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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平与赵氏想破了脑袋,用尽了法子,还是没能阻挡住夏老爷子与乔老太太并夏红霞一家与夏承乐一家。
八月中旬,夏承平被破带着老宅一众老小去了江淮。
夏承安,二房没有跟去。
插好水稻,夏承安接了邻村的木工活,每日早起晚返来往在两个村落,四娘安静的做着活计,三郎乖巧的在学堂读书,没了二郎的骚扰,他的成绩越发优异,得了先生几个好。
夏承安与四娘都很欣慰。
三郎却越来越郁郁寡欢。
四娘有一次问他,他笑而不答,只说先生讲的一些东西他没有读明白,怕辜负爹和姐姐的期望。
三郎不愿说,四娘也就不再问。
直到有一天,三郎放假在家,她要量尺寸给三郎做新衣裳,听到他在屋子里叫娘,四娘立在门口,听他低低的叫了三十多声娘。
四娘红着眼,咬着唇,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江氏的日子并不好过。
夏承安虽然没有给江氏休书,但撵回家那么久从没去看过一次,也从未说让她回夏家的话。
再多的母女情分,再深厚的姐弟感情,也被生活慢慢消磨殆尽,特别是在有一个眼中只看得到利益关系的弟妹的情况下。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告诉你姓江的,你今儿个不把她送回夏家,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你自己选!”江氏的弟媳妇叉着腰,手指头指着江氏的弟弟,大骂道,“我伺候婆婆那是应该的,伺候一个嫁出去的大姑子算怎么一回事?她一没被休二有儿有女,整日赖在我们家算……”
“孩他娘,你小声点儿,给娘和大姐听到了……”江氏的弟弟去拉江氏的弟媳妇,“娘这不是身子不好,等娘身子好了,娘帮你哄孩子,你……”
“现在什么时候?家里地里一团乱,我忙完地里还要回来做饭!我欠谁的了?!我给这个家生儿育女的,我还有罪了……哦,婆婆病了……那不是还有人没病吗?日日呆在屋里装什么大家小姐……我不管,就一句话,伺候婆婆我乐意,她出了门的闺女还窝在娘家干什么?谁爱伺候谁伺候,我是不伺候!”江氏弟媳妇的声音越发的大,丝毫不顾忌一墙之隔的江氏母女听到这样的话如何难受。
江氏脸色发白,攥着薄被的手因为用力微微颤抖,江氏的母亲看着女儿的模样,心里难受,一边骂夏承安一边骂儿子儿媳,挣扎着要起身,“有我在一天,我看谁敢撵我闺女出家门?!不想在我家呆就滚回娘家去,谁稀罕……”
隔壁蓦然一静,紧接着响起江氏弟媳妇的尖锐叫声,“你听到了?这哪里是亲姐姐,有亲姐姐这么挑拨弟媳妇和婆婆关系的?婆婆平时多好一个人,现在居然被她怂恿的要撵我回娘家……你别拦我,我这就走!你放手……”
江氏就感觉到母亲的身子一僵,起身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还听到胳膊细若蚊蝇的声音,来自她从小疼到大的一奶同胞弟弟,“娘无心的……让大姐走……”
江氏就凄然一笑,她伸手扶了母亲重新躺下,朝母亲笑了笑,“娘,她说的对,是我让娘为难了,我这就走。”
江氏的母亲伸手拉江氏,心疼道,“你去哪?你能去哪?”
“我回夏家,夏承安没有休了我,我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他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能把我撵走……”江氏笑着劝母亲,一双眸子却空洞的望着不知名的前方。
江氏推开门走出去,叫了弟弟出来,让他以后好生孝敬母亲,与弟媳妇好生过日子,连晚饭都没吃,拎着两件衣裳包成的包裹,就出了娘家门。
江氏的弟弟抱着头蹲在院子里,江氏的弟媳妇笑眯眯的做了晚饭,被江氏的弟弟一把打碎在地上,“把我姐撵走你开心了?你高兴了!”
“脚在她身上,她不走我能撵的动?我说了多久也没见她走,谁知道她这次怎么就想通了……”江氏的弟媳妇撇了撇嘴。
江氏的弟弟就瞪着媳妇,“你还说……”
“不说就不说,你不吃饿着,我端饭给婆婆吃去!”江氏的弟媳妇瞪了江氏的弟弟一眼,回灶屋重新盛了一碗饭端去房间给婆婆。
江氏的母亲躺在床上,背对儿媳妇,一句话也没搭理。
江氏的弟媳妇委屈的回屋就摔打,“你们都怪我,好好的日子被她过成那样怪的着我吗?前些年害的五娘与人私奔,这回差点逼死四娘,她一个当娘的嘴里说疼闺女,临了临了把闺女当摇钱树,把自己好好的日子给毁了,怪的了谁?!以前姐夫待她多好?家里啥事都是她说了算,要不是被逼狠了,姐夫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把她给撵回娘家?!你们不怪她,反而来怪我?!好好好!你们是一家人,就我不姓江,就我是外皮,你们不就是见不得她走吗?行!你们把她追回来,我走!我回娘家去……”
几个孩子抱着她的腿叫娘你别走,江氏的弟弟唉声叹气,江氏的母亲抹了眼泪,喊了儿媳妇把饭端进来。
闺女已经走了,再把儿媳妇气回娘家,这个家还成什么样子?!
知道这是母亲低了头,江氏的弟媳妇没再矫情,笑着把饭端进了屋,江氏的弟弟也跟进来赔罪,江氏的母亲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儿媳妇和儿子的手,合着对闺女的愧疚和心疼把一碗饭压进了肚子。
江氏在外面晃荡了几日,她有想过去镇上寻个活计养活自己,可她那样的年纪还要管吃管住,谁愿意要?
江氏没找到活,饿了几日,不知不觉就走上去九里亭的路,却在半道碰到李家的牛车,她捂着脸想避开,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醒来时,人已在夏家老宅。
屋内点着灯,豆大的火苗被门缝中透进来的风吹的四处摇摆,间隙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爹,张大夫说娘是饿晕的……我做了饭,等娘醒了给她吃……”
“嗯,明儿个一早让她走……”
“……让娘留下来吧……”
“不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们,留她下来保不齐下次怎么祸害你跟三郎……”夏承安的声音有着以往没有的坚定和绝情。
四娘说了什么,江氏没有听到,两人的声音随着风的转向刮到了另外一边。
院子里,很是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娘的声音又响起,“爹,我都无所谓,有爹在,娘不会再拿我换银子的……三郎很想娘……没有娘的家多少有些不完整……爹,要不让娘留下来吧?”
夏承安没有说话。
江氏探了身子去听,院子里却只有树叶哗啦哗啦的声响。
“爹……”四娘还要说什么,夏承安拉了木墩起身,“不早了,睡吧。”
江氏听到隔壁的门被拉开,关上。
四娘叹了一口气,收拾了院子端了吃食回屋。
江氏忙装熟睡。
四娘拨亮了灯,在离江氏很远的炕尾做针线。
江氏就着摇曳的火光看四娘。
四娘与二娘、三娘是同一年的人,二娘与三娘都嫁了人,四娘却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
要是当初四娘听她的嫁给乔麦,说不定这会儿都有孩子了……
江氏摇了摇头,换来四娘的抬眸,她眸色极淡,笑道,“娘,你醒了?起来吃点饭吧。”
四娘把饭放到小桌子上,端过去,又坐回原先的位置,低下头仔细做着手中的活。
江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肚子适时的咕噜了一声,她再顾不得什么,一把抓了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饭,吃到一半被噎的直翻白眼,呜呜咽咽的叫了几声四娘,四娘起身去帮她倒了水,帮她顺了后背……
江氏眼中有温热的泪水打转儿,她一把抓住四娘想要退开的胳膊,“四娘,娘错了!娘以后再也不逼你了!你跟你爹说说,让娘留下来好不好?”
她屈辱的说着,“你舅妈把娘从娘家撵了出来,娘已经无家可归了……娘饿了好几日,就想着回来看你跟你弟弟一眼……娘对不起你……”
四娘目光复杂的看着江氏,看着一向自命聪明、俯看几个妯娌的自家亲娘,眸子微垂,落在江氏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淡淡一笑,“娘,我劝过爹了……爹的脾气你也知道,认准的事就不回头,我……”
“你行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只要你跟你爹说你不怪娘,再把娘的惨状跟你爹说说,你爹一定会心软的……四娘,你去求求你爹,让娘留下来,好不好?娘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对你,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江氏的话没有说话,四娘惊恐的拽回了自己的手,江氏心口一疼,忙补充道,“你的亲事你爹不点头娘一定不答应,一定不答应!四娘,你帮娘求求你爹……你弟弟没有亲娘,以后就没有办法考功名,他这一辈子就毁了,你愿意他跟你爹一样过的苦哈哈的吗?先生都说你弟弟功课很好……”
四娘答应了江氏去跟夏承安求情。
这次,她说动了夏承安让江氏留下,前提是:涉及两个孩子的亲事,江氏不许插手!不许对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指手画脚!
江氏自然满口答应。
接下来半个月,也做的相当到位,每日早早起床给父女二人做早饭,晚上也早早做好晚饭,慢慢的,夏承安也跟江氏说上一两句闲话。
四娘却始终离江氏远远的。
夏承安看在眼里,深夜里,不知叹了多少口气。
三郎放假回家,看到江氏,高兴的几日都笑眯眯的,连对四娘说了好多声感谢的话,四娘摸着弟弟的头,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瑶娘与邹鹏程的亲事定下来那日,四娘望着三房住过的房间良久。
瑶娘出嫁前一日,四娘去添妆,看到了瑶娘的嫁妆。
有宅子,有田地,有头面首饰,有各色布匹,足足十六抬。
四娘听八娘叽叽喳喳的说瑶娘跟她未来夫婿认识的过程,看着瑶娘一脸憧憬的幸福脸庞,看着大伯娘眉梢眼底流露出来的笑意,看着一家人由内而外的开心。
瑶娘送的是一个绣着石榴的荷包,是用她攒了好久的上好的绸缎角料做成的,瑶娘很喜欢,连连道谢。
八娘送的是一根通体透绿的簪子,十一娘送的是一个样式古怪的手镯,她叫那东西为手链,就连小十二也掐了几朵真花模样的纱花给瑶娘当添妆……
瑶娘出嫁,是九里亭最风光的一个。
未来夫婿亲自来迎娶,红毯从她家门前,铺到了村口,全村的人都跑去围观。
四娘消沉了几日,接了一件绣屏风的大活,整日呆在绣坊里,只早晚回来吃饭睡觉,与江氏的对话仅限于,“娘,我走了。”
“娘,我吃饱了。”
“娘,我睡了。”
这一切都被夏承安看在眼里。
……
夏承安挑了个日子,去了镇上,去了洋槐胡同,见了夏承和与罗氏。
“帮四娘相门亲事?”夏承和讶然。
罗氏也面路惊讶之色。
夏承安点头,“你们也知道江氏她……不靠谱,我一个男人也不好出面给四娘张罗亲事,她眼看年岁大了,再不找就不好嫁了……”
夏承和与罗氏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江氏一贯看不上他们三房,若知道他们给四娘说亲,这……
“也不要求门头啥的,只要孩子务实肯干,一家和睦,家里穷点儿都无所谓的……”夏承安说着,眼睛里就有几分恳求。
夫妻俩到底应承了下来。
送走夏承安,罗氏就叹气,“这事闹的……她爹,邹家小子那是自己个看上瑶娘的,咱们去哪给四娘也寻一个邹家小子?”
夏承和也叹气,“我们先前一直在九里亭,哪里认识什么人?开店的时候倒认识一些熟客,可没发现谁家有与四娘年龄相当的男娃啊……”
夫妻俩一筹莫展。
夏承祥与李氏知道了,一阵唏嘘,也答应帮忙注意着,有合适的就说给四娘。
收了水稻,日子很快进入十二月,天说冷就冷了。
莫守谆送了信回来,说裴家少爷追去了江淮,要带莫家三小姐回京,莫家三小姐一怒之下嫁给了苏长亭!裴家少爷带了人大闹喜堂,打伤了苏长亭,被莫家三小姐用箭弩连射三箭,受了重伤。
不等十一娘心惊,第二封信紧接着送到。
裴家与莫家关系紧张,腊月十三,莫家对外宣布,莫家三小姐重病死亡,已发了丧。
十一娘提笔写回信,信还没送出去,第三封信来了。
楚衍,化名林珏的四皇子于腊月十五病逝,顺平帝哀恸不已,赐封四皇子为靖王,按太子规格下葬。朝臣哗然,连连上书不妥,被顺平帝一一驳回,有亲三王爷楚业的大臣上谏,被顺平帝拿着玉圭砸破了头,罢黜为平民,这事才算落幕。
顺平帝下令全国哀悼,国丧为百日,百日之内不许有鞭炮,不许有婚嫁,不许娱乐。
楚衍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后发丧,顺平帝大病,至晕厥,人事不省。
几位皇子纷纷回京,五王爷楚乔得了顺平帝密诏,连夜从边关赶回京城,途中被追杀三十六次,带回去三百精兵亲信,到京城只余十三人!
十一娘看罢信,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烧了回信,思考良久写了第二封回信,却不想还是没等寄出去,又到来第四封信!
这封信,带来了她想要的消息!
信中言,五皇子离开边关,不过几日,薛烨被人设套引了出去,困在一处山洞足足十日,被人以逃兵论处,幸好有五皇子的亲信为其说情,只降为普通士兵。
十一娘几乎停跳的心重新活泛,重重喘了一口气。
研夏道,“薛少爷命大,不会有事的。”
十一娘就笑着点头,笑容却怎么都到不了眼底。
她让研夏把第二封回信寄了出去,谁也没带,一个人去了风月门一趟。
回来的时候,恰逢正月十五,本该热闹的清水镇因国丧,死一般沉寂,街道上挂着窸窸窣窣的白色灯笼,不复往年的热闹景象。
十一娘走在空无人烟的街头,不知不觉走到去年猜灯谜的地方。
她记得,那晚的灯笼很亮,照的人的脸颊都红扑扑的,很是好看!
照的人眼睛都会发光,很是好看!
十一娘抿唇,眸子里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浅笑意。
那个傻小子,不论什么时候看自己,眼睛里都会发光呢。
她一路走着,脚步不受控制的走去了薛烨以前租住的小院,院子被十一娘租了下来,因长时间无人居住,已落了厚厚一层灰。
院子里的大树,枝丫长高出了屋顶,被大雪覆盖,看上去有种荒芜的美。
十一娘裹着斗篷,下巴微蹭着毛茸茸的滚边儿,看着大树旁某个位置。
那里,那傻小子喜欢放上一张桌子,看书画画,习武研读……
十一娘在那里第一次觉得,原来黑色的墨水能画出有那样绝美意境的画,原来她在他眼中那样倾国倾城倾他心……
十一娘在树下站了很久,直到大雪覆盖满肩头,她才恍惚抬起了头,遥望着树顶的圆月,突然笑出声,她,居然这么想念那个傻小子?!
那个有着一双黑若深潭的双眸,却看到她就会发光的男孩儿……
十一娘伸手,深深吐了一口气,伸手接了一捧雪,望着圆月,轻声呢喃,“薛烨……”
某个远方,有个身材颀长的身影同时遥望圆月,随声附和,“十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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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戏好难写,改了好几遍,嗷呜,不要怪我发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