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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腾腾地起床,走进浴室洗了澡,穿着浴衣出来,九号已经让服务员把早餐送进房间,她陪我一起吃完,然后催促我赶快穿衣服,说和辛无尘约好9点半见面的。
我去拿自己的衣服,被九号拦住了,她把自己拎来的两个塑料袋打开来,拿出一件宝蓝白团花的真丝男士短袖衬衫、一条米黄色的超薄涤纶男裤,一双黑色皮凉鞋,还有背心、内裤、袜子,一一摆在床/上,看看那些精美的包装,肯定都是名牌。
我拿起衬衫来看看:“你、你让我穿这个?”
“嗯,是啊,我们老板见你穿着厚衣服,太热,就特别关照让给你买了这些哦。”
“哎呀,我还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真够花哨的。”我把这身穿上,来到衣橱跟前对着穿衣镜看看,自己差点笑出声来:“有点象归国华侨或港商啊!”
九号看看,轻声说:“宇天龙,说心里话哦,你还真是酷……挺帅的啦!”
“过奖了。”我摆了两个姿势:“怎么样?可以上T形台走秀了吧?”
“哼,太不专业了……”
“什么?你又没当过模特儿,还说我?”
“是吗?我在英国的时候,14岁就开始做模特儿,还有功夫和空手道教练,一直做到20岁大学毕业,7年哦。”
“啊?我、这……”我一阵尴尬,急忙转换话题:“走吧,快点,最好今天把这里的事情弄完,我得赶快回去想办法把我四弟弄回来。”我一边说拉开房门。
九号走出门,我跟出来,门边两个保镖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Allen小姐早!宇先生早!”
九号用粤语给他们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保镖点头走了。
我目瞪口呆:“昨天晚上,他们、他们一直在这里?”
“当然,这是他们的职责哦。”九号声音很平静,快步往楼梯口走着。
“那我们、我们的事不是被他们……”我手足无措地跟在她身后,有点急。
“哼哼,宇先生,你做了事情还怕别人知道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啦?我们都是成年人哦。”
我有点气急败坏,突然想到大竹星浩那个日本人一句骂人的话,不由地冲口而出:“可索……”
九号一下子站住了:“请不要讲外语,请讲国语,讲普通话!”
我一愣:“这,你也听得懂?”
“当然,你在用日语说‘可恶’,很简单啦。”
我突然想起她在龙宫岛的船上说过那个日本老头儿松田是她的空手道老师,她当然得懂日语了。
九号仍然不紧不慢地说:“我会英语、法语、德语和日语,听、读、说、写都还可以啦,如果您需要这方面的翻译,随时吩咐哦。就是普通话说得还不够好,目前正在跟着一位叫宇天龙的先生学习,这两天说的话好多,顶过去我一年说的啦,我的国语水平自己觉得进步很快的哦。”
我心里十分吃惊,这个丫头竟然会四门外语,还都水平不低。想想自己的一门英语都学得这么烂,脸上有点发烧。同时也突然觉得她的普通话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真的进步神速,至少话说得比较流畅了,表达也很清晰了,舌头也不那么硬了。其实我也没有怎么专门教她,就在来广州的路上,我断断续续地给她讲了一些普通话的理论知识,主要是吐字发音和语言规范的内容,都是从大学里那本《普通话简明教程》里挖来的,因为飞飞当初专门给我辅导过普通话,这书看了很多遍,里面的主要内容还记得。然后就是让她和我说话,如果没话说了就让她给我读报纸,我不断给她纠正错误,她竟然能做到被纠正的过的问题绝对不会再犯,比如z、c、s和zh、ch、sh不分的问题,说话大舌头的问题(主要是舌位不正确),她都纠正得很好,而且可以举一反三,就是那种“港台腔”因为是受粤语的影响一时间不好改,但我对她在语言方面上的天赋和悟性已经感到很惊讶了。
走出酒店,外面阳光十分强烈,十二号已经站在那辆黑色本田前等着了。
九号又递给我一副墨镜:“阳光很厉害的,戴上它哦。”
“谢谢,想得真周到。”我说。
我们上了车,十二号一边开车一边说:“本来老板要和你们一起去的啦,可是顾夫人的情况又有点不太好,顾先生要在医院看着,不能来了。”
“不用,”我说:“他要是在反而不方便了。”
车在广州繁华的马路上行驶了一段,后来七绕八拐驶进一条胡同,来到一处老式的民居前停下了。宽大的门楼和两扇敞开的黑漆大门,门前有三层台阶和两个只有米把高石狮子。
十二号说:“到了。就是这里啦。”
我和九号下了车,来到大门前,见门两旁两根红漆柱子上挂着一副黑漆绿字的木板对联,用风格很特别的隶书写的,既粗硬又恣肆,上联是“杏林郁然医有道”,下联是“玄鉴涤除心无尘”。
我心里想:比我老家药店里挂的什么“华佗再世”、“妙手回春”、“救死扶伤”之类的高雅多了,特别是下联中的“心无尘”恰好用谐音把主人辛无尘的名字嵌进去,高明。
大门正上方的门楼檐下挂着一块金字黑漆匾,中间用很大的柳体正楷自右向左写三个金色大字“歧道堂”,匾的最右边用稍小的苍劲行楷竖写着“辛氏秘传中医门诊”,左边靠下角署着“戊子年某某书”。匾上面有两三道裂痕,应该是被砸碎之后又重新拼合起来的。
门前地上还竖着一块白漆红字的小木牌,上面写着“号满”,门前冷冷清清地没人。
我疑惑地说:“辛大夫这么有名的中医,怎么会生意这么冷清?”
“龙哥不知道啦,这位辛先生很怪的哦,”十二号说:“他每天从七点开门,一天只看20个病人,多了一个不看,谁来都不行,据说连省级领导来都挡驾哦。所以要找他看病都得很早来排队领号,领到20号,其他人只能明天再来啦。现在都9点半啦,他的20个病人都已经看完了,你没看到他门前已经放了牌子,说‘号满’嘛。”
我摇摇头,和九号、十二号一齐走进院子,就听见一阵阵的呻吟从正堂屋里传来,同时还不时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进入正堂,屋子的三面都是到房顶的中药橱,有一男一女正在用药戥子称药,还有一个有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正在用抹布擦柜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直冲鼻子,这个倒是我很熟悉的。
在对着门口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的老式长桌,桌上是凌乱的笔墨纸砚,号脉的布垫子,四周放着几把老式木椅,一个中年人象猴子一样蹲在桌子后面的紫檀太师椅上,五十岁左右,面容瘦削,眉骨很高,两眼深陷,头发稀疏凌乱,留着乱糟糟的山羊胡子,戴着一副眼镜,一个眼镜腿坏了,用白线缠着,穿白色对襟绸布褂,上面污渍斑斑的,手里拿着一根鸭蛋粗细的紫檀木棍子,被摩挲得通体乌亮,正嘻嘻哈哈地对着屋角处喊:“哈哈哈,很难受是不是哩?不难受怎么治好病呢?喊吧喊吧,使劲喊,哈哈哈……”他说的话却不是粤语,而是一种四不像的土话,很像是河南口音,我心里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