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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晨议的秦将军鼻子忽然发痒,直觉有人没正经惦记他。
今日晨朝时间格外漫长,不知道是不是官家太过惦记他,有事没事就点他出来说话,诸位大人们都空着肚子,眼神都要恍惚了,怪不容易的。
官家就着梁建章与徐康年失职不作为一事扯了一大堆闲篇,其实也算不得闲篇,就算是借题发挥吧,各处敲敲打打,敲打的这些大人们直转腿肚子。
官家问秦未柔然人攻城的细节,意在让这些如梦似幻的大人们体会一下战争与边陲形势的险峻残酷,不然多数人只知一个凉州,却根本不知道长乐县是个什么地方,血溅不到眼前,刀枪不架在脖子上,都还活在太平盛世的奢靡中不知所谓。
“柔然人野心从未消除,此次没有选择相邻的边陲重镇,反倒出其不意的绕远到长乐县,目标就是攻陷凉州,从而破开西北边防。”秦未说道,“柔然人为何会这般轻而易举的灭掉我们一个城,除了边陲防卫疏松以外,最大的隐患便是柔然人对我们的边防内务了如指掌。”
这话说的不免诛心,反正自从秦将军舍命大败柔然后,所有人都过上了高枕无忧的日子,边陲防卫稀松就算了,有柔然人潜入大魏都无从知晓,除了骂他们一句酒囊饭袋外,大概也没什么能形容的了。
于是有些大人们就不服气了,你秦将军是国之栋梁不可撼动,也不必头天来上朝就打翻一朝的人吧,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呀!
御史中尉赵武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有一问,听闻当日秦将军追至柔然人于城下,原本有足够的机会杀掉头领阙勒,缘何最终放虎归山呢?”
半死不活的大人们终于被这个问题炸出了动静,纷纷唏嘘议论,秦将军放走柔然最难对付的强将,到底安的什么心那!
这种问题说出来的确容易遭人群殴,人们大多只会看表面,谁管你有什么大计后招,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柔然只要有阙勒,大魏就不能少了秦未,难保不是秦将军自保之计,所谓兔死狗烹,柔然一灭,秦未就不那么举足轻重了。
秦未没有分辨,因为他一半的目的就是如此,这帮惯会卸磨杀驴的蠢货伎俩又不是没领教过,秦将军也不是圣人,总要先考虑自保。
倒是大司马站出来提了一句,“我相信秦将军如此定有因由,臣私以为此时不是跟柔然相争的时候,杀掉阙勒容易,但必会因此激怒柔然可汗,若因此边防吃紧,必会带来更加不可估的后果。”
话从大司马嘴里说出来,御史中尉他们就知趣的闭嘴了,抛开别的不谈,他分析的非常到位,大势面前,高安还是头脑清楚顾全大局的。
官家点头,“秦将军说的问题很值得众卿反思,不能因为西北广袤不易攻占就大意,柔然人正是利用这种心理才能一举攻破长乐县,从而导致凉州危疑,若不是有秦将军力挽狂澜,此时西北咽喉恐怕已经被柔然扼住,经此一役,西北边陲乃至北方重镇务必要重新整顿,从将到兵,皆要严格筛选,勤加操练,不作为者,不可轻赦!”
官家的态度让众臣无比恐慌,一句重新整顿传下去,就等同于一场人仰马翻,深究其原因,那得从士族门阀说起。
世家大族有赖子孙繁茂而兴旺,又皆享有特权,生来就可以蒙荫为官,前程仕途都是一路铺好的,如此就衍生出了两条路,要么像贺添那种去太学国子学读几年酸书,出来高官厚禄,要么就是去军中混两年军功回来,照旧高官厚禄。
所以现如今的镇戍兵里头,至少五成以上都是世家子弟混进去的,就如同齐梁那种豆腐渣拼起来的废骨头,还不够去给人磨刀的。再就是梁建章这种老油子,两年安生日子就过成了软骨头,像是隋衍小将那种,就已然是上乘。
这么一帮人,禁得住整顿吗,官家真要动真格的整顿,得招惹到多少世家大族的抗议,所以啊,没那样容易的。
大司马高安听了一早上,几乎没怎么说话,被文公秦未一块挤兑的时候,得大度着不能言,后来是插不上嘴,但因此他却琢磨明白了官家的想头。
等下朝的时候,高安看见徐康年失魂落魄的等在宫外,便提步走过去,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如何?”
徐康年此时六神无主,他急于从高安口里听几句安心的话,便顾不上往日的刻意回避,说道:“大司马,我该怎么做呢,官家万一真的治罪,我岂非要完了?”
高安配合着叹口气,“福也祸也,出了这样的纰漏,躲是躲不过去的,但也不至于到了要完的时候,甭管是降职还是外放,熬两年再回来便是,没到天塌的时候呢。”
徐康年心理多少算是有了低,只要不查出别的什么要命的事来,总能有机会翻身的,但眼下实在是倒霉透顶,好端端的都能让雷劈一回,调查降职,关键在官家那里不讨好,说来说去都是那倒霉秦未给闹的。
“大司马,如此我心里就有底了,您放心,有事我会兜着,牵扯不到别人身上。”
高安拍拍他的肩头,宽慰了几句便上马车离开,待隔开了外面的视线,他才稍微沉下脸来。
马车中还坐有另外一人,此人姓韩名箫,字仲琰,乃高安府中名士,他烹了一杯茶递给他,“看来徐康年是彻底乱了方寸,此人阴狠有余,到底是差在脑袋上,可惜了。”
“你倒是先替他可惜上了。”
韩箫笑而不语,徐康年那种眼力,自然是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一个没有脑子还知道太多的人,留之何用,妄想来日东山再起,心也太大了点。
“秦将军归来势凶,上来就断了大司马一臂,廷尉府必舍无疑了。”
高安慢慢品着茶,眼神不知定在哪里,笑了笑,“我就是喜欢他这股劲儿,在边陲磨练了三载,更像那么回事了,我猜他是算准了官家的心思才肯回来的,官家明面上压着他,无非是做给我看,其实是想用他来排除异己,不过这次是有贵人助他,上来就替他步了一局好棋。”
韩箫沉吟,“据闻秦将军带回来几个庶民,十分的照拂。”
高安眉头一动,“你倒是提醒了我,送去军营的那两个,替我注意着点,小地方出来的孩子,大都比较踏实,培养培养,或许可堪重用。”
“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惜才。”韩箫掀开些许车帘,晴热的白光照进来,此时正路过景明寺,雄伟的寺塔光耀神圣,“长公主今日在此设宴,寺中戒备断了百姓的香火,也不知是功德还是罪过。”
这话引得高安哈哈一笑,“要想成事的人,便没有功德可言,佛祖历的比我们多,早就见怪不怪了。”
……
蹴鞠赛还在进行,长公主看蹴鞠看的有味,比看舞姬跳舞有兴致的多。
跟前的女官凑在她耳边轻言几句,说完了便自觉退下,长公主直到一球进,这才收回视线,看向跟前叽叽喳喳的娘子们。
徐应桐照旧是最能说的那位,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乐子,长公主不声不响的听她说完,方才插话,“你们拉扯着叶娘子半天,还让不让人家做事了。”
叶长安的确是脑袋发涨,耳根子一刻都没消停,她平日看着闹腾,却最不耐烦听娘子妇人们说话,那叫一个东拉西扯没完没了。
并且她们问的都是有关秦未的各种无聊问题,自从知道她住在秦府,除了有关秦将军如厕的事情没有问,其他事无巨细,只恨不得让她偷秦将军几根胡子过来欣赏。
“哎呀长公主,叶娘子跟我们一般大的娘子,哪里耐烦跟那些个媒官在一处呢,耽搁半天不碍事的,实在不成,我赶明儿就去官媒衙门打招呼,借叶娘子来跟我们耍几天,您瞧她鞠球踢的好,又会说话,长的还俊俏,多好玩啊,我们都怪稀罕她的。”
“应桐说的很是啊,官媒衙门不就是给人说媒吗,还不是要混在我们这些娘子里头,就让她跟我们说说公子们的事也不错啊!”
好嘛,这些娘子们可算是找到能打听各家公子情况的人了,干媒官的,谁家公子如何如何了,那必须门清,这哪里是稀罕她,分明是找她取乐的。
长公主笑笑,“如此却也使得,叶娘子人不错,等我们开社的时候,喊她过来帮忙便是。”
徐应桐拍手,“这个好这个好,叶娘子,我还想听听秦将军是如何带你们打仗的呀,是不是很威风很过瘾呀!”
“是啊是啊,我更想听秦将军一箭射断柔然头领腿的那一段,还很好奇秦将军为什么不干脆打死他呢?”
叶长安此时非常崩溃,想说秦将军的心如同海底针,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呢,这些娘子如此难打发,她要不要干脆把秦将军卖了好脱身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