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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龙山后山九瀑沟,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狂奔,枪声不绝于耳。苦娃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却被灌木办了一脚,狠狠地摔了一跤。不多时,宋载仁和老夫子便到了后院,见蛮牛正趴在磨盘上打呼噜,被宋载仁一脚给踢醒。
“咋啦咋啦!”蛮牛抱着枪站起来,一看是大当家的,慌忙穿鞋:“咋啦,大当家的?”
“你他娘的没听到枪声?”宋载仁气不打一处来,让他站岗放哨却跑到磨盘上睡觉,而且睡得昏天黑地,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
蛮牛懊恼地摇摇头:“我做梦正跟黑狗子拼命呢,枪声大作……”
齐军急匆匆地跑进后院,看到宋载仁后才放心下来。
“报告大当家的,方才有人闯九瀑沟!”
老夫子和宋载仁相互看一眼,凝重道:“是山寨弟兄还是外人?”
齐军摇摇头,方才他正在九瀑沟小路上巡查,迎面正撞见一个家伙摸上二龙山,不问青红皂白便开枪,好在命大,子弹擦着耳朵飞过去的,否则的话铁定被爆头。
“大少爷回来没?”老夫子急切地问道。
蛮牛讪笑着摇摇头:“我在这等了一天,少爷头影没露!”
一场莫名其妙的惊魂让宋载仁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蓝笑天此刻却拱手道:“大当家的,我该回城了,以防夜长梦多。”
“贤弟,你难得上山一次,喝一杯再走也不迟!”宋载仁现在俨然把蓝笑天当成了亲人,那种隐藏在骨子里的情怀一经被激发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也是他的性格所致。
蓝笑天凝重地摇摇头:“形势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我不托底!”
宋载仁无奈,命令齐军和苦娃护送蓝笑天回城。
一阵山风吹过,宋载仁扶着百步阶前的栏杆望着漆黑的夜,心里莫名其妙地滋生出一种悲壮之感。十年轮回,形势是何其相似。他不想回忆过去,也不愿回忆。
人是感性动物,对往事都有记忆的习惯。倘若被某些因素勾引起来,变会陷入自己编织的陷阱而不能自拔。宋载仁便处于这种状态,因为他想起了十年前在二龙山惨死的蓝笑天夫人——也就是可儿的母亲!
“大当家的,回去吧!”老夫子淡然地劝道。
“玉落晨溪枕阴阳,日月乾坤帝王乡……夫子,我还是不明白老掌柜的这么多年为何不上山,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宋载仁痛苦地扬天长叹,浑浊的老泪流出眼眶,眼前的景物瞬间模糊起来。
老夫子惨然笑了笑:“您想多了!”
宋载仁转身回到聚义厅,老夫子却久久没有跟进。不多时,老夫子才闪进聚义厅,正见宋载仁闭目养神,眼角的泪痕依稀可见,不禁眉头紧皱:“大当家的,您老了!”
“是不是他?”
老夫子吐出一股烟:“是!”
“你伤了他的自尊。”宋载仁睁开老眼,他不相信黄云飞会就这么走掉,他一定会回来。
“心术不正的人没有自尊,十年前……”
“十年前你便看出来了?”宋载仁苦涩地看一眼老夫子,端起茶杯又放下:“我却看不透!”
老夫子深意地看一眼宋载仁:“不是看不透,而是你不想看透!蓝掌柜的上山有几个目的,一个是托孤,一个是践诺,还有一个……是诀别!”
宋载仁的心一颤,犹如被刀剜了一下难受。
夜色已深,陵城如同疯乱的乞丐进入梦乡一样,破落的街头死寂沉沉。尤其是鼓楼对面的神秘院落里,更是静得让人心悸。
石井清川正襟危坐,右手握着一柄军刀,目光里透着一股煞气。高桥次郎风轻云淡地扫一眼如临大敌的石井,心下不由得惊颤一下: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发现他如此模样,恐怕是任务执行不顺造成的。不过只要是在我手下呆一天,他就得忍着!
“刘麻子解析得怎么样了?”石井面带不善地问道。
“不怎么样。”高桥努力平复着心绪,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才能克制那种野狼一般的心。不过面对石井,有足够的手段让他俯首称臣——这是一种权威,也是一种能力。
“突击组已经准备就绪,什么时候动手?”
“形势恐怕有变,这段时间姓黄的整肃治安,不太好浑水摸鱼。”
“要陵城大乱其实很简单!”
“你有好办法?”
石井清川冷哼一声:“逼孙又庭就范,让他命令黄简人即日围剿二龙山,从以往的经验看,宋远航一定会分兵制衡,搅乱陵城以获得奇效,那时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
“办法不错,不过不可行!”
石井清川愤怒地站起来:“高桥君,你在等待什么样的机会?为何我的计划总被你第一时间否定?二龙山的实力不过如此,倘若我指挥突击队进攻的话,半个小时便能摧毁匪寨!”
摧毁匪寨是目的吗?目的是要夺得那批只那文物!高桥次郎对石井的话嗤之以鼻,他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二龙山马匪不堪一击,实际却是黄简人的正规警察队都对其束手无策。
不见泰山,一叶障目!石井清川妄图以武力夺宝的风险太大,关键是要一击制敌,而不能功亏一篑——这是高桥次郎的行动准则。
高桥次郎等待的所谓机会之所以还没有出现,原因很简单:算命先生刘麻子还没有解析出乾坤日月盘与山河定星针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或者说还没有确定龙山王陵的龙穴位置。
“高桥君,我希望你要以大局为重,即便不能一举夺下那批货也要炸毁铁路隘口,我们不能坐视机会就这样溜走!”石井清川重重地拍打着椅子愤然道。
高桥次郎微眯着眼睛,像一头老狼在看着即将到嘴的猎物一般。石井不是自己的猎物,但他阻挡了自己捕获猎物!这是不可饶恕的。
“野田君对铁路隘口地形和暂编团巡路队了如指掌,我们也绘制了精确的地图,我想……一定要两线作战,以此钳制各方力量,让他们顾此失彼,方能一击致胜。”高桥次郎老谋深算地看一眼石井清川:“这叫战术,而非战略。”
石井清川不得不承认高桥君的策略十分得当,但不能容忍他对自己的轻视乃至忽略,他的存在感和尊严被这个从东北调来的所谓的只那文化专家给踩踏得零碎不堪!
同样,这也是不能容忍的。
“突击队近段时间都在模拟攻击隘口之战,我担心长此以往会触发队员们不满的情绪,毕竟帝国军人是以军功立身,比起那些纵横捭阖的将军,我们需要的不是隐忍而是爆发!”石井清川气得语无伦次地吼道。
高桥次郎深呼吸一下:“你说的很对,我们需要爆发!田中先生给我的任务期限是月底,还有十天的时间,请石井君记住我的话,十天之内便开始全面行动!”
“一言为定!”石井清川愤然推门而出,一股冷风袭来,方才还火气的脑袋立即冷静下来。十天时间已经足够!
钱斌此刻却躺在软床"上睡不着,举着一双鸳鸯玉镯欣赏着。姓黄的局长可真大方,一出手便是两个镯子,不过却不是给他的,而是赠送苏小姐的礼物——自己那份是三根金条——乱世的黄金啊,看来正如张主任所言,此次不虚此行!
一夜无语。
苏小曼推开窗子,神清气爽地深呼吸一下,望着锦绣楼前的中街不禁忧心忡忡起来。正如张主任所言,线索在陵城便断了,而且已经三个月有余,如何才能找到线索?难道要大海捞针吗?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加上徐州战事紧迫,作为大后方的陵城万一陷入敌手,形势会极为被动。
两个任务,都是烫手的山芋。但之所以毛遂自荐,只为复仇!
正在此时,钱斌敲门进来哈哈笑道:“苏小姐睡得可香甜?”
“还好,有些不太习惯!”苏小曼忽的想起在南昌行营特训班的生活,条件虽然优越却不能跟锦绣楼相提并论,每日的特种训练让她痛苦不堪,若不是在父亲面前立誓报仇,恐怕很难有动力坚持。
钱斌摸了摸怀中的鸳鸯镯,迟疑一下:“我向您汇报一下昨夜的接见情况!”钱斌把玉镯轻轻地放在小几上:“苏小姐,陵城的水很深啊,超乎我的想象。一个是县长,另一个是警察局局长,我倒是喜欢跟暂编团的冯团长打交道,虽然粗鲁但却直爽,不像国府这帮人各个工于心计老谋深算!”
苏小曼点点头,扫一眼小几上的玉镯已经明白了几分。俗话说做贼心虚,那两个国府要员食党帼俸禄却不为党帼办事,否则就不会拿如此贵重的物品贿赂。
“怎么处理?”钱斌故作阴,老奸巨猾的眼睛闪烁不定,心里却好笑:三根金条权当没见过,谁能知道?姓黄的既然敢送我就敢收,至于所请之事都不在话下!
苏小曼轻轻地拿起鸳鸯镯仔细地观察一番,脸色不禁一变:“老钱,这玉镯你可知道价值几何?”
“我是外行,听说苏小姐可是北大考古学系的才女,一定有独到的见解!”钱斌兴致盎然地看着玉镯笑道:“这是黄句长赠送的见面礼,不知何意。”
“这是古玉鸳鸯镯,珍品羊脂玉精雕而成,沁色爆满珠圆玉润,价值不菲。”苏小曼凝神道:“古玉乃灵物,随身久之会附上携带者的精魂,所以这沁色是血红色的,那是人血所化!”
钱斌兴奋地点头:“不愧是考古高才,鄙人佩服,深感荣幸之至!”
苏小曼凛然看一眼钱斌,心里却对之厌恶已极,钱斌是特训班的战术教官,其脾性贪婪而自私,虽然战术课讲得头头是道,但缺乏实战经验,尤其是昨天黑松坡一战,钱斌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军统局不乏精英人才,但缺少正直良知之辈。
“黄句长希望您能笑纳!”
苏小曼冷笑着把鸳鸯镯放在小几上:“我不戴任何饰物,这您是知道的。”
钱斌老脸憋得通红,心里却嗤之以鼻:谁比谁更有良心?利益面前没有有良心的人!
“苏小姐,既然是赠品,与其拒绝莫不如收下,一来可以增进关系以便了解情况,二来这东西不仅仅是一副镯子,更是不可多得的证据!”钱斌老谋深算地笑道。8.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