻止了,因为这里实在太冷了怕宝宝生病。
向小园说孩子都有了还跟热恋一样,真羡慕你。a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福,骄傲的笑了笑。a女又问向小园的情况,向小园也不隐瞒,开玩笑的说自己离异单身,让a女给自己介绍一个靠谱点的男朋友。
向小园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她接了起来,竟又是许植。
许植在电话里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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