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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京都暗流涌动,皇后薨的消息一传出,官员被在背后多有猜测,但是哪个人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平时正常的走亲访友,如今也要在暗地里进行,就怕被人误会聚众饮宴,而告到京兆尹衙门。
京都的官员家眷们,特别是后宅的女子,过得更是不轻松,每天都要在宫门口哭灵两个时辰,赶上正午前后大太阳,经常有身体娇弱的小姐们中暑晕倒,口吐白沫。
皇上情绪不佳,无心早朝,已经连续罢朝三日,莫中臣作为御史中老大,有监督皇上的责任,只好每天天不亮到御书房门口处下跪。
“莫大人,您真是不容易啊!”
早朝停了,对一些官员来说是好事,他们住得离京都内城比较远,寒来暑往,几乎每日都是天不亮出门,早朝上困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愣是不敢打一个呵欠,这三日,正好休息,偏生左都御史莫中臣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叶宛西的爹爹叶相甩了甩袖子,见莫中臣从宫内灰头土脸的出门,心里骂了一句傻叉,这人到底是多缺心眼啊,皇后娘娘薨了,皇上正处于悲痛之中,跑到皇上面前下跪求上早朝,这不是往枪口上撞,找死么!
“唉,叶大人,下官也是没办法,国不可一日无君呐!”
莫中臣一脸沉重,眼里闪着泪花,陈词慷慨激昂,好像他为国为民,对皇上万俟御风的一颗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本相了解莫大人的心情,可是皇上……唉。”
叶相是个老狐狸,处事圆滑,他捋了捋胡子,叹息一声,轻轻地拍了拍莫中臣的肩膀,鼓励道,“全靠莫大人了!”
莫忠臣点点头,心里已经问候了叶家的祖宗十八代,什么叫全靠他?若是皇上继续罢朝,责任不都跑到他身上来了?真是个厚脸皮的老东西,银子没少捞,还喜欢装好人。
二人寒暄几句告别,莫中臣回到了御史府。刚进了正院,立刻换了另一副表情,他扶着老腰哀叫个不停,“哎呦喂,跪了几个时辰,腰都要断了!”
“老爷,您真是太拼了,意思意思就得了呗。”
小厮墨青皱眉,夫人不在家,老爷就成了自由之人,每天晚膳都要喝上二两白酒,他都已经记上了,时间,地点,等待夫人回来的时候递交上去,省得老爷不承认。
“你这小子说啥呢?不卖力表演能骗人,你当别人都傻呢?”
莫中臣拍了一下墨青的头,叫唤着,“还有膝盖上的棉垫子帮着老爷取下来,这大热天的,没准就要起痱子了。”
垫子是吕氏给做的,主要她清楚莫中臣经常得罪皇上而被罚跪,前几次回府,那膝盖上被磨损,一片青紫,看着触目惊心,尤其是在冬日,若是进了寒风,以后可要染上老寒腿的毛病了。吕氏巧手的做了两个厚垫子,早朝让莫中臣绑在腿上,朝服宽大,在外面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老爷,您非要强出头,多亏皇上处于伤心之中,没和您计较。”
墨青蹲下身子,细心地解开绳子,他撇撇嘴道,“万一皇上发怒,要打您的板子呢?”
“哦,你这么说,老爷我才想起来,屁股上还有一块垫子呢!”
吕氏不在,府上就是莫中臣的天下,他是老大。大儿子莫轻风在国子监念书,一个月能休沐一天而已,御史府上下人本就不多,现在更显得冷清。
“原来您做好了准备啊!”
墨青一脸黑线,见到自家老爷这样之后,他根本不相信大越有清官,老爷也不算,书房有个小密室,里头可藏着好几箱子的金银,这个秘密,他不敢告诉夫人,因为老爷对那些钱财看得比命都重要,经常要数一数,摸一摸,这样才觉得心里踏实。
“不然怎么在京都混?”
莫中臣摇了摇脑袋,心里盘算着,京都现在风向不明,吕氏和莫颜远离才安全,等侄子莫轻云成亲之后,二人归来也到了腊月里,那个时候,轻雨也将游历归来,一家人刚好过个团圆年。
京都风向紧,不只官员们人人自危,百姓们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变得沉默不少,京都每逢几天一次的集市,几乎没有多少买卖东西的百姓。
死了一个大吴和亲的公主,弄得乌烟瘴气,心里最气不过就是后宫中的太后娘娘,从前和大吴而来的妖妃斗争了一辈子,最后她保住了后位,却失去先帝的心。最后先帝是为了那个小蹄子抑郁而终,每每想起,太后都想撕了手帕。
不过,活得最后的人才能笑带最后,她的儿子坐上皇位,她也是大越尊贵的太后娘娘,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夺了这光环。为了让百姓们把视线转移到南边的水患上,太后找到玉瑶郡主,希望她组织一个募捐仪式,发动京都的千金小姐们,最后选出一人作为代表,到南边安抚百姓们。
朝堂是男子们的天下,可作为后宅之中的女子,听到水患这个消息,也不会一声不吭地袖手旁观,她们要让百姓们知晓。
太后不过是有这么个想法,玉瑶郡主很是支持,而作为玉瑶郡主的好姐妹,夏若晴提前得知了消息。七月十四的晚上,她来到夏若雪的院子,姐妹二人正在商议此事。
“若雪,你说太后此举的含义,是不是在为自己镀金,以显示其仁慈?”
京都流言,皇后娘娘突然暴毙,和太后有莫大的关系,而当年先帝宠幸大吴女的事情也被拿出来说嘴,增加不少可信度。太后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所以拿南边水患做文章。
“玉瑶郡主说太后娘娘想让众人推选一人,到南边安抚百姓,这是真的吗?”
太后此举有什么含义,夏若雪根本不关心,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夏若晴的最后一句话,无限循环,她想做个人,去南边,这样就离万俟玉翎更进一步。她必须去!
“是啊,不过一路上穷山恶水,整日赶路,哪有在京都舒服,傻子才去呢。”
夏若晴翻了翻眼睛,不解地看着堂妹,若是她没猜错,夏若雪这么激动,应该是为了那人。不过那人如此清冷,如神仙一般,她觉得京都任何一位小姐都配不上他,堂妹不过是痴心妄想。
“看来,是真的。”
夏若雪抿了一口茶水,她的心扑通扑通,心跳加速,脸颊上也染上了红晕,能和心上人有接触的机会,哪怕只是说一句话,都是她做梦都想的。
表妹莫颜已经和他同行了十多天,夏若雪嫉妒成狂,凭什么!莫颜就是个脑子里都是墨汁的草包,连在他身侧都不配,夏若雪觉得自己要失去了理智,每想到此,她都忍不住手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都不知晓。
“小姐,您前几天才中暑,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春情重新换了茶水,摆上茶点,她的眸中闪着担忧之色,劝说道,“这一路吃住都在驿站,有时候车马行在路上,荒无人烟,到处都是虫子,您金枝玉叶,怎么受得住这种苦!”
夏若雪要是离开了京都,春情作为贴身丫鬟,势必要跟随。可是她不想,她不想离开温柔多情的袁小将军,二人*那种美感,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春情才有机会回味。
林苗月死了,春情恐怕是除李月娥,赵桂花之外,第三个开心之人。万一自家小姐有希望做少将军夫人,她这个贴身丫鬟就不必偷偷摸摸,每日都可以见到他。
“没什么,玉瑶郡主说推选一人,也未必落到你家小姐身上。”
春情突然变得激动,让敏感的夏若雪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最近一段时间,这丫鬟都比较老实,偶尔和府上的男丁调笑几句,并没有出格的举动,夏若雪的心又放了下来。
“您在京都这些千金中威望颇高,太后娘娘又很喜欢您……”
房间内昏暗,春情用铁丝挑亮了灯芯。刚才自家小姐眯眼的动作,春情看在眼里,这表示小姐起了疑心,每次算计别人的时候,小姐都会下意识地眯眼,她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走上秋意的老路,被板子打死,扔到乱坟岗子。
“是啊,堂妹,若是你真的想去,我去和玉瑶郡主通通气。”
夏若晴也不是真的为夏若雪着想,只是听说叶宛西心里爱慕南平王,此事定会争取,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把机会留给自家人,好歹都是夏家姐妹。
夏若晴走后,夏若雪乱了心思,她强迫自己镇定,打发了春情,一个人在油灯下皱眉沉思。到底去是不去,答案是肯定的,可此行必须名正言顺,不但要去,还要留个好名声。
今夜爹爹永平侯宿在小妾那里,实际上,爹并不喜欢娘亲,只有在初一十五会宿在正院,每次都是倒头便睡,不过是想给娘亲一个脸面,一次她去正院找娘亲说话,听到娘亲对着身边的嬷嬷说,自从生了她之后,这么多年,和爹爹行房的次数不超过一双手,生生守着活寡。
男子贪恋美色,这是天生的劣根性,夏若雪对于自己的相貌很失望,她没有一张娇美如花的脸,只能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一些,得宽容平和的名声,因为她知道,只有小妾姨娘才会以色侍人,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要有威势,可掌家。
在内心深处,夏若雪也希望拥有一张如花的姿容,所以看到表妹莫颜,才越发的嫉恨,凭什么草包长得那么美,而她聪明有才,却得了这么个长相,真想撕掉莫颜的面皮,贴在她自己的身上。
“若雪,怎么还不睡?”
大吕氏一颗心都扑在夏若雪身上,她觉得儿子夏明轩为人单纯,丫鬟柳叶被送过去在书房服侍好几天了,依旧没有机会爬上床,听说一次柳叶为了勾引,主动脱得只剩下肚兜,夏明轩只是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热。
这小子一个心眼,大吕氏觉得一点都不像她亲生的,也不像那个风流的爹,而夏若雪不同,足智多谋,有大吕氏当年的影子。
“娘,您不是也没睡吗。”
夏若雪站起身,拉着大吕氏的胳膊撒娇,把刚才夏若晴来传的消息告知,大吕氏正是为此而来,她拉着夏若雪的手,母女二人坐在床榻上。
“若雪,你马上就及笄了,该定亲了,这次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有朝夕相处的机会,大吕氏相信自家女儿的实力。虽然容貌上不是那么出众,但又能如何,美貌的小姐众多,也没听说哪个入了南平王的眼。
“可是娘,听堂姐说,叶宛西也有此意。”
若是和别人竞争,夏若雪有自信,但是对手是叶宛西的话,她有些不确定。叶相之女,名满京都,无论是才学还是相貌,皆高人一等。
“叶相不傻,他是不会同意叶宛西去南边的。”
本身,叶相就是皇上万俟御风的人,这种看着像墙头草的做派,肯定不会参与。其次,叶宛西的亲事不用和自家一样主动求得,只要叶宛西看上的人,叶相定能弄过来,不过万俟玉翎是个例外。
“娘,这个女儿想到了,就是怕,怕皇上找个可靠之人去监督……”
正是因为叶家是皇上的人,叶宛西前去更有理由。大吕氏的意思夏若雪早就想到了,但是她又深入思考了一番。
“不愧是我的女儿!”
大吕氏摸摸夏若雪的头,一脸欣慰之色,如此出众的女儿,做个皇后都够资格的。可惜女儿偏偏对南平王一往情深,她这个当娘的,总不好说什么,从长远看来,万俟玉翎比只懂得享乐的万俟御风更适合做皇上。
太后娘娘的行动很迅速,在农历七月十五的早上,立刻颁发懿旨,此次募捐就由玉瑶郡主负责,京都的官家千金,商界名流,连庄户人家都可参加募捐,银子,粮草,衣物,药材均不限制,只要想为南边的灾民尽力便好。
与此同时,夏若雪积极地行动了起来,她找到玉瑶郡主,表示自己愿意为太后分忧,话里话外,处处体现太后娘娘的悲天悯人。太后见夏若雪是个聪明的,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功劳,就定下了由夏若雪去代表她去南边探看灾民。
七月十五,正是民间传统的中元节,传说这日地府会放出全部的鬼魂,百姓们提着纸钱,给已故的亲人烧纸祭祀,纸马铺子在今日的生意最好,百姓们要排队很久才能买到。
鬼节的传统,在现代也有。记得每年这个时候,法医科的同事们在下班之后,都会聚在一起,偷偷地在局里不远的地方烧纸。每年,仍旧有很多案子无法侦破,主要原因是找不到尸源,所以那些人的尸体就一直在地下的冷库里。据说,冤死的人会游荡在人间,找不到去地府的路,法医的同事们按照民间习俗,给这些人送纸钱。
“七月是一年中的鬼月,阴气很重。”
莫颜手里拿着一本《大越异闻录》,正在给洛祁讲故事。两国的语言相通,但是文子有很大差异,洛祁勉强认识一部分,半文盲的状态,却对这本鬼怪之类的书籍兴致很高。
在马车上无聊,莫颜也没和这个难伺候的三皇子计较,墨香帮着她捶腿,她对着书本讲故事,都是民间的一些古怪的传说,此作者三观比较正,宣扬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思想。
“今儿好像就是一年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吧。”
洛祁打了一个寒颤,他撩开车帘,窗外挂着大太阳,异常耀眼,可奇怪的是,竟然感觉不到一丝温度,马车内也不如平日一般火热。街头行走的百姓们如幽魂一般,往日喧闹的街道,也变得寂静起来。
“对,所以本小姐要歇晌了。”
都说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不是夜半,而是午时,阳极必阴,恐怕也是这个道理。大越的百姓一直有歇晌的习惯,莫颜念了一上午《大越异闻录》,有些疲累。
“小姐,刚才车夫说,咱们马上就要到城门口了,昨日官差不是说,这边也有人拦截。”
墨香弱弱地说了一句,小心地看了一眼洛祁,此等相貌,身份,勾勾手指,就会有女子主动贴上来吧,被说成采花贼,真是够憋屈的。
“哦,差点把这个忘记了。”
莫颜打了一个呵欠,喝杯浓茶提神,她正对着洛祁,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心里合计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颜颜,你……”
洛祁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不清楚莫颜的打算,但是看到白布和红色的朱砂被翻出来,顿时觉得心里一凉。
“墨香,你过来先帮我上妆。”
莫颜找出自己的小匣子,把墨香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墨香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被唬的一愣一愣的,颤抖地道,“小,小姐,您这法子能行吗?”
“我办事,你放心!”
这法子就算是现代人都能骗过去,更何况迷信的古人,正好今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天时地利人和。
陈英送的胭脂水粉不错,多抹一些擦在脸上,莫颜的小脸变得煞白,墨香用弄了一些涂抹在她的嘴唇上,莫颜看着双眼青黑,眼眸无神,唇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像个病入膏肓之人。
“这,这也太像了吧!”
洛祁连连赞叹,讨好地道,“颜颜,不如也把小爷打扮成这样,轻松蒙混过关。”
“我行,不代表你行。”
莫颜轻叹,洛祁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这么一张脸,就算刻意扮丑,仍旧有特色,和画像上七分相似,很容易被认出来,上次的官差也说,这个城池将查的更严格,所以昨日的小伎俩无法重复使用。
墨香从匣子里抽出一面铜镜,莫颜侧着脸颊照了照,要求墨香把她的头发弄得散乱,她这次要扮演的是一个久卧在床的小姐,头上的钗环等物,会在细节上暴露。
“恩,这样就好。”
莫颜见自己整理妥当,拿着青黛粉末,朱砂,先是让洛祁换上一件白色的袍子,昨日晚上墨香匆忙改造,袖口处宽大,上面沾染着零星的朱砂,像一件血衣,就算是正午时分,看上去也相当的诡异。
朱砂兑水调和,莫颜抹在洛祁的脸颊上,变成七窍流血的模样,又给他画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等大功告成之后,墨香都在一旁瑟瑟发抖,她不敢看洛祁的眼睛,真是太阴森了!
“一会儿,记得要翻白眼,如此这般。”
莫颜做了最后的总结,一会儿到城门处,三人必须配合默契,否则有一点疏漏,就会露馅。莫颜不怕那群官差,不过解释来解释去会耽误时间,她这个人最讨厌麻烦。
如昨日的官差所说,前面的是一座叫泉水县的小城,城墙不高,城门口有大概十几个官差,正在对马车,牛车等进行逐一排查,显得很是认真。
城门口张贴着洛祁的画像,和昨日有所不同,这张,最少有九分相似,如若还是昨天那个装扮,定然会被认出来。
自家的马车正在排队,墨香下了马车,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自家小姐的招数一定会管用的,她憋了一口气,让脸色泛红,眼角流出了泪珠。
“这位大哥,我家小姐重病,听闻泉水县有一神医,着急进城,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墨香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哀求最前面的官差,按照自家小姐的吩咐,没有送上银子探路。果然,官差没有那么好心,不耐烦地摆手道,“按秩序排队,你以为你家小姐是谁啊,病重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呜呜,咋不差呢,我们府上有个美貌丫鬟被杀害,一地是血啊,我家小姐自从见到杀人现场,就昏迷不醒,听说泉水县有神医会做法,想着赶紧去看看呢。”
官差不再说话,墨香就在一旁又是唠叨又是哭求,官差一听,有杀人案,顿时来了兴趣,打听道,“不会是那个丫鬟的鬼魂来找你们家小姐了吧?”
“呜呜,那丫鬟死的时候穿着红衣,听说会变成厉鬼,今儿又是中元节,就怕小姐咽气。”
墨香呜咽的痛哭,官差摇摇头,可不是他没同情心,上头发布了通缉令,原本的悬赏一千两银子,变成了三千两,若是能发现线索,也重重有赏,大家都睁大眼睛盯着,谁也不愿意错过好机会。
“大哥,为什么要检查,这人是犯了什么事?”
墨香见官差一个人站在原地,就上前打听,“可是最近不太平,有山匪出没?”
“具体咱们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是个花楼的头牌,偷着跑了,人家老鸨的摇钱树没了,当然着急!”
官差撇撇嘴,三千两算什么,听说此人挂牌子接客,一夜就要三千两呢,那些富贵人家寡妇,指名点姓非他不可,看来男子长相出色,也不缺银子,他这五大三粗的,只能娶个母老虎,勉强端个铁饭碗,混口饭吃。
昨天还是采花淫贼,今日变成了花楼头牌,墨香忍住笑,偷偷地揉揉肚子,再次上了马车。
“小姐,做好准备,前面还有三辆马车。”
马车内有女眷,那些官差可不管,粗鲁的很,不下车的都被硬拉着下来,还用随身佩戴的官刀威逼,一些胆子小的妇人小姐们,惊叫声连连。
“恩,好,墨香,准备帕子,翠花,准备好你的动作。”
莫颜最后一次发号口令,二人分别点头,各就各位,准备在一会儿,装神弄鬼地捉弄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差。
“快快快,停车检查,别让大爷我说第三遍!”
刚才的官差走到前面,和其余二人一起,对着莫颜的马车道,“你家小姐重病昏迷,就让车夫抬下来,马车这么大,万一窝藏人呢?”
“这位大哥,您稍等。”
马车的车门被拉开,墨香撩起了车帘,她一手抹着眼泪,一手用帕子擦拭莫颜额角上不存在的汗滴,对着官差道,“大哥,马车上只有我和我们家小姐,您行行好,小姐她真的不能挪动,不如您上来检查吧!”
“你……你……”
马车上,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紧闭双眸,嘴唇惨白,脸颊上带着青灰色,多了一层死气,看起来命不久矣。而她的脖子,被一个身穿血衣翻着白眼的厉鬼掐着,厉鬼的眼角,嘴唇都是鲜血,白色的衣衫上,有一个硕大的血窟窿。
旁边的丫鬟面色自然,满眼哀痛,似乎为自家小姐而难过,她举着帕子的手,正好擦过那厉鬼的衣裳的血窟窿,竟然没沾染半点血迹!
“这位大哥,您不能行个方便吗?”
墨香还在试图劝说,她垂眸道,“虽说这样于理不合,不过事急从权,我家小姐就算醒过来,也不会怪罪的!”
“只有,只有你两个人?”
七月里,阳光明媚,可三位官差不约而同的头皮发麻,他们颤抖着双腿,差点跌坐在地上,因为刚刚有那么一瞬间,那个厉鬼竟然在和他们招手!
“是啊。”
墨香装作不明所以,四处看了一眼,正想说什么,官差们已经额角冒冷汗,挥手道,“既然你家小姐重病,还是早点启程吧,快走,快走!”
几乎被撵出城门,等马车远行之后,莫颜这才坐起身,对着墨香竖起大拇指,主仆二人哈哈大笑,墨香眼泪都出来了,她捂着肚子,“小姐,您没看到那官差的模样,差点尿裤子啊,哈哈!”
“你家小姐就说这招能成吧。”
莫颜一脸得意,望着身后还在翻白眼的洛祁,调侃道,“喂,翠花,你这是装神弄鬼的上瘾了?”
“才不是,颜颜。”
洛祁囧了囧,摆了摆沾着朱砂鲜红的手指,闷闷地道,“是刚才翻白眼久了,眼皮抽搐,翻不过来了!”
闻言,墨香再一次笑倒在车凳上,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连连抽动,对着洛祁夸赞,“真是太有才了!”
不管如何,一行人算是顺利进入了泉水县。所谓泉水县,是这里的泉水甘甜可口,十分闻名,来往走货的商人都习惯在这边装上一大桶的泉水带回去。
“可惜马车上的地方满了,不然真想带着一桶水走,泡茶最好。”
莫颜轻叹,这一路上,吕氏可算得到了自由,女子爱逛街购物的毛病彰显,就是那等丝绸布料,就买了不少,最后自家又买了一辆拉货的马车,莫颜心想,若是爹爹知晓,一定会心疼的几日吃不下,睡不着。
“咱们娘俩高兴就成,别管你爹。”
吕氏无所谓的笑笑,御史府她才是当家主母,莫中臣也归她管,在府上节衣缩食,是给京都的那些贪官污吏看的,实属没有办法,若是出门一趟还憋憋屈屈的,有什么意思。
莫颜看了地图,从泉水县到颍川,有一条近路,是近些年才被开发出来,只需要官道的一半时间即可,也就是说,若是选择那条路,五天左右就能到达。
万俟玉翎和一行人分开,已经提前给众人做了安排,今日他们宿在泉水县,等待去颍川贩运药材的商队,众人抄小路。商队中很多都是练家子,有镖局的镖师,而且那条小路太平,没听说有什么山匪。
“让车夫去商队通知一声,咱们到了,不好让人家久等。”
吕氏是个大方的人,总觉得占了人家便宜,会过意不去,她把在泸州采买的一坛子好酒让车夫送过去,为了表示感谢。
泉水县是个民风淳朴的地方,看起来并不发达,县城的主街也不宽阔,临街的铺子多半都是些衣裳布料,胭脂水粉,莫颜带着墨香去逛了一圈,发现都是京都很多年之前的老旧样子。
在京都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每年都有流行的趋势,那股风过了,便无人问津,有些商人压货,把发把库存通过走货的形式运往大越各个角落,打着京都流行款式的旗号,卖得火爆。
总体而言,泉水县没有什么著名的景点,连吃食上也被同化,毫无特色。
第二日,一行人跟着贩运药材的商队出发,让莫颜惊讶的是,商队的领头竟然是个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行事利落,说话是个大嗓门,喝酒的时候用硕大的海碗,一点也不输给汉子们,大家都叫她丽娘。
丽娘是北地人,早年父母双亡,被家中的亲戚驱赶,差点饿死在路上,后来遇见一户好人家,做了童养媳,谁想到,她男人身体不好,还不到成亲的年纪,一命呜呼了。
那人是老两口的独子,二老万分悲痛,丽娘记得他的恩德,对老两口不离不弃,后来接管了药材铺子,并且把头发梳起来明志,终生不会再嫁。
吕氏最喜欢这种爽利的性子,一路上无聊,她都是一个人绣花,遇见丽娘之后,二人攀谈几句,反倒是产生了感情,丽娘也没想到京都二品大员的夫人会如此和善,她没有孩儿,连带着对莫颜很是喜爱。
“丽姨,我和我娘第一次回乡,听说颍川的药材不错,有很多医术好的郎中。”
闲来无事,莫颜找丽娘话起了家常,上次晚上和娘亲闲聊,娘亲的意思,只要她想做的都支持,不过回去要和爹爹商量一番,在颍川就是好机会,时间上不能浪费了。爹爹最疼爱莫颜,而且惧怕娘亲,一准儿点头。
“怎么,咱们颜颜对药材感兴趣?丽姨的见面礼,就在颍川补给你吧。”
这次商队出发收药材,提前得知在颍川有一颗新鲜出土的百年人参,本来丽娘是想自己留着,后来寻思家里已经有一颗,她留着没有用,一辈子不嫁人,没生产的机会,不如作为见面礼,送给莫颜。
京都的千金小姐,见过世面,一般的金银玉器庸俗,也拿不出去手。丽娘思虑再三,还是觉得用人参作为见面礼不错,也实在,以后有用的上的机会。
“丽姨,您真是客气,那颜颜就厚脸皮,打算收下了。”
吕氏说,丽娘是个苦命人,为人仗义,心思又灵活,短短十年,从当年拥有一间小药铺的女掌柜,变成拥有二十多家药铺的大东家,有自己的商队,这些跟着的汉子们,都对她佩服的很。
莫颜见娘亲点头,笑着调侃,丽娘就好像一个长辈,比京都永平侯府嘴甜心苦,内里藏奸的姨母要好多了。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聊几句,觉得可以相交,那么这交情,就是一辈子的。
“颜颜对这个有兴趣?丽姨不才,也是在道上混了十来年的,辨别药材算个行家。”
丽娘摸了摸莫颜的头,难得有女子对药材感兴趣,她知晓一些皮毛,至于颍川,确实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医馆一家接着一家,很多人都是远道慕名而来。
“那真是太好了!”
要不是在马车上,莫颜真想一蹦三尺高,这就叫瞌睡有了枕头。正愁找不到人呢,开始她打算先学习下粗浅的东西,然后循序渐进,一个好郎中,定有分辨药材的本事。
“你这丫头,真是难得,我以为京都的千金们都喜欢琴棋书画。”
丽娘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在颍川,县城有宅邸,离爹爹的老家不算远,马车行程一个多时辰就到了。这段时间,莫颜可以多到县城走动做客,跟在丽娘身边学点生意经。
做生意,有些地方是相通的,万俟玉翎已经答应她,等回到京都之后,帮助她开一个染发的铺子。莫颜有想法,但前世今生都没做过生意,有些门道不清楚,很容易吃亏。莫颜一脸黑线,丽娘可能不知道她在京都的名声,有名气的草包小姐,琴棋书画,一塌糊涂。但是剑走偏锋,以后她习医,可以治病救人,也可杀人,看谁不顺眼,还能教训人,一切看她的心情。那些琴棋书画,能当饭吃?
“好不容易离开京都,你呀,就和出笼子的鸟一般。”
吕氏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不只是女儿莫颜,连吕氏自己也觉得天更高了,不用在京都受礼仪规矩的制约,虽然一路上也发生了不少事,总体来说,心情不错。
“在京都,每日都在府中呆着,着实无聊。”
路途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等到颍川,就可以见到一大家的亲人,莫颜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京都也有亲戚,例如夏若雪,只能让她小心的防着,时刻忧心被夏若雪暗算。
真正的亲人,不是你好她就嫉妒你,恨不得你一落千丈,而是跟着你一起喜悦,希望你更好。不知道为什么,莫颜觉得,爷奶家的亲人肯定不会和夏若雪一般。
“等回村,娘就不拘着你了。”
吕氏心疼莫颜,等腊月回到京都,过了年,莫颜就十三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不可再使小女儿的脾性,她需要带在身边管束,教会女儿掌家,人情往来等,这样等以后成亲才不会畏缩,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南平王妃身份贵重,光环巨大,随之而来的,也有诸多凶险,吕氏其实很纠结,她想为莫颜找户靠谱的人家,可京都的官家子弟,都差不多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何来靠谱之说?
唯一一个,让吕氏觉得不错的,永平侯府世子,夏明轩。不过吕氏以为,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儿若是入了永平侯府,那更给了大吕氏找茬的借口和理由,那人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妹都算计,并且心术不正,颜颜绝对不会幸福。
等回京,吕氏准备和莫中臣商议,想办法直接找到南平王,议定亲事,这样后宫之中的人也插不上手,若是谁敢破坏莫颜的亲事,就是吕氏的仇人,太后也不行,不然她就整日在宫门口痛哭,也让京都百姓看看热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吕氏就要使用强横手段为女儿抢得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