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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回小溪,把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正手脚麻利的洗着身上的泥,便听到舒氏大喊了一声:“生哥,六六在这里。”
不好!
姚六六赶紧回头,就见舒氏和姚泽生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想来是等她等久了,所以出来寻她,赶紧挤出一丝笑意,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三爷爷,三奶奶。”
舒氏看到她一身的泥,从头到脚,惊恐的一步并成三步的冲了过来,紧张的拉住她的手,左右打量她的身体:“六六,你吓死三奶奶了,你这怎么了?可摔着那里没有?快站起来给三奶奶看看。”
都摔成这样了呀,全身都是黄泥,整个人如同从泥里捞出来的一样,舒氏下意识的就想到,六丫头不会是从山上滚下来吧,她蛇毒还没清呢,都怪自己,早知道就不让她去了,这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舒氏越想越心焦,眼睛都有些发红。
姚泽生和舒氏的想法差不多,怪就怪姚六六这一身太狼狈了,只是姚泽生比舒氏多了一个心眼,那就是如今天正值夏季,这已经接连小半个月没有下雨,六六这一身泥是怎么摔的?
瞄了眼姚泽生探究的目光,六六赶紧手脚并用的从水里站起来:“三奶奶,六六好笨,本来想摘了野菜洗干净了再拿回来,可没想到,摔到了水里,菜……菜也被水冲了去,我想捞回来,可是,可是……”说着,六六眼睛都发红了。
撇着嘴,欲哭无泪的松开屁股后面的小手,姚六六真心想说,自己掐自己,真的很痛。
舒氏和姚泽生看姚六六说的急,小脸挤满了愧疚和自责,下意识的脑海里就多了一幅画面,那就是姚六六抱着一堆野菜,在小溪里洗,结果一脚没踩稳,跌到了水里,小溪的水流虽不急,但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想要捞回来,结果自然是越捞越乱,越摔越多,最后便是滚了一身的泥。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好在这小溪地势不算高,就算是摔了,也不会滚下山,小溪里也没有尖锐的石头,大多都是稀泥沉底,没伤着人就好。
姚泽生哭笑不得的捧起一把水将她的脸擦干净:“六六,水冲走了,就冲走了,下回别再捞了,万一要是摔着那里,那可如何是好?现在我们既然决定先住在山里,那就一定要保证身体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根本没有大夫可以给我们看病知道吗?”
“是呀,六六,山里的野菜多得是,没有了,咱们再摘就好,你看你都快变小花猫了,快告诉三奶奶,那里伤着没有?摔疼了没有?”舒氏心疼的不行,也不怕姚六六身上都是泥,拉着她转了三圈,仔细看过后,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姚六六赶紧顺势把头埋在舒氏的肩上,一个小小的谎言,但却收回真挚的关心,让她真的很感动。
姚泽生以为六六还因为野菜被冲走而委屈,笑着又安抚了两句,然后带着她和舒氏回到空地。
因为姚六六没有衣服,所以舒氏把自己的衣服拿给了她穿,然后舒氏抱着她全是泥的衣服去小溪那边清洗,只剩姚泽生和她坐在一起。
这一会功夫,舒氏就把这里收拾的很干净,枯树叶和树枝全都拣到一堆,三根大树枝绑了一个简易吊架,吊了一口小小的圆锅,上面满了些清水,依稀可见里面有些黄色的小米。
看来姚泽生和舒氏不只是带了杂粮饼,还是带了些粮食的,从包裹上估计,这些小米可能带的也不多。
毛粘毯子铺在地上,下面有草,坐着感觉很柔软,小心的扫了眼,毛粘毯撑死了一米二左右,睡两个人刚刚好,多出她来就明显不好安排了。
白天倒还好,温度高,可到了晚上,这深山老林的,如果不盖被子,长久下去,只怕会积寒成病。
“六六。”
来了,姚泽生忍不住了,姚六六醒了醒神,然后偏头微微一笑:“三爷爷。”
“你认得它吗?”姚泽生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毛粘毯上写了一个字。
毛粘毯很软,再加上草地的柔软,字的轮廓一眼便能认出来。
这是一个“巧”字。
姚六六飞快的回想,确定这个字,她在启蒙堂看过,便点了点头:“认得,这是个巧字。”
姚泽生眼里亮了亮:“会写吗?”
姚六六咬住下唇,很羞涩的点点头:“写不好。”
本尊本身就是个很聪明好学的孩子,虽然是躲着学字,但平时没少自己拿树枝在地上划拉,就算不认得,也照着划拉过,所以姚六六很老实的回答。
真正说起来,这个时代,繁体字虽多,但巧在她都认识,因为她前世是学服装设计,恰好她很喜古风,所以曾研究过把古文,绣在衣服上做为装饰。姚泽生当初在启蒙堂教的书,一百个繁体字里,姚六六最少认为八十个,而剩下的,她猜也能猜出来。
这一静下来,姚泽生就在想,自己之前在六六眼里看到的睿智,那份心智和话中话都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隐忍到现在才来试探,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不是一路疲于奔命,他早就想试探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姚泽生故意停在这里,眼神带着鼓励看着她。
姚六六头皮麻了一下,还要装出很羞涩的笑意,怯怯的回答:“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千字文,是本尊在启蒙学堂听的最多的,其实本尊自己最多只能背到这句,后面的本尊记的很零散,根本无法连贯,但对姚六六来说,这千字文她都能背全,还包括,诸葛亮的出师表。
想到出师表,姚六六恍惚了几秒,这个时代是她从来没听说过的时代,会不会有三国呢?这个她真心不知道,想着不禁手心冒汗。
姚泽生听姚六六没有再往下读,皱了皱眉,再次提醒道:“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这是又要她往下接吗?姚六六捏了捏手心,决定装傻。
“云……腾致雨……露……”反正本尊后面记的也很零散,她装也不怕。
总不能姚泽生考究她什么,她就回什么吧,那不是更显的妖孽了,到时姚泽生只怕就不会这样温柔了。
想想也知道,一个不是自己侄孙女的人,借用了他侄孙女的身体,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姚六六胆颤,装着又懵懂又害怕的咬咬嘴唇。
就像老师考学生,学生回答不出来的那种担惊受怕样。
姚泽生没有放弃,还是接着提醒:“露结为霜,六六,你把你能记得的,都念给三爷爷听听如何?”
姚六六害怕的纠结,扯过衣襟揪啊揪啊,细弱蚊呤的道:“三爷爷,你、你发现我了吗?”
姚泽生摸了摸她的脑袋:“六六想识文学字是很好的,三爷爷很喜欢。”
“可娘和奶说,说女孩子不用学这些,只要学会干活就好。”
姚泽生皱眉,心道迂腐,摇了摇头,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神情变的恍惚。
女儿若是生在农村,确实是不需要识文断字,但若是生在大户之家,那个不学点字呢,郡府、府城、上京,到处都可见女夫子,专教大户人家的千金,习文弄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多得是,就连舒氏当年未出嫁时,也学了不少字的,后来嫁了他,学了琴棋书画,虽不精,但也不差。
当年他在赶考时,常常听闻那家千金乃是当地有名的才女,而六丫头天资聪颖,又难得的好学,可惜她生在农村,又生为女儿家,更让他无奈的是,偏偏又生在重男轻女的大嫂家中。
适才听她流利的能将前面几句背了出来,他便知道,六六这孩子果然是天资聪颖,生在姚家真是埋没了她,但又这能如何?命啊。
姚泽生长叹了口气,随后定定的看着她:“六六,你老实告诉三爷爷,之前你说的那个毛驴送信的办法,真是你看来的?”
田村李伯是猎户,他当然知道,李伯有一条大黄狗,他也知道,但他怎么没听说过,大黄狗提前报信的事?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家有个什么新鲜事,不传得全村人人皆知的,如那大黄狗果真有这本事,他肯定自己不可能没有听过。
姚六六低下头,知道这是瞒不过去了:“三爷爷曾在学堂说过,老马识途,所以当时六六在想,如果马知道认路,那么毛驴一定可以。”
姚泽生愣了愣,半响才呢喃道:“对呀,我是说过……这么说,是六六自己想的?”
“嗯。”
“那你再提醒我,说李爷爷一个人扛着猎物下山,示意咱村的人带的东西太多,逃不过官兵的追捕,也是你自己想的?”
姚六六低头,紧张的揪着衣襟,尽量让自己更像一个四岁的孩子紧张又害怕的模样,怯怯的又点了点头:“平时我拎着猪草从李爷爷家路过,大黄狗追我,如果我丢掉猪草就跑得快,不丢掉,我就会被大黄狗咬,所以……三爷爷,六六害怕,六六害怕失去你和三奶奶,三爷爷,爹娘不要六六了,奶也不要六六了,六六什么也没有了,六六真的害怕,好害怕,如果三爷爷和三奶奶也不管六六,那六六要怎么办?呜呜呜呜呜呜……”
从小声的哭,到后来放声大哭,姚六六真有种想给自己发金像奖的感觉,其实说到后面,她是真心的同情本尊,想起本尊身上青青紫紫的掐痕和鞭苔,她就心酸,随之再想到,自己重生在这里,重生到一堆极品家人里,多少也点悲中从来。
前世她是死在医院,因为白血病,生前受了不少折磨,特别是看着父母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揪心的痛,总让她喘不过气。
如今若是父母知道,她在另一个时空重新再活了过来,不知他们是不是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