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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 关羽蚕眉倒竖,终于忍不住沉声说道:“大哥,此等人这般无礼,足见必是山野鄙夫,不足与论,大哥还是回去吧!何必浪费这许多心力在这等人身上!”
张飞更是伸拳撸袖,须眉戟张:“大哥!你发句话,俺这就到院后去给他点一把火,看这小子会不会睡得着!要不俺就直接闯进去,将他一把提出来见你就是!”
说着迈开脚步,便要上前。
刘备连忙止住。
那张飞向来嗓音洪亮,中气十足,就算是低声说话,声音也总是极富穿透力,传得极远。他这一说话,倒比刚才刘备敲了半天门更管用,只听院中的鼾声戛然而止,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外边是哪里来的客人?先生不在家,若是访友,还是请回吧!”
竹帘吧嗒一声掀开,一个青衣小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刘备生恐让张飞惊吓了小僮,连忙伸手将他一把拉到身后,然后赔笑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乃大汉皇叔、徐州牧、新野刘备,今天特来拜望卧龙先生,还望引见一下!”
那小僮揉着双眼走到门前,翻翻眼睛说道:“您的名字可真长,我可记不了这许多。再说我刚才不说过了吗?我家先生不在家,出外访友去了!”
刘备心中失望,不由得长叹一声:“唉!可叹刘备没福,第一次到访就这般不凑巧!却不知先生几时归来?可否告知一下,也好再次造访!”
只见那小僮伸手搔搔头皮,又揉揉鼻子,显得天真烂漫,憨态可掬:“哦?刘备?这个名字好熟,什么时候听说过似的!”
刘备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当真?!可是你家先生曾经说起?”
小僮抬眼望天,思索了半晌,突然间击掌说道:“没错!我记得先生离家之前曾经叮嘱过,说是最近会有一位将军从荆州前来,只不过他没时间在家守候,让我转告于他,请他日后再来。他临行所说的名字里边,好像就有刘备这个人。”
刘备听得有些讶异,他回头在张飞和关羽脸上扫视一眼,意思是你们看,这位卧龙先生确实不同一般吧?咱们还没来,人家就已经知道了!接着他回头再问:“小僮,你家先生说起刘备时,可曾有何评价?”
小僮翻着眼睛想了半天,这才嘟着嘴说道:“这个好像没有,只是好像听他说过一句话和您有关。”
刘备大喜,连忙追问:“当真?先生说了什么?!”
小僮微笑道:“他说刘备刘玄德才德上乘,只可惜命运多舛,身边无人,只怕空有壮志,却必定难酬。”
说话间一双灵动的大眼似是有意无意地在刘备身后的张飞和关羽脸上掠过,嘴角微弯,似笑非笑。
这一来关、张二人登时大怒,被这样一个黄口小儿当面嘲讽,在这两人身上这还是平生第一遭,两人几乎是同时瞋目大喝:“小儿大胆!那卧龙龟缩此地,就连生人也不敢相见,其无能可见一斑,又怎敢妄自评论天下英雄?!真正是大言不惭!”
那小僮似乎被这二人吓了一跳,脸上变色,接连后退了十几步,这才镇定下来。看着被刘备一边一个紧紧拉住的那两位吹胡子瞪眼却不敢过分挣动铁血将军,突然间伸伸舌头,调皮地咧嘴一笑,蹦蹦跳跳走上前来,向二人说道:“这两位大叔,看你们这么生气,究竟是为了何事?难道我家先生说得有什么不对?虽然小子我年幼无知,可是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若是这位将军春风得意,并不像我家先生所言那般窘迫,那你们几位又岂会大老远跑到这里?呵呵!呵呵!这么大年纪了还这般冲动,真是好笑!好笑!”
说完装模作样地把两手往背后一背,一转身,迈开方步,就要回房,竟是连一杯茶也懒得敬奉。
这一来就连刘备心中也有些恘然不乐起来,要知道他虽然出身卑贱,但终究是当时的汉室正统,中山靖王之后,况且因当年在汉献帝身边时曾经当面认亲,也是皇帝钦定的皇叔,地位尊贵,虽然在诸侯争霸中屡不得志,但那一点自尊还在,这小儿屡次羞辱,他心中岂能毫无芥蒂?
不过他终究是后来称雄一方的一代枭雄,心机之深沉,自是非常人所能及。心中的一丝不快只是一闪而过,他抬手止住想要发作的关、张二人,以一种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语气说道:“小僮,你家先生所说,虽然不无道理,但也只能说是说对了一半。刘备身边,实是不乏独当一面的盖世虎将,只不过是因为刘备无统帅运筹之才罢了!也正因为如此,我刘备才会不避风雨而来,希望能借助先生经天纬地之才,一统天下,复兴汉室,为天下百姓谋福。既然今天先生不在,备不想多费唇舌,只望小僮能在先生归家之后将刘备来访之事告知,我等便感激不尽!备等回新野之后,稍事安排,必当再来!告辞!”
说完手挽关、张二人,向后退了十几步,这才转身走到马前翻身骑上,扬手一拍,马蹄声起,转眼间消失在了卧龙岗浓密的绿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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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草庐不远处,小溪边有一座青竹搭就的小小凉亭,孔明跌趺端坐,鼻翼间长出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远望着草庐的方向,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地说道:“稍事安排,必当再来!不错!不错!厚重、沉稳、确是一代王者风范!看来我要加紧处理自己的家事了!”
说完站起身,目光在小溪上潺潺的流水中稍一停滞,随即倏然一转,遥望西南,点头说道:“阿丑,也许你等我太久,今天,我来了!”
声音不高,但却如丝如缕地飘荡开去,缓缓沉入了脚下的溪流。在他柔柔的目光注视之下,溪流如烟,在林间飘舞如带,向着远方不紧不慢地流淌而去。
半晌之后,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心声已经随流水去远,更似乎是他已经看到了那一位意象中的少女收听到了自己的意念,孔明对着竹庐方向会心一笑,迈开脚步,穿林过隙,向着远处摇摆而去。
小溪在山野间蜿蜒,恰如一条闪亮的丝带,百转千回,这里已经是竹庐之外,紫竹林边缘。
此时已是黄昏,绚丽的暮色下,夕阳的余晖在小溪中荡漾出一片七彩的美丽,阿丑,那个依然是一身黄色长裙、头戴斗笠、轻纱遮面的阿丑,她独自坐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之上,长裙低挽,一双秀美的赤足轻轻搅动着清凌凌的河水,映衬着身后那一抹浓浓的、化不开的深紫,宛如一朵卓约的莲花,清丽而脱俗;又好像是雾中的黄菊,遗世独立,让人感受不到一星半点的烟火之气。
箫声。又是箫声。又是那种渗透着千万年忧伤的箫声。又是那种渗透着千万年忧伤和无尽的思恋和柔情的箫声。
那一支紫竹箫在她唇间缠绵,纤指如蝶,在那些蕴藏着天籁音符的孔洞之间轮转灵动,如一缕缕柔韧的丝线,缠缠绕绕,在天地间旋转一匝之后,落入溪流,随波荡漾,四散流转。
身后不远处,同样一身黄衣的黄英依然是忠实地守候着,不发一言,却也不肯离开。
不过,在他身上有一种凛冽的剑气似是有意无意地向四周辐射开去,冰冷而犀利,与周围的景色极不协调,却似乎与阿丑柔柔的、哀怨的箫声也并无冲突。一个是在渴望,一个是在防范,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千年的守护,穿越时空的情感、剪不断的血脉,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氛围、特殊的纽带,不需要言语,不需要交流,静默中,一切已是过往。
似乎是一缕风吹过,又似乎是一股细细的暗流,静静的河面上突然涌起了一阵细微的涟漪,黄英那无处不在的犀利剑气也不曾到处的河面之下,突然涌起了一股金黄,细细的河沙中,一尾金鲤悠然而来,竟是丝毫不怕生人,径自游到阿丑的脚下,摇摇摆摆,在她的脚踝四周蹭来蹭去。
箫声戛然而止。
滑滑的鳞片在阿丑裸露的肌肤上带起一阵异样的微痒,就像一只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轻轻抚摸,异样的感觉在她心中油然升起,她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眼,恍惚之间,似乎又进入了那一个曾令她荡魄*的梦境,而脚下的流水,就是那个令她向往千年的怀抱,温暖、坚实、博大、包容。
身后,黄英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犀利的眼神远远地向溪流中看了一眼,随即轻哦一声,周身剑气顿时隐退。他往后一退,双手抱膝,往竹荫下一坐,脸上竟是如释重负一般,似乎是无意间完成了一件极为艰难的大事。
小河边,阿丑随手将紫竹箫往身边一放,伸出手轻轻放入水中,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一尾留恋不去的金鲤,是那样的柔情款款,似乎那不是一尾鱼,而是隔世的情郎、梦中的伴侣。
就在此时,身边的紫竹箫被裙摆一带,已经从青石上滑落,无巧不巧地落在了那金鲤的身边。金鲤往上一探头,竟一口咬住,随即往下一沉,隐入了阿丑脚底。
阿丑一愣,正要抬脚观看,却见从脚底泛起一连串圆圆的气泡,在脚边接连破开。水花中,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似乎隔得极远,又似乎就在耳边:“阿丑,也许你等我太久,今天,我来了!”
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但却让阿丑不自觉地心旌摇动的特殊韵味,阿丑突然觉得喉头一阵梗塞,双目之中已经泛起了一层水光。
朦胧中,水面上水泡已经消失,那支紫竹箫咕嘟泛起,紧贴在她的脚边不再移动。阿丑伸手擦擦眼睛,伸手拿起竹箫,却又立刻愣了起来。
河面上,水波中,一个高挑的身影正负手而立,一张魂牵梦萦的面孔正在波光中冲着她微微而笑。
她急忙抬起头。
身后竹林中,黄英的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踪迹。
在她身边不远处,小桥上,一位飘逸的书生正负手而立,披襟当风,看着她,满脸深情。。。。。。。。<!--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