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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
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纪臻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的脸冷峻无比,漆黑的眼睛仿佛没有一丝光,深沉如夜。
在闹市里,他将车开得飞快,闯了一个又一个红灯,市区里的交通因此瘫痪。
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只用二十分钟就赶到。
警察已经来了,大桥半边被封锁,场面混乱。
纪臻开着车冲进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几个警察大喊:“前面警戒,不能过去!”
纪臻充耳不闻。
车子高速行驶,在桥中央嘎然而止。
一个留着短发的高大男人走过来。
车门推开,一条大腿迈下来。
“老大。”
王海站定在车旁,看着从车上下来,表情冷凝的纪臻。
纪臻紧抿着唇看向江面。
此时火已灭,江面上什么也没有。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现在这里不能滞留,请马上离开。”一个警察过来提醒。
纪臻仿佛没听见一般,僵直在原地,看着被撞开的护栏。
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只要看到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煞气。
“先生,请离开这里……”
“我是遇难者的未婚夫。”纪臻开口,语气低沉,微微颤抖。
王海眼睛眨了下,跟警察说了两句,警察怜悯地看了纪臻一眼,转身离开。
“肇事者酒驾,受伤,被送去了医院。”王海道。
“人呢?怎么没有人下江去救?”纪臻往前走。
王海拉住他的胳膊:“危险。”
纪臻冷冷看他一眼,“放开。”
王海一震,不由自主松了手,“救援人员还没赶到。”
纪臻走到护栏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
这里是大江中央,水极深,车子掉进去,被江面掩埋,从上面什么也看不到。
王海紧步跟在他身后。
“把所有救援人员叫来,马上!”纪臻背对着他沉声命令,“叫程思远帮忙。”
“是。”
王海刚拿出手机打电话,忽然听到几声惊呼,他回头一看,发现纪臻不见了。
王海神色剧变,冲到护栏边,“老大!”
他隐约看到一颗头,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但依然高高悬着:“老大,你怎么下去了?快上来,没有系安全绳,太危险了!”
他们在部队里都学过攀岩,纪臻的身手在部队中更是一等一的,但这种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徒手攀爬,却没做过,太危险了,没人敢拿命玩。
纪臻声音夹杂着江浪传上来:“打电话,叫人!”
王海应是,赶紧打电话找人来救,目光紧紧盯着他。
看着纪臻安全到了下面,王海松了口气。
纪臻跳进江里,很快不见踪影。
王海很担心,想跟着跳下去,又怕等会儿救援人员赶到,没个接应的,只好在上面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二十分钟后,救援人员陆续赶到。
程思远穿着绿色军装从一辆军车上下来,看到王海,快步过去,“怎么回事?”
王海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程思远闻言,气急败坏:“你就看着他这么下去?到水里二十分钟了?他要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赔命吧!”
程思远摘掉头上的军帽,转身咆哮:“动作迅速一点!”
救人紧急,需要争分夺秒。
等他们把埋在江水下面的车吊上来,里面空无一人。
纪臻几次差点儿被江水冲走。
这里靠近入海口,江面广,江水湍急,即便是擅长游泳的人,也很容易溺水身亡。
纪臻第一个下水,也是第一个发现车里没人,车窗破了,他便在江里找,只是到脱力也没找到人。
要不是程思远和王海强行把他拽上来,他仍不肯上来。
程思远将一条毛巾罩在他头上:“擦擦吧。”
现在还没到夏天,天气挺冷,尤其是这江面上,风浪很大,全身湿透,这么一吹风,铁打的身体也得垮。
纪臻喘着气,面无表情,眼神阴沉得没有一丝光。
看着他这副模样,王海很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老大的女人。
程思远见纪臻一动不动,轻嗤一声,低咒道:“瞧你这鬼样子,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纪臻吗?现在人没找到,说不定已经被救了,总比在车里找到一具尸体强吧?看看那车,被炸成什么样子,还好她逃出来了,要不然你现在就对着她的尸体哭吧。”
纪臻眼珠子动了动,恶狠狠瞪他一眼。
程思远见他终于不再是木头样,心底暗松口气,“先上岸吧,让底下人继续搜救。”
他们此时在一艘小艇上面。
江浪冲得小艇晃荡。
搜救了几个小时,现在已经到傍晚,涨潮了,对搜救工作而言更难了。
见纪臻又恢复了死人脸,程思远抓了抓头发,“纪哥,我认识你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现在大嫂没找到,你不是更应该冷静下来吗?遇事不冷静,只会耽误救人。”
纪臻将毛巾取下,扔在一旁:“我明白,有吃的吗?”
“船上没有,到岸边吧。”
纪臻没有反对。
小艇向岸边游去,上了岸,纪臻匆匆扒了几口饭,回到桥中央,目不转睛地看着。
天色渐黑,江水寒气袭来,给搜救增加了困难。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王海提醒:“老大,电话。”
纪臻没回应,程思远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将手机拿出来,“姓宁的。”
纪臻抬眸,“拿来。”
程思远把手机递给他。
纪臻看了一眼,是宁琛的电话。
大桥的车祸事件已经被媒体传出去,不过,现在死者的身份尚未认定。
一方面是警方把控,另一方面是程思远的人将媒体记者挡在了远处。
纪臻心里头一紧,大拇指在绿色的接听键上面虚虚放着。
铃声断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
纪臻接起电话:“喂。”
“我妹妹跟你在一起吗?她的手机我打不通。”
江面上波涛汹涌,凛冽的寒风从江面上吹来。
纪臻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令人惊讶:“惜玥……出车祸了。”
……
纪臻走进病房,肇事司机正靠坐在病床上接受警察的审讯。
感觉到身后有人,两个警察转身。
纪臻冰冷地问:“他说了什么?”
“普通酒驾,没看清路。”
纪臻冷嗤一声,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你们出去。”
警察们看了纪臻一眼,静静离开。
肇事司机敏感地察觉到纪臻的不善,他忍不住后退,后背被枕头挡住,退无可退。
“你……你是谁?”司机胆小地问,声音微微发颤。
纪臻冷漠地盯着他,深沉的眼神透出野兽般狠戾的凶光,“普通酒驾?怎么不自己撞到江里去?”
肇事司机咽了口唾沫,“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说!到底谁指使你开车撞人的!”纪臻忽然爆喝。
肇事司机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呢,谁指使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喝了些酒,当时脑袋不清醒,不……不小心就撞到人了。”
“还在狡辩!”纪臻怒道,上前两步,揪住肇事司机的衣领,“到底是谁指使你杀人的?”
“没有没有!我没有杀人!我不是故意的!”肇事司机吓得脸色惨白,脖子被勒得很紧,脸很快由白转红,涨成猪肝色。
“这位先生,请不要不病人动手。”
护士进来,看到纪臻对病人动粗,忙出声制止。
纪臻冷眼看着司机半晌,松开手,将对方扔回床上,转身,出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着,放进嘴里嘬了一口。
他平时很少吸烟,只有偶尔十分烦躁的时候,才会抽几根。
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纪臻转身,延着长长的走廊前行。
他没有回家,而是拐向了另外一边。
宁朝方忧思成疾,进医院了。
病房里的灯还亮着,纪臻走进去,看到宁家父子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坐在床边椅子上。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
两人迅速抬头:“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纪臻站在不远处,“惜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
宁朝方和宁琛连应酬的笑都摆不出来,谁听到这话都会觉得只是安慰。
不说别的,就是一个游泳健将自己跳进大江里,存活的希望也非常渺茫。
那里靠近入海口,水深江广,水流湍急,很容易就会被江水直接冲到大海里。更何况宁惜玥不仅是掉下去那么简单,她出了车祸,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一定受伤了,那么大的卡车撞过来,把车都撞变形了,她怎么可能不受伤。受了伤,从那么高的大桥上掉下去,她是自己从车里逃出来的?还是被江水冲出来的?
过去那么长时间,生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宁朝方一下子老了十岁,他抬头,看向纪臻:“司机醒了吗?怎么说?”
“暂时没问出有价值的信息。”纪臻沉声道,漆黑沉静的眼睛酝酿着暗潮。
他们看了大桥那边的监控录像,也看了宁惜玥那辆车上的录像,连卡车司机的生平都调查过,找不到任何故意伤害的证据。
“会不会是陆家人干的?”宁琛问,眼睛发红,表情阴鹜。
“已经派人去找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玥玥。”宁朝方发话。
纪臻点头:“的确是,主要力量是搜救,部队派了几百个人救。”
几百个人救一个人,看上去兴师动众,但是在那么大的地方,这几百个人根本不算多,就跟大海捞针似的。
宁家笼罩在阴云之中。
纪臻沉沉吐出一口气:“我先走了。”
“我送你。”宁琛跟上,到了门外,他问,“你觉得玥玥真的会回来吗?”
“会。”纪臻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宁琛感觉他不像是在安慰自己,却不知他这份笃定是从哪里来的。
“没为什么。”纪臻拍拍他的肩膀,“照顾好宁叔,惜玥回来,一定不想看到一个生病的父亲。”
他大步往前走,漆黑深沉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响,告诉他她会回来。
他也愿意相信,拥有一双异瞳,还有那样机遇的人,绝对不会那么早就死。
搜救工作进行了三天,没有找到人,程思远对纪臻说:“恐怕已经被冲到海里了,三天时间……”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很明白。
看着站在船上的纪臻,程思远眼里流露出担忧之色。
他从没见过纪臻如此颓废过,就连当年纪臻父母离婚,他也冷静得不像个孩子。
可这几天,他亲眼看到纪臻的疯狂。
“你去睡会儿吧,宁小姐若是幸运,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哪个好心人救上岸了。”
纪臻除了去看望宁家父子外,其余时间都跟在搜救队旁边,自从宁惜玥出事后,他眼睛就没合过,熬了三天,眼睛红得令人心疼。
纪臻眸子动了动,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他:“你们要走了?”
“纪哥,上级下了令……”程思远难以启齿,他私自把部队拉过来救人,虽然救人没错,但是没有上级命令,私自行动,而且只是救一个普通人,如果没人说什么还好,但他被死对头告了一状,现在他不得不回去。
而且三天时间,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那个女孩若是福大命大,如他所说,此时应已被人救上来。
继续找下去已经没有意义。
或许,能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与其看到一具尸体,不如留个希望,骗自己她还活着,活在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你走吧,带着你的人。”
纪臻撇开眼,声音低沉沙哑。
“纪哥,跟我们回去吧,难道你还要继续找下去?别说找不找得到,就算能找到,也已经……”程思远话没说完,他被纪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过了半晌,程思远低声劝道:“好歹回去睡一觉,吃点东西。要不然宁小姐没找到,你自己身体先垮了。你想让她看到你这副鬼样子吗?”
纪臻没听他的,程思远气极,“纪哥,我一直很佩服你,沉稳冷静,怎么现在倔得跟头牛似的,好坏对错都不分了!”
“滚!”纪臻冷声开口。
“好,我走!你就继续守在这里吧!”程思远怒道,转身背对着他,对开着汽艇的军人说,“回岸!”
乘风破浪,程思远眯着眼睛,接了个电话,“是,在我身边,嗯,好……”
挂断电话,程思远扭头,看了纪臻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走到他身后:“纪哥,周爷爷刚才打电话来。”
他看着毫无反应的纪臻,突然抬手砍在了纪臻后颈,抱住缓缓倒下的男人,程思远低声道:“对不起了,纪哥。”
纪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飞机上。
他抗打能力强,要不是连续熬了几天夜,就程思远那一下,能不能打晕他都不一定。
一睁开眼,纪臻便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他起身,朝过道另外一边座位上的程思远踹去:“程思远,妈的,谁让你把我打晕带上飞机的!”
程思远赶紧躲避,但仍被踹到了腿肚子,他一边抽气一边往后躲:“哥,你冷静点,周爷爷的话,我敢不听吗?”
“所以你就敢对我动手了?”纪臻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表情愤怒。
程思远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感觉自己半张脸都麻了,疼得倒吸气,他有多久没见纪哥发彪了?
似乎已经有十多年了吧,小时候大家一个大院里玩,玩得最疯的就是纪臻。最能打,也最打敢。
不过自从他父母离异后,纪臻整个人就变了,不再跟他们玩闹。
真特么的有点怀念!
程思远揉了揉脸,“纪哥,你这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能往我脸上招呼,破相了以后找不到媳妇你负责。”
“滚!”纪臻踹了他一脚,转眸看向四周。
“头等舱,民航,你想现在原路返回都不行。”程思远像是明白纪臻的心思,靠在座背上,边吸气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