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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是依照民居改建而成,在第五进客房后面,有一排高大整齐的库房,库房的高处设置小天窗,平日里供行脚的商人堆放货物。
这里偏僻,不远处就是大山,在客栈对面有一些百姓人家,或许没有集市的缘故,全无市井中的喧哗和吵闹。
“我总觉得这些库房有点古怪,说不定铁柱是被人关进了库房里。”
莫颜和万俟玉翎并肩前行,离得近才发现,库房并不是一间大仓库,为了区分物品,设置了几道门,分别上了锁。
“最外的那间库房没上锁。”
二人想打听一下,正好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响动。
库房内,有几根木头桩子,上面绑着一个男人。
男人低着头,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他的容貌,他的手脚都被木头桩子上面的铁环扣着,成“大”自形,上半身*,下半身只有一个裤头。
在木头桩子旁边,堆放着两三个炭盆,库房空旷,四面透风,还是冷的很。
有两个浓妆艳抹的人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个年长的,头发花白的老妇怪声怪调,“小倩啊,去给姥姥找一个精壮的男人!”
“姥姥,昨夜绑来的这个傻大个如何?看着人高马大,吸取元阳再好不过了!”
一个年轻女子指着木头桩子上的人,清脆地笑了几声,“看他这样子,还是个雏儿,姥姥,您有福气了,这个全当小倩的孝敬。”
说着,内室想起男子挣扎的求饶声和老妇人桀桀的笑声,接着转变为呻吟,听的人热血沸腾,浮想联翩。
“我们怎么办?”
莫颜双手叉腰,无语望天,这个铁柱,好奇心害死猫,没准是看到了什么,被抓了起来。
只是,吸取元阳,听上去很奇怪,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此等功法?
“没听说。”
万俟玉翎摇头否定,库房内,传来啪啪啪地响声,二人说不定已经渐入佳境,男子不住地哼哼,显得很没经验,一直被左右,淫声浪语不断。
莫颜囧了囧,心中琢磨,铁柱保重,真想不到竟然被一个老妇人给强了,幸好他是男子。
考虑再三,二人决定在外面听听墙角,这个时候冲进去,铁柱受到惊吓,怕以后有什么心理阴影。
记得现代有这方面的案例,很多男人在欢好的时候受到刺激,突然就不举了。
万俟玉翎却想着,这个时候进去,污了眼睛,他不想让自家未婚妻看到其余男子的身体,白花花赤条条的。
“小倩,还愣着干什么,这大块头果真精壮,咱们一起上。”
怪模怪样的腔调再次响起,莫颜抖了抖,挡在万俟玉翎身前,里面住了个吸取男人元阳的妖怪,她家皇叔危险了!
一会说什么也要退房,今夜坚决不在这间客栈住了!
“等一等,俺想去茅厕。”
男子的声音响起,瓮声瓮气,接着,那个姥姥变换了声调,粗着嗓子喊道,“不对啊,台词里哪有这句!”
“俺知道没有,可是你们也不能一直绑着俺啊,人有三急,俺憋不住了!”
“真是闲人屎尿多,快去快回,还有下一部戏没对完台词呢!”
库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黑大个儿,冬日里,他外面就披着一个破袄子,腹部全是肌肉块,果然是个精壮的男人。
男人开门之后,见到二人,愣了愣,抓抓头,“你们在这,有啥事?”
“让你去茅房就赶紧的,和谁搭话呢?”
“姥姥”走出门,莫颜吓了一跳,若不是白日,她差点以为见到鬼。
一身大红的衣衫,脸上刷着白色的油彩,血盆大口,在发鬓上戴着一朵红花,关键是,姥姥是圆滚滚的男人。
“你们……”
“姥姥”上下打量莫颜和万俟玉翎一番,疑惑地道,“二位找谁?”
“是这样,我们的一位同伴失踪了,正在寻找中,刚巧路过,听到绑了一个精壮的男人……”
铁柱失踪,也不用藏着掖着,莫颜坦言,“以为你们绑了他。”
“哈哈哈!”
“姥姥”扯着嗓子尖锐地笑了几声,让二人进到库房去。
库房里有木头桩子和少部分道具,其中有唱戏用的,除她和小倩,被绑的男子之外,还有两个敲锣打鼓的在原地休息。
“姥姥”是班主,他们一共五人,是个小型的戏班子。因为蝴蝶班到北地,掀起了悬疑风,他们的生意越发不好。
这个班主是个有头脑的人,某天突然灵机一动,自创了一出戏。其中涉及房事等,很刺激,春宫图上的隐秘招数都全乎了,里面有女子强了男子的细节。
因为与众不同,很受欢迎。
城西有一户做布料生意的,早年丧夫,是一个中年寡妇,花重金聘亲他们戏班子唱戏。
在客栈里练习,以为他们白日宣淫,被围观多次,因为吵闹,被掌柜的赶出来,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处宽敞的僻静库房。戏班子是天亮了以后才来的,等天黑就离开,肯定不会绑了铁柱。周围的几间库房锁着,里面没人。
离开之后,莫颜不听地唏嘘,古代人头脑灵活,这是不是岛国动作爱情片的初级版本?据说那呻吟声全部是制造出来的,莫颜鉴别一下,相当于三级水平。
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没找到铁柱,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二人步行来到县衙门口,和张家人汇合,找了个茶楼休息。
“咋样,小丫,铁柱找到了吗?”
张伯在公堂上还寻思这事,铁柱在县里没亲人,也没地方可以去,一个成年男子,被拐了也没啥用处。
“没找到。”
莫颜和万俟玉翎商量过,晚上让张家人到别的客栈住宿,她和万俟玉翎留下,在半夜里去查探下仓库,总觉得那里好像隐藏着什么,凭着做法医的敏锐的直觉。
“唉,这孩子,到底上哪去了,还真让人操心。”
张大娘揪着心,人家村中人来县里帮忙作证,是本着好心,回去少了人,她怎么和铁柱爹娘交代,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人。
茶馆的包间里很暖和,张大丫靠着椅子睡着了。
莫颜抿了一口茶水,轻轻关上窗户上的缝隙,问着公堂上审讯结果。
张县令已经派人做了案发现场的模拟,从徐家出门,再到打酒的杂货铺子,中间隔着一条街。
徐财没到杂货铺,很可能在中途遇见熟人,没有防备,这段距离之间都是小胡同,那日又是正月十五,找到目击者的可能性很小。
徐家门前的雪被清理,脚印没有被完整的保存,这是一大遗憾。
徐财家是胡同里最后一家,如果凶手杀人之后运尸体,那么应该能留下清晰地脚印。
现场被破坏,只能靠猜测,门口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附近的几个小胡同,没有发现血迹。
从死者身体情况来看,死亡时间就在失踪一个时辰之内,凶手用钝器袭击,打中徐财的头,一击毙命,快狠准。
“徐家老那老婆子真真是个蛮横不讲理的,让咱们赔她三百两银子!”
张大娘摇摇头,叹息一声,儿子死了,反倒成了那老婆子狮子大开口的理由。
“三百两,怎么不去抢!”
莫颜真没想到那老婆子真敢要,三百两在县里消费能力不一般,至少能买两进的宅院了。
“张县令在那小寡妇身上寻找突破点了吗?”
莫颜觉得,张县令不是个糊涂人,做事有逻辑,有条理,十分明白。
“恩,听说派衙门的捕快变装,在几个嫌疑人家附近盯梢呢。”
这起案件还是挺简单的,不会是流窜作案的犯人,凶手就是与小寡妇有染的人其中之一,排查不在场证明,做好笔录,寻找言语中的破绽和漏洞即可。
这桩案子,莫颜兴趣不大,她现在最关心的,是铁柱去哪里了。
下晌,县衙开堂,张家人再次到衙门听审,村中跟着来的汉子先一步回村,莫颜叮嘱他们,暂时不要透露铁柱失踪的消息,以免虚惊一场,白白惹人担忧。
刚才还晴朗的天,突然变得阴云密布,走在了宽阔的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楚州这座城,总是安安静静的。
在县衙旁边就是县里最繁华的街道,有一家大客栈叫聚福楼,奢华大气,正好有人退房,伙计在打扫,一共余下来三间房。
“三间,我都要了。”
万俟玉翎付好了银子,二人特地到客房看了一眼,在二楼的转角处,宽阔明亮温暖,还算不错。
两个人在街边找了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小铺子,莫颜喝了一碗热粥,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面露焦急之色,冷风阵阵,恐是要下雪。
刚出了小饭馆没多久,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儿,雪花到地面上,就变成了水,踩上去,脏了鞋底。
这种雨夹雪的天气最是要命,容易让人感染上风寒,莫颜和万俟玉翎决定改变计划,这样的天儿,想在街道上转悠是不可能了。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也是同样的天气,开始只是雨夹雪,后来干脆变成雨。
出了正月十五之后,京都的天气迅速变暖,百姓们脱掉冬日里臃肿厚重的袄子,换上稍微薄一些的衣衫。
街边上行走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腰间用腰带束起来,展示着娇好的身段。
夏若雪坐在马车中,车内昏暗,并未燃着火烛,把她一张脸,笼罩在暗影里。
最近的日子,京都暗流涌动,原本活跃的各家小姐们,不是要学习礼仪规矩就是抱病不出门,堂姐夏若晴进宫,夏若雪的日子也跟着无聊起来。
爹永平侯的意思,她刚及笄,府上想多留两年。夏若雪知晓这一切都是借口,爹爹的眼里,只有利益,只要利益驱使,卖了她都使得,如此说,只能证明夏家和袁家在利益上有冲突,爹爹或许在等袁家妥协。
夏若雪凄惨一笑,眼中尽是落寞,难不成爹爹还以为她真是袁焕之的心头好?
“小姐。”
秋意摸黑奉上热茶,最近一段时间,小姐已经摒弃了油灯和火烛,天黑了,就一个人在内室坐着,把自己置身在黑暗中,变得越发不正常,她这个做丫鬟的,只能摸黑端茶送水。
“秋意,你说莫颜还可能活着吗?”
冷冰冰的声音,从夏若雪的喉咙里发出,秋意抖了抖,热茶洒出来一部分,烫得她惊叫一声。
永平侯府和莫家虽然有亲戚关系,但明眼人都知晓,这门亲比仇人还仇人,矛盾不可调和,秋意脑中转了转,“小姐,怎么可能呢!”
在万丈悬崖峭壁落崖,说不定到了下面骨头都摔散架了,莫颜是人,不是神仙,肯定没有生存的机会。
自家小姐少了一个对手,应该会高兴吧!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他,也很可能也不在了。”
夏若雪叹息一声,无论如何,也难以忘记心底的那份美好。人就是这样,总是对得不到东西或者人念念不忘。
那天的场景,已经传到京都,虽然有很多版本。
南平王万俟玉翎把生还的机会留给了莫家小姐莫颜,自己置身万丈悬崖,而莫小姐在杀人之后,跳崖殉情。夏若雪偶尔会想起,如果是她自己呢,她会不会选择活下来?
“如果是我,可能是会选择活下来吧,他用性命救我,不就是希望我能活下去?”
夏若雪抓紧了手帕,嗤笑一声,开始为万俟玉翎鸣不平,用自己的生命换一个草包,值得?
“可……可是……”
秋意想,能让莫颜勇敢跳崖,一定是为了爱,自己小姐是个自私的人,永远不能懂什么才叫爱。
“可是什么?”
察觉到有人不认同,夏若雪冷了脸,语气也变得冰寒。
秋意哆嗦一下,自家小姐现在阴晴不定,如果一句话得罪了,没有好果子吃,不如编排几句,先把眼下糊弄过去。
“小姐,她跳下去也没错啊,大越的南平王为了救她身死,她如果活下来了,一定会被千夫所指,还是死了干净些。”
秋意佩服自己聪明的脑袋,竟然能想到这么玄妙的解释。
“恩,也对,这倒是像莫颜的做法。”
夏若雪点头,明显接受这个说辞。在马车路过朱雀南街的时候,她让车夫调转马头。
这里是永平侯府那条巷子,在隔壁就是几乎被灭门的田家,许久没有人来过,铁门上的封条,有被风化的印记,发出淡淡的黄色。
御史府门庭紧闭,空无一人。夏若雪着魔一般地下了马车,用力撞击铁门,听说在前院,有万俟玉翎送给莫颜的,珍贵的生辰礼。
现在二人都死了,她迫切地想把一切占为己有。
“小姐……”
秋意慌忙打着油纸伞下了马车,自家小姐真是魔怔了,她也顾不得脚下的雨水湿了鞋,快跑几步,拦住疯狂的夏若雪。
“秋意,让人把门撞开。”
夏若雪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白眼仁居多,在这个阴雨天,看着格外的渗人。
秋意差点哭出来,她咬了咬舌尖,感受到痛感之后,才强迫自己镇定,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姐,御史府虽然关门了,可皇上没有让莫大人降职,皇恩浩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听说山上的宝石珍贵,就算皇宫里都没有几颗,自家小姐撞门,那就是抢劫,抢劫二品大员府邸,重罪!
天色开始黑暗下来,位于楚州城下属小县里,家家户户点燃上昏暗的油灯,在雨夜里,却是那么的温暖。
飘雪已经变成了落雨,打在人的身上冷冷的,万俟玉翎把莫颜搂在怀中,用身体护着她,缓慢前行。
不能暴露身份,不能使用武功,在这个县里的夜晚,没有马车,只能靠双腿步行,莫颜是真切感受到这个时代的落后和作为平民百姓的心酸。
“前面有一个水坑,我背着你过去。”
万俟玉翎让莫颜伏在他的背上,从水坑中淡然的走过。
“放我下来吧。”
莫颜开始挣扎,总是让他背着会难为情,她并不是脆弱的女子,有功夫傍身,莫颜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感受蹚水的寒凉。
“乖,前面就是了。”
万俟玉翎没有放下她,继续向前,她还是太轻了,好像脊背上没有什么分量,却有温暖柔软的触感。
雨夜,客栈里大部分屋子都是黑暗的,看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人气。后院库房里已经没有吹拉弹唱的声响,变得格外寂静,只有雨水敲打在屋檐上有节奏的啪啪声。
时间还早,前院大厨房来了个婆子,给二人送了两碗热乎乎的汤面,配上几碟子小菜。
莫颜洗漱过后,换了一套衣衫,和万俟玉翎一起对坐,用了晚膳。
铁柱仍旧没有消息,茶水间的婆子表示并没看到人,还用一副不屑的口吻,一个男子丢了有什么好奇怪,最多是被抓走做苦力。
“不做苦力,还真的能被女子强了?”
见婆子离开,莫颜小声嘟囔一句,感受一股寒意,立即改口,“我是说,铁柱那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半夜里无端出门?”
莫颜想起一个小细节,她带着众人来客栈之时,村里的人,包括铁柱,左顾右盼,似乎没见过这么好的屋子,进入到房间之后,这摸摸,那看看,很是兴奋,当时大家还说,这么大的院子不能乱走,不然会迷路。
“先睡一会儿吧,等到夜里,我再叫你。”
订了两间房,实际一间还是空着,莫颜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很快睡了过去。
夜里,她感觉到额头上冰冰凉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好看到万俟玉翎完美无缺的侧脸,他的薄唇正在吻着她的额头。
“醒了?”
他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寒凉甘澈,变得似水温柔,还带着那么点暗哑。
“恩。”
嘤咛一声,莫颜忽然想起,今夜是要去寻找失踪的铁柱。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雨依然在下,黑夜能掩盖住一切。
莫颜披好外衫,接过一杯热茶抿了一口,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在铁柱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偶尔有人的说话声,不甚真切。
“铁柱被这伙人给绑了,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万俟玉翎听了好一会儿,屋中有两个人,并不像是练家子,应该有粗浅的武功底子。
客栈的每间房都有恭桶,但是铁柱一个外村的小子,用不习惯,总觉得在内室里小解味道不好,就跑到院子里,想找一颗大树解决。
铁柱眼睛尖,见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抬着一个女子往后院库房走,夜黑风高,他以为这二人想干什么勾当,纠结片刻,心中的正义感占据上风,悄悄地跟了上去。
“于是,英雄铁柱就被人家绑了。”
莫颜点点头,表示理解。铁柱虽然是个粗人,本性纯良,她一点不意外。
问题是,这些人到底是干了什么勾当?抬着女子,不会是女尸吧?如果对方是杀人放火穷凶极恶之徒,那么铁柱就危险了。
“是不是杀人放火,一会儿就知道。”
很快,在铁柱房间的两个人趁着夜色出门,莫颜和万俟玉翎悄悄地跟在身后处监视。
雨夜不打伞,莫颜感到格外痛苦,她瑟缩了一下,把小手放到万俟玉翎的大手里。
前面有两个人,皆穿着黑衣,二人打开门,进入到一间库房之中,又悄悄地把库房的门关好。
“我们怎么进去?”
只有一个门,若是打开门,必然会惊动里面的人。
“房顶。”
万俟玉翎带着莫颜轻身一纵,揭开屋顶处的瓦片,向库房内观看。
在库房处,有一个人大小的出口,看着像是地窖。库房内比较空旷,地上横七竖八都是用白布蒙上的东西。
莫颜嗅到一股腐朽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虽然被雨水的腥气冲散了一些,她还是很确定,这些被白布蒙着的,都是尸体!
“妈的,累死老子了!”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从地窖的出口走出来,吐了一口唾沫,“你们说,咱们咋处置这个多事的小子?”
汉子说的是被五花大绑,扔到角落里的铁柱。铁柱瞪着眼睛,浑身发抖,口中有一个破布团,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打听了,他们都是村里来的,县衙们有个案子,这小子是人证。”
一个矮胖子搓了搓手,感觉很是棘手。这小子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同伴,正在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听说今天晚上也没走。
“咱们虽然是做死人的买卖,却还真没宰过活人,还有点下不去手。”
另一人表情很为难,众人看了看铁柱一眼,有些郁闷。
莫颜在听到众人对话,心中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是铁柱运气好,不然的话,这会已经到阎王那里报到了。
“不如咱们拉着这小子入伙?”
矮胖子提出之后,众人都觉得很可取,就不再纠结对铁柱的处理办法,几个人围着,在空地上架起火堆,烤着喷香的鸡腿。
“老大,我打听了,城东做绸缎生意的刘老爷,前几天死了闺女,那小娘子今年十七岁,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这种生养在富贵人家的小娘子,皮肤雪嫩,长相定然不差。未成亲就死了,进不去祖坟,只能找一个山水优美的地方下葬。
听说,刘老爷准备了不少陪葬,首饰钗环,都是足金的!兄弟们打听一下具体地点,然后趁着下葬后上门挖坟,能赚好大一笔银子!
他们团伙作案,不止做盗墓的活计,主要还是倒卖女尸,为了给人配冥婚。
官府下令禁止冥婚,但是有刚好死亡的一男一女,配上冥婚也是可以理解的,民俗传统,百姓们很宽容。
于是,他们就有了团伙,并且逐渐扩大,有人打听消息,有人负责专业的挖尸体。
“库房地上的应该都是女尸。”
莫颜看着铁柱的神情,脸色铁青,想必是受了不少刺激,这就是做英雄的代价。
盗取尸体,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的缺德的,古人最重视这个,你把人家的尸身移坟,人家爹娘并不知情,还到原来的地点去祭拜,谁想到里面只有几捧黄土。
民间有这种专门的中人,为未成亲而死去的男尸寻找合适的尸源,两边赚个辛苦的跑腿费,男女双方爹娘彼此知情并且认可,你情我愿的事,官府也不会多加干涉。
可下面这些人,不想出成本,干脆直接挖坟,空手套白狼,万一富贵人家的闺女死了,里面还有点丰厚的陪葬,他们慢慢就上瘾了,喜欢在坟墓里挖到金银珠宝的快感。
若说这些人大奸大恶,也并非如此,至少心中有底线。铁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这些人想的并不是杀人灭口,而是拉铁柱入伙。
莫颜扶额,叹息一声,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得知铁柱暂时安全,莫颜放了心,她在盘算,到底是二人下去先救出铁柱,再向官府举报,还是直接举报。
如果二人救人之后,很容易让张县令注意到,莫颜现在最怕的就引人注目。
万俟玉翎做了一个动作,二人继续围观。
底下的几人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鸡腿,正在闲聊。
“唉,咱们做这行的不容易,缺德啊,没准真得断子绝孙。”
矮胖子咬了一口鸡腿,嘴边上都是油,他随便掏出个帕子一抹,继续道,“你说咱们爷们,都混到三十好几了,身边还没个女人!”
“你有工夫伺候女人?夜里挖坟,只有女尸。”
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很是淡定,指着一旁被白布蒙着的女尸道,“不然你们凑合凑合?”
“老子没那么重的口味!”
矮胖子“呸”了一声,感觉自己快没了胃口。他贼溜溜的眼睛四处乱转,“你们知道吗,还真有人好这么一口。”
“这大半夜的,咱们兄弟可不想听鬼故事。”
其中一个瘦弱的哆嗦着,虽然都是做这行,但是他只负责打听女尸的下落,平日只要混迹在酒楼茶馆中就好。
能当着这么多女尸的面吃东西,已经超出他的极限。
“干咱们这行的,要是怕鬼的话,不是早吓死了?”
矮胖子很不屑,给了瘦子一个鄙视的眼神,众人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连一旁被绑着的铁柱都瞪大眼睛,竖着耳朵听。
早年,矮胖子在大户人家做家丁,偶然之间,听说他们老爷有个特殊的爱好。
矮胖子并不知晓爱好是什么,老爷的身边的小厮每次提到都会变了脸色,讳莫如深。
一次,他给老爷送水,有幸进入过内室,夏日里,内室冰冷得如冰库一般,竟然有一座冰床,上面躺着的是他们府上的夫人。
问题是,夫人已经去了半年了,竟然一直被保存,他用余光,透过屏风,看到老爷的手正在夫人*的身体上抚摸,嘴里念叨着什么。
夜里,房内发出欢爱的声响,可是,老爷并没有找任何通房丫鬟!
后来,机缘巧合,矮胖子辞工,就走上这条倒卖女尸的道路。
莫颜听着身上起鸡皮疙瘩,握住万俟玉翎的大手,才觉得自己身体不再那么抖动,她并不是害怕,在现代也有此案例,有一个变态杀人凶手专门喜欢杀人之后奸尸,心理已经极度扭曲。
“还有个事儿,我得和你们说一下。”
碰头后面的汉子吃饱喝足,打了一个饱嗝,又灌了一口烈酒,闭上双眼沉默片刻,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昨儿晚上,张大胖挖的那具尸身,咱们可不能用!”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问,“咋了,为啥呢?”
“那具尸身有古怪,怕是被人杀死的。”
汉子顿了顿,哀叹一声,众人也是倒霉,听说城西一户做豆腐的人家小娘子没了,那女子才十四岁,正值妙龄,是有名气的豆腐西施。
汉子一直喜欢那小娘子,还曾经去买过几次豆腐,那小娘子每次都多给他一小块,逢人便笑,很得人喜欢。
“那豆腐西施不是染上风寒,不治而死的?”
豆腐西施在年关里没了,几个人还感叹了几天。最后众人决定等人下葬,就挖出来,找一户好人家配个冥婚,以后也有人烧纸钱。
“你怎么知道的?”
矮胖子子有些不相信,瞪了大汉一眼,“你以为,你自己是仵作了?”
库房里,点燃着篝火,众人围坐一团取暖。地上零零碎碎有几个酒瓶子,还有吃过的鸡骨头,显得很是杂乱。
尸体被停放在墙角处,距离铁柱不远,铁柱动了动身子,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两声。
莫颜正打算和万俟玉翎回房商议,她手里有一些迷药,不如迷倒几人,先救下铁柱。
“唉,是真的。”
入殓的时候,豆腐西施化了妆,又穿了一件高领子的袄裙,众人谁也没发现其中的奇怪之处。
在地窖,还有两具女尸,这两具女尸相貌好,几个人想找好买家,天冷,尸体不会快速的腐烂,可以在周边城池寻找。
其中一具是豆腐西施的,汉子在搬动尸体的时候,她脖领的扣子突然崩开了,露出脖子上青紫的痕迹。
“自缢而亡?”
众人异口同声。豆腐西施什么都好,就是命苦了点,她爹自从找了后娘之后,她就要起早贪黑的干活。
“听说,她后娘想把她卖给一个又老又残疾的老头子,对方出了四百两的高价。”
或许是想不开,所以自尽,而后娘怕传出去遭人诟病,所以才谎称得了风寒。
那会家家户户忙着过年,谁都不想沾染晦气,听说草草的就安葬了事。
“那你咋非说是被人杀的呢?”
矮胖子不相信,非要抬杠。
“你们一定没看过蝴蝶班的戏,这桥段和戏中一模一样!”
汉子面色通红,他不是仵作,心中想说的表达不出来,只好让众人到地窖里一起观看。
约莫一刻钟,这些人面色凝重,偷盗尸体却发现了命案,如果就这么装作不知道,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豆腐西施挺好看的,买豆腐还总是多送一小块呢。”
汉子眼睛通红,而矮胖子也是性情中人,竟然抹起了眼泪。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为发现这个天大秘密而惊慌。
沉默良久,汉子首先发言,让他装作看不见,把尸体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他做不到,或许,当时扣子开了,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一切都是他发现的,他不想连累同伴,会自己到衙门投案,顺便说明情况。
“唉,说啥呢,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个活计,虽然银钱上充足,却饱受良心上的谴责,白天睡觉,晚上挖尸体,永远见不得光,矮胖子反倒是怀念从前,忙碌而充实的日子。
几个人商议之后,先给铁柱松绑,让他陪着一起,明日到衙门投案,他们会和县老爷说明缘由,并且做好了吃牢饭的准备。
一切就在很短暂的时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逆转,莫颜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第一次碰到这么有良心的盗墓人。
关于豆腐西施是否被杀,还需要验尸后才能决定,她准备趁着夜色到里面看看,是否如众人认定那般,是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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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更新少今天补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