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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嗓子疼得厉害,裴迪文只能惜言如金。
舒畅愣在车门前,他哪来她车的钥匙,这个暂时不追究,“你不开自已的车吗?”她问第二个问题。
“我这几天都睡得很少,又感冒了,开车精神不济。”
舒畅慢慢地跨上车,坐好,手扶着方向盘,看来,她又要沦落成领导的专用司机。“我直接送你回憩园?”
“随便,只要在你身边。”他抬手贴上她的脸腮,掌心滚烫,有一点热度。
舒畅突然眼里涌满了泪水,她咬着唇,不让哽咽声泄出。他轻叹了一声,从后座跨到副驾驶座,迎面将她抱住,半个身体扭抱着,没几秒钟就感觉腰很酸。然而没有谁动弹,他吻着她脸上的泪水,以最最温柔的力度。每个呼吸间,嗓子里的热气都喷在了她的脖间。
舒畅闭上眼,泪流得更快了。“别再和我赌气了,好吗?”他拍着她的后背,呢喃地轻问。
“我没有赌气。”她是不知所措,她是胆怯了。有时候,不是光有爱就可以的,她还需要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谈一份差距很大的恋爱,需要一颗强壮的心脏。
他松开她,替她把已经齐肩的头发抚平,“男人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以前的生活绝不是一张平铺的白纸,他有皱折,有内容。但因为经历过许多,才知道什么是最应珍惜的。你不要那么不自信,我对你说过,在我心里,你早已重得没有任何人可代替。傻孩子,我爱你。”
“迪文,我知道!”他的嗓子像砂纸和什么东西摩擦,听得她很心疼,可是她真的太想他的宽慰。
裴迪文轻轻地苦笑:“这两天,我知道你心里面很不好受,偏偏我又没办法留在滨江。爷爷血压过高,引起脑溢血,幸好抢救及时,我一等他脱离危险,就急匆匆赶回滨江,想和你一起过平安夜。二十六号,我还得回家去忙些事,但我会赶在三十一号那天回来,我们一起迎接我们之间的第一个新年。舒畅,我一直把有些话压在心里,说出来怕给你压力。我珍惜家人的方式就是想在每个重要的日子里,都陪在他们身边。我们之间,我想要的不是短暂的火花,而是更长更久。”
这长长的一段话,他说的中途停下好几次,摸着喉咙,一脸痛楚。
舒畅低下头,感觉松了口气,眼泪却又止不住,车里的纸巾用完了,狼狈地只能用手背去擦。
也许这就够了。冷雨霏霏的平安夜,他带着一身的感冒病菌,从千里之外赶过来,就为和她一起,只为和她一起。他还许给她以后的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日子。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唉,我怎么又把你惹哭了?”他轻轻地叹息,用两手替她抹着泪,“傻孩子,怎么会生出那些古怪的念头?要是哪一个女人真有你好,我何必等到现在?”
“可是为什么你要等到三年后才对我说这些?”
“爱一个人需要契机,还需要尊重,不是喜欢上,就能对着满世界都嚷嚷的。”
她不太明白。
“以后你会慢慢懂的。舒畅,我们回去吧!我真的有点撑不住。”他疲累地躺回椅背,一只手放在她的腿上,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舍地看看他,把车发动。从报社到憩园,路程并不远,她却开了很长时间,仿佛这是一段幸福的旅程,她舍不得很快就到达尽头。
停下车时,她侧身看他。他睡着了,因为感冒鼻子不能好好呼吸,不得不半张着嘴,鼾声有点重,一缕头发散到额前,看着没有了平时的那份冷漠。她趴在方向盘前,痴痴看了很久,不太舍得叫醒他。还要怀疑什么呢?她轻问自已。此刻,她的心中一片安宁。
裴迪文吃了几颗感冒药,上床睡了。她没睡,穿着一件大毛衣,在他窗明几净的厨房里给他煮粥,她注意到晚上,他就是喝了点果汁,每喝一口,眉头皱一下,其他东西,都没动。
粥煮得稠稠的,搁在冷水里,晾到半温,她盛了半碗,走到床边,把他叫醒。他微躺在床背上,眼睛也不睁,由着她一口一口地喂着。一碗吃完,他突然开口问道:“还有吗?”
她又喂了他一大碗,他吃得睡衣都濡湿了。能出汗,就好。她让他换了衣服,等着他睡沉,熄了灯,这才回客房睡去。躺下时,一看时间,都凌晨两点了。
朦朦胧胧刚睡了一会,感到身边的床铺一沉,腰间多了只手臂,“圣诞快乐,舒畅!”他的嗓子听着好了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她睁开眼,一下就看到床头柜上搁着的情侣对杯,笑了,“真的是你冒领的。”
“来不及买礼物,只好如此了。”情侣对杯上是一朵朵红艳的三角梅,在光洁如雪的白瓷上,显得特别的亮丽。
“那你的呢?”她翻了个身,依在他的怀中,摸摸他的额头,没有热度了。
“你一个人要喝两只杯子?”他反问。
她大笑,捏捏他的脸腮,“你连这个都替报社省呀!我可以一只杯子喝咖啡,一只杯子喝茶呀!”
“不行,做人要专心,不管是甜还是苦,是酸还是辣,都应为她统统容下。”
“迪文……”她一怔。
“如果我把感冒传染给你,你会怪我吗?”
咫尺之遥,看得清他幽深的眸,分明有墨色在翻涌,她小小的身影在其中,随潮起伏。
“我……好像没刷牙。”她的理由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也没有……”
他一笑,慢慢地,慢慢地靠过去,噙住她微微颤抖的唇,闭上眼睛,用感官细细描摩,缓缓刻划。
她温驯地环住他的身体,给他最温柔的回应。
那样漫长的一个吻,像是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她变成了一块巧克力,渐渐地融化在他的唇齿间,溶成一团甜蜜。
圣诞节,雨住了,却没放晴,天阴阴的。他们俩没出去,就窝在屋子里,看了几部好莱坞的老片子,听听音乐,她陪着他,吃了一天清淡的小粥。
二十六号,是个周日,他的感冒差不多痊愈了,只是脸色有点蜡黄,她开车送他去机场,他从滨江飞上海,再从上海飞香港。
他的家,在香港,是个大家庭,四世同堂,他是长孙。候机的时候,他对她说的。
从机场回来,她一直在琢磨四世同堂是哪一辈到哪一辈,爷爷,爸妈、孙子,那另一个是――重孙辈了。呃,难道裴迪文的弟弟或者妹妹有抢在他前面生孩子?
周一,继续上班。因为新年将近,人心都散了,没几个人能集中精力放在工作上。舒畅没接到采访任务,一月一次的记者例会,她谈的标题很空洞,那是她根本没心思准备,她数着时间,等着裴迪文回来。
午休时,无聊得很,她跑上去找莫笑玩。莫笑难得轻闭,在看一本编织毛线的书,见了舒畅,又从抽屉里摸糖,舒畅这次没拒绝,笑着接过,拉把椅子挨着她坐。
“莫秘书,你也爱吃这个糖?”
莫笑摇头,“我的体质偏胖,我可不敢。这糖是裴总每月买一包放在这儿,让我招待客人的。不过,好像只有你一人吃,其他人都不碰的。”
舒畅放缓了咀嚼的速度,稍稍坐直了身子,“这糖是裴总买的?”
“嗯,都快两年了,每月一号,他都会准时拿给我。”
舒畅甜甜地笑了,心里面暖暖的。“裴总好像挺细腻的。”她眼睛晶亮,音调不自觉放柔了。
“嗯,是个杰出的男人。”
舒畅双手托着下巴,八卦兮兮地问:“如果你女儿遇到这样的男人,你会觉得开心吗?”
莫笑摇头,“不,我不会同意我女儿和这样的男人交往。”
“为什么?”
莫笑一挑眉,“因为不可能有结果的。”
“你怎么就知道没结果呢?”
莫笑正要回答,电话铃响了,是社长打来的,让她去他办公室一下,舒畅只得告辞。她觉着师傅和莫笑都被裴迪文疏离带有贵族气息的外表蒙骗了,其实,深处下来,就会知道被他爱上是件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谈小可今天是婚假前最后一天上班,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的通知,元旦那天要准时出席她的婚礼。转到法治部时,舒畅的手机充电器不知扔哪了,刚好出门去附近的商店买。回来时,看到杨帆站在大厅里,两手插在裤袋,一脸阴沉。
舒畅本能地想掉头离开,后来想想,人家这么落落大方,她干吗顾前顾后的。于是,抬起头,坦然地迎视着杨帆,淡淡点了下头。“等你老婆?”她按了下电梯,电梯正从十六楼下行。
杨帆嗯了一声,然后就直直地看着舒畅,像如饥似渴似的。“你好么?”
舒畅耸耸肩,“前所末有的好。”
杨帆挤出一丝笑,“我看得出来。可是,我……不好。”
舒畅没有接话,看着电梯上方,数字键按秩序地跳着。
“唱唱,如果我现在……和你一块离开滨江,远远的,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你愿意吗?”杨帆鼓着勇气问道。
舒畅一笑,看看他,“你说呢?”
杨帆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两肩耷拉着。
“当”,电梯门一开,谈小可笑盈盈地走进来,“老公,等急了吧,舒姐……”她看到了舒畅,轻抽一口气,警觉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舒畅看都没看她,直接走进电梯,关门,上行。
她听到杨帆在说,“就是打了个招呼。”
“我不信,你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谈小可的声音带着哭腔。
舒畅咧了下嘴,没有成功地笑得出来。
转眼,就是三十一号,舒畅一起床就带着笑,昨晚和裴迪文通话时,他告诉她坐的航班,应该是在下午四点多到滨江。
她梳洗时,打着腹稿,想着怎样找一个理由对爸妈说明天不和他们一块去泡温泉,刚坐到餐桌前,于芬叹了口气,对她说:“宁致今天要出差,泡温泉的事要改期了,正好,天气也要降温,明天我们就呆家里吧!”
于芬小心翼翼的语气,好像把她当个水晶娃娃。舒畅笑笑,“那我逛街去。”心里面松了一大口气。
“行,那你找胜男陪你。”
一上班,和谢霖一同进的电梯,谢霖一直冲她挤着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电梯门一开,她就把舒畅拉到楼梯间,神秘地说:“昨晚那个乔桥自杀了。”
“那个主持人?”舒畅皱了下眉头,脑中跳出一张美仑美奂的丽容。
“嗯,割脉自杀,就在更衣间,幸好发现得早,总算抢救过来了。”
“娱乐版的记者知道吗?”
谢霖翻了下白眼,“你真是个白痴,人家电视台会让这种丑事外传吗?听说是为情所困,爱的那个男人喜欢上了另一个女人,要和她分手。唱唱,那么完美的女人都被甩,我这一点伤又算什么呢!”
“阿Q重生了。”舒畅给她说得笑起来。“你以为完美的女人就一定能嫁完美男人?”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巴望能嫁一个完美的男人,这是真理。我倒好奇,你以后会被什么样的一个男人给降服?”
“接个电话。”舒畅听到手机在包里响了起来,掏出一看,脸一红,正是那个降服了她心的男人。
腊月的寒风里,路边的香障树艰难地维持着一树浅绿。裴迪文站在树下,驼色的齐膝大衣,铁灰色的围巾,衬得他气质越发的尊贵、优雅。
舒畅眯细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从香港到上海的飞机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