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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他斜倚在床榻上,朝欧阳铎懒懒道。
宫人拿来圆凳,欧阳铎闲适的坐了下来。诚和帝紧蹙着眉头,神色苦恼:“铎儿,你说,是不是朕做错了?”
他是不信所谓的天命的,但连玥出事后,京城内便爆发了时疫。
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无心之举令天启陷入危机,甚至险些使得百姓遭受苦难。
诚和帝不由纠结起来,欧阳铎面无表情,状似没有听懂:“父皇英明神武,又怎会做错事?”
诚和帝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他总觉得欧阳铎话里带着讽刺的味道,但再看欧阳铎面无表情,又怀疑是自己多想了,铎儿一向是有一说一的,怎么会如此暗讽?
他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开来,但总觉得聊得不对劲。
很快,欧阳铎就回去了,偌大的养心殿只剩下他一人,其他太监都守在门口,几乎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忽然有一种四周都死寂的错觉,突然生出无限空虚。
曾经连玥还在的时候,常常一边耐心哄他吃药一边和他说闲话。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他也有四十多岁了,也上了年纪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连玥的存在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唉。”诚和帝悠悠叹了口气,立刻有太监上前问道:“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诚和帝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摆手道:“朕无事,你退下吧。”
太监诚惶诚恐的退下,诚和帝看着满室冷清,眼底罕见的划过了一抹落寞。
人既已死,就是再追忆又有什么用呢?
连玥从策划假死时就已经想好后路了。
之前她曾听欧阳铎说过,在天启边境有个小岛,隶属于天启,而因为往来都要靠船只,海上天气又变化多端,因此几乎没什么人去那岛上,岛上可谓是人烟稀少,却正好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她也打定了主意,要带邵耀他们一行人去。
现在邵耀等人虽然武功高强,远胜于一般侍卫,但如果碰上真正的高手,还是很难从对方手上讨到什么好处。
连玥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好好训练一番,她知道不少和海水有关的训练项目,比如在腿上绑上沙袋然后浸着海水跑步等。
但是要到一个封闭的岛上去进行高强度的训练,这是一个非常艰苦枯燥的过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坚持得下来的,而连玥也不想勉强他们,因而欧阳铎便主动出面,向所有人说明了情况。
“去岛上?”邵耀没有多想便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那不就能吃到海鲜了?”
欧阳铎默默看了他一眼,有几个和邵耀一样单纯的,已经开始盘算起在岛上能吃什么了。
连玥躲在暗处,忍不住扑哧一笑。
但其他有些人如穆旦一般的,考虑的却比较多,毕竟到一个封闭的小岛上,会有什么意外都是不得而知的。
这时欧阳铎又道:“若有愿意去的,一律欢迎;若有不愿意的,本宫也不勉强,还会给他一笔路费,在乡下购置几处田地,也算是对你们效忠的微薄回报。”
这番话一出,有几个本就动摇的人不禁动心了。
很快,欧阳铎就剔除了极小一部分离开的,剩下的则全都是愿意跟随去岛上的,令连玥有些吃惊的是,穆旦也留了下来。
“太子爷!”邵耀突然叫道,“现在太子妃不在,由谁来训练我们?”
穆旦二话不说就敲了邵耀的脑袋一下,这个没眼力见的,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他没看到太子爷的脸都已经黑……
穆旦愣住了,听到连玥,欧阳铎的神色却没什么异常,一如之前平静,仿佛之前在连玥尸体旁边椎心泣血的人不是他。
嗯?穆旦眼底划过了一抹疑惑。
欧阳铎朝连玥看去,连玥会心的点头,慢慢走了出来。
当看到眼前是个老头时,众人顿时都愣住了,这和之前连玥的反差实在太大,令他们一时间接受不能。
众人都十分怀疑,这老头看起来这么弱,真的能教他们?他可是看上去轻轻一推都会倒啊!
穆旦却注意到这老头的眼神不同寻常,而且格外清澈,仿佛能够看穿他们的想法。
“时间不多,事不宜迟,走吧。”老头开口道,语气不容置喙。
众人愣住了,互相对视了一眼,不情不愿的跟着他离开,毕竟这老头是太子爷找来的人,他的话也就等于是太子爷的话,他们是不敢不服的。
此行路途遥远,齐程已经差人备好了马匹,众人翻身上马,突然发现那老头没说话,不禁疑惑的朝他看去。
欧阳铎正牵着那老头的手,似乎正嘱咐着什么,那温柔至极的眼神以往只会对着连玥。
众人大跌眼镜,不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揉了揉眼再看,欧阳铎依旧和老头相谈甚欢,两人都一脸恋恋不舍,像是恨不得和对方一直黏在一起。
邵耀起了好奇心,但迫于欧阳铎的威严,他还是没敢大着胆子上前偷听那两人的谈话。
“不打算和兰章她们道别吗?”欧阳铎问道。
之前庆城吃得本来就少,现在连玥“死了”,她更加郁郁寡欢,别说是出去走走了,就是连饭都很少吃。
连玥眼底划过一抹不忍,但最后她还是狠下心摇摇头道:“不了,既然她们以为我已经死了,那就让她们误会吧。省得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让她们又难过一次。”
欧阳铎握住她的手,语气微微严厉:“你要向我保证,活着回来。”
连玥对上了他的视线,见他神色紧张,不禁心头微暖,微微一笑道:“只是假设,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吗?”
欧阳铎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但仍是蹙着眉头,似乎十分不赞同她说的话。
连玥不在意的笑了笑,对上不远处邵耀等人的视线,惊觉邵耀等人都在看着,她现在又是老头的模样,不禁失笑。
欧阳铎又叮嘱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人离开,一直望着连玥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收回视线。
齐程转头看了他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太子妃去到岛上后联系起来就没那么方便了,不知要到何时何日他们才能再见到太子妃。
另一头,连玥则带着众人有条不紊的前进着。
出了京城后便是郊外,一路的人烟变得越来越稀少,但与此相对的,景色也变得越来越开阔起来,令人目不暇接。
就在这时从草丛中突然冒出了几个黑衣人,手拿闪着寒光的长剑便朝他们冲来。
邵耀和穆旦等人神色一凛,不约而同的翻身下马,抽出绑在膝盖上的匕首加入战局。
邵耀朝着一个黑衣人冲了上去,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挥舞着长剑朝他刺来,邵耀闪身一避,看着剑刃从他眼前划过,拍拍胸膛心有余悸:“好险好险。”
黑衣人的身影从他面前闪过,邵耀疑惑的转身,只见黑衣人直朝着那老头纵身飞去,而那老头一脸惊恐,慌乱逃窜,丝毫看不出什么世外高人的样子。
邵耀目瞪口呆,看到一个黑衣人朝老头扑去,连忙提醒:“小心!”
看不出老头动作还挺敏捷,一下就绕到了黑衣人身后,出手将他抱住。
而那黑衣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几步便倒了下去。
邵耀正诧异,忽然发现老头身后又来了一名黑衣人,提醒已经来不及,就在邵耀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穆旦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将老头身后的黑衣人击退,蹙眉朝邵耀喊道:“愣着干什么!?”
“哦……”邵耀回过神,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微微弯下腰侧身将匕首送入了黑衣人腰腹。
鲜血汩汩流出,黑衣人瞪大了双眼,还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便咽了气。
邵耀抽出匕首,毫不在意的看着黑衣人的尸体朝后倒去,便去解决其他人了。
这么一圈下来就连邵耀都发觉了不对劲,穆旦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黑衣人摆明了是冲着这老头来的。
穆旦看着两股战战、神情惊恐的老头心底的疑惑也加深了,这老头到底是谁?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但总给他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若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老人,这些人又为何要来追杀他?
穆旦神色严肃,猛地将剑横在了那老头脖子上,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老头下意识抬起手,朝后避了避,声音微颤:“你小心点,刀剑无眼呐……”
“快说!”穆旦丝毫没有放松,如果不弄清这老头的来历,他实在难以心安。
“你、你能不能先把剑放下……”老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邵耀不忍,朝穆旦劝道:“穆旦,先把剑放下吧,反正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跑不掉。”
穆旦沉默了几秒,默默的把剑放下了。
连玥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她还真怕穆旦二话不说就把她解决了。
原本为了不让她假死的秘密泄漏,她是打算等到了岛上再告诉他们她的真实身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追杀来,对方的目的很显然,一是确认他是否真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二则是要把他解决掉。
偏偏她还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好在她带了些银针和迷药,倒是也能解决掉一两个人。
连玥神色凝重,太子府里果然被人安插了奸细,但会是谁呢?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解释她被人追杀的事实……
连玥顿了顿,突然嘿嘿一笑:“我这人没其他爱好,就是喜欢去赌坊试两把手气,结果输得一塌糊涂,这赌坊的人也真是的,我又没说不还钱,他们何苦追杀呢……”
说到后面她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起来,穆旦收了剑,众人都是一脸无语。
要不是他们能以一敌三,现在就被这老头害死了!
然而穆旦很快又想到了关键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