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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刺眼的光线烤在人的身上,京兆尹衙门口的百姓们汗流浃背,脸色通红,可众人没谁感觉到炎热,听近处的人回报里面的情况后,哆嗦着,有不少心软的大娘抹了眼泪。
将心比心,谁都有亲人,遭遇这样的悲惨,能不悲痛?
可恨永平侯府世子,都那么有钱了,身份地位权利都不缺,还要坑害妇孺,天理难容。
人们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是感同身受,他们没看到尸体,不知道有多惨,光是听着,足够让人惊悚。
衙门的捕快办案出乎意料的顺利,在抓捕的两个下人口中,问出常来暗娼馆消遣的几人,在京都的,即刻捉拿归案。
其中有一人是京郊的大地主,见风向不对,偷偷地卷着包袱跑路,在城门口被守城官兵认出,直接送到京兆尹衙门。
还有两个参与虐杀的并不是京城人士,来京都走货,官府给所在城池的衙门送消息,此事震惊大越朝野。
“夏明轩还是没找到吗?”
因为查抄永平侯府及时,很多金银器皿,珠宝首饰没来得及变现银,全部被衙门收缴。
“还未,暗卫们在寻找中。”
狡兔三窟,京城范围太大,地毯式搜索费时费力,需要一段时间。
都怪他们没有把夏明轩放在眼里,以为他是个风流的浪荡子,谁想到,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莫颜摇摇头,涉案人即将被斩首,案件性质恶劣,京兆尹张举请示,不用等到秋后,后日问斩。
剩余两人还在抓捕中,幕后主使者夏明轩逍遥法外,让莫颜很不舒服。
这两天,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墨冰,还有两具尸体找不到人认领,让衙门先用冰块保存半个月,实在等不到的话再下葬。”
按照现代办案,应该给死者家属一些精神上的抚恤金,永平侯府上的银子足以用来支付。
问题是,给多少银子合适?
少了,不是那么回事,而给多了,万一养成别人的贪婪性子怎么办?
那个死了女儿花枝招展的红衣大娘,哪有半分哀伤?
“娘娘,不如一家给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不多不少,表示心意,谁愿意发这种财,那还是人吗!
家人心情悲痛,怕是还要好好养着身体,以往都是没有赔偿的,这次涉案面太广。
其实,家人也不是没有责任。
如果发现家中有人失踪,立刻到衙门报案,或许百花县知县早做处理,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生。
当然,一切都是如果,在假设的情况下,什么都是美好的。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家人怕毁了名声,这才战战兢兢的偷摸找人,拖很久才犹豫去衙门报官。
王牡丹作为人证,还得在衙门留一段日子,她这段时间恢复的不错,似乎打开心结,脸上有了点肉。
被退婚,王牡丹劝说爹娘,也不能说对方没良心,她遭受过那样的待遇,名声早坏了,谁愿意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只不过是没有缘分而已,能活着,已经是老天对她的厚待。
“能在逆境中走出来,足够坚强。”
莫颜本以为要对王牡丹催眠,在催眠中才能套出真相,可她低估对方的坚韧程度。
在堂上,王牡丹很镇定,虽然害怕得发抖,腰板却挺直,包括那段在黑暗中痛苦的经历,夜里听到其余牢房的惨叫。
“她回到百花县也不好,她那嫂子看着就是个不省心的。”
墨冰和王牡丹相处的两天,对她赞不绝口,什么都为对方考虑,是个好姑娘。
她从没想到死,认为既然活下来,就是老天的恩赐,但是她没想回家,不想让家人为她的名声受累。
这两天,王牡丹在积极地打听京都的菜价,她由于作证,被衙门奖励五十两银子,她准备给爹娘三十两留着傍身,自己赁住个小院子,给人做缝缝补补的活计,以此为生。
“赁住一个两间房的小院子,在城北一个月只要二百文到三百文。”
房主要求一次*一年,王牡丹手头剩下的足够用,做豆腐的工具太贵,她不准备干老本行。
在城北有很多妇人做洗衣妇,一个月也有百文进账,闲来无事,她可以打络子,绣花到集市上卖,吃饱饭不成问题。
“恩,是个心有成算的。”
莫颜听说王牡丹识字,突然想到个好去处。
“您是说去医者班?的确不错。”
墨冰很赞成,她对王牡丹的印象特别好,见识过黑暗和血腥后,胆子大起来,以后好好培养,或许能给众人个惊喜。
去医者班学习,包吃住,有奖励,将来学成,还给安排差事。
作为一个医者,救死扶伤,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总比给人洗衣服赚铜板要强太多了。
王牡丹得知后,恭敬地下跪,对皇宫的方向磕头,她见到皇后娘娘,那是个优雅光环加身的女子,她觉得,污秽如她,瞻仰皇后娘娘的姿容,都是一种亵渎。
涉案的人被处以极刑,那天,京都百姓们奔走相告,去菜市口看斩首,见人头落地后,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如释重负。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灰沉沉的天空出现一道白光,把京都照如白昼。
紧接着,闪电过去,轰隆隆的雷声沉闷,好像两个沉重的铁器发生剧烈的撞击,大地抖了三抖。
莫颜吩咐宫嬷嬷关紧门窗,并且让人不要站在树下。
每年都有被雷劈死的倒霉蛋,而且不是个位数,也难怪古人特别重视誓言,动不动就用天打雷劈发誓,命中率还是挺高的。
“哇哇……”
贝贝和多余被强烈的声响惊得大哭,两个小的瞪着小腿,双手乱晃,很想给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
莫颜提前给两个小的耳朵塞上棉花,但是收效甚微,贝贝一哭,多余跟着哭,惊天地泣鬼神,不比外面的雷声小多少。
“不哭不哭,贝贝乖,多余乖。”
下大暴雨,雷声是罕见的大,就是成人都吓得捂耳朵,更别提两个才满月的小娃。
莫颜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哄了半天,焦头烂额。
宝贝和宝宝实在太好带了,以至于她没有积累多少当娘的经验。
满月后,双胞胎兄弟就不爱哭了,不是睡觉,就是安静的玩耍,不需要莫颜操心。
贝贝和多余不同,精力旺盛,一天定时哭闹几遍,有时候是三更半夜,莫颜自己照顾不过来,只得交给下人帮忙照看。
“母后,我们来了!”
殿门从外面被推开,钻进来一股湿润的腥风,宝贝和宝宝规矩地行礼后,来到摇床前。
“妹妹和弟弟必须用玩具逗弄才行。”
宝贝手里拿着个拨浪鼓,鼓面上包裹着丝绸,上面还有精致的刺绣,而宝宝则是攥着摇铃,兄弟俩分工合作。
清脆的响声吸引贝贝和多余的注意力,两个磨人精终于停止哭泣,伸出小手拉着宝贝宝宝的手。
又是一道白光照亮内室,紧接着雷声滚滚,但是殿内再没哭泣声,莫颜松了一口气。
松口气后,她发现一件很沮丧的事,她这个做娘的,还不如两个小包子会哄孩子。
莫颜尽力安慰自己,因为兄弟俩和贝贝多余年岁相当,所以才更了解他们的喜好。
几个小的玩到一起,莫颜插不进去,她索性进入到内室中休息。
前几天夜不能寐,想的事多,好不容易才把夏明轩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好,阴雨天最适合补眠。
“张大人也在发愁,那个疯癫的女子没有家人来认领,只得被留在衙门里。”
对方无家可归,精神上又受到刺激,总不能不管不顾地撵到大街上。
但是留在京兆尹衙门,给张举造成莫大的困扰。他只要碰见那女子,那女子咽着口水,眼馋的模样打量他。
“哈哈。”
莫颜不厚道地笑两声,张举是个圆滚滚的胖子,通过此事后,每日清晨锻炼,晚膳也不用了,几日下来瘦一大圈,生怕被疯癫女子盯上。
“是啊,那疯癫女子见到张大人瘦了,特别心疼,开始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张大人。”
墨冰眨眨眼,抽了抽嘴角,面色不动,却笑了个内伤,现在京兆尹衙门的人都知道张大人最怕的是什么。
这真是个黑色幽默,笑过后,莫颜又觉得悲哀,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却变成这样。
王牡丹说,那个女子叫彩霞,姓什么却不清楚,刚被关进来那会儿,深夜里,听过彩霞唱戏,她嗓子特别好。
根据推断,彩霞应该是某个戏班子的台柱,她嗓音清亮,让人听着如六月天喝了一碗冰水,很舒服。
被逼接客,彩霞抵抗,被人捏着下巴强行送包子,听说是人肉的,她就疯了。
从此后,见到胖子就会露出一口小尖牙,几个有变态嗜好的嫖客刚好是胖子,还没等玩虐打游戏,身上就被咬出个窟窿。
王牡丹以为彩霞是装出来的,以此逃避接客,当时的情形,彩霞吓跑了好几个嫖客。
估计夏明轩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一直让人观察。
解救出彩霞后,她身上完好无损,没有什么被鞭打的痕迹。
下晌,万俟玉翎处理完政务,陪着莫颜和双胞胎用过晚膳,又抱了贝贝和多余,逗弄一会儿,夫妻俩才有片刻得闲。
“当皇上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我们很久没有一起逛街了。”
之前几次出宫,也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被耽搁,莫颜觉得当上皇后后,她就多了责任感,百姓们的民生和她有很大关系。
“等七月初七,一定陪你出宫。”
万俟玉翎换下龙袍,又和以前没有区别,身上多了上位者的气息,才莫颜面前已经收敛很多,二人很平等。
无论是国事和家事,万俟玉翎都习惯性的对莫颜坦言,并没有歧视女子,也未用后宫不得干政的借口阻挠。
前几天各地奏折堆积如山,晚上莫颜到御书房悄悄帮着处理,她只看了一小部分,就打起瞌睡。
看奏折就好比新闻联播,国内形势一片大好,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盛世太平。
终于明白历史上怎么会有昏君存在,奸臣当道,民不聊生,这些奏折拍马屁戴高帽,那叫一个顺溜。
皇上在京都,眼界再广也看不到这天下苍生,万俟玉翎有庞大的暗卫体系,也不能在意细枝末节的小事。
往往,真正酿成大祸的,就是一个不眨眼的小事,所以有句话说的好,防患于未然。
远地边陲的芝麻小县官无法直接上奏,要把折子送到府城,然后层层向上递。
若是有严重的灾荒,除非隐瞒不下去了,否则影响政绩,影响吏部的考评,官员们装聋作哑,欺上瞒下。
“是啊,扣折子不发也有。”
刚接手朝政一年,大越内部已千疮百孔,存在的弊端都要改进。
蛮族虎视眈眈,时不时地骚扰进犯,北地边境三十万大军的军需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战争不能停,百姓们要吃饭,而以往收成最好的西南水患,造成大面积的减产,若不是有大吴支持的粮草,大越更艰难,步履维艰。
万俟玉翎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挑着莫颜的乌发,他整日忙碌,抽不出时间陪自家娘子和孩儿们,心有愧疚,七月初七,一定要好好的补偿。
“他们胆子不小。”
万俟玉翎狭长的寒眸深邃,如深潭一般,瞬间迸发出强大的气场,让人想要膜拜和折服。
“万一有官员草菅人命,若是品级低的官员举报,不但被扣折子,还要被找麻烦。”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天高皇帝远,上面有官员作保压制,根本就传不到万俟玉翎的耳朵里。
制度要改进,尤其是吏部,要率先改革,京都的官员们调派到各地,而地方官若有政绩出色,也可留在京都。
政绩考核,吏部官员说的算,所以不能信任。
就好比泸州卫知府,为人清正,为百姓们称赞,做了十几年知县,还是靠着夫人刘氏娘家使力气,才补个泸州知府的缺儿。
爹爹莫中臣要是没有外祖父撑腰,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猫着,籍籍无名。
“夫君,你打算怎么改?”
莫颜想听听万俟玉翎的看法,若是不够完善,她可以补充一些。
“以后,各级都可向京都传递奏折,并且有专门的暗卫护送。”
这么做,主要是防止有人盯上朝中官员,为扣奏折不择手段,冒充盗匪杀人,然而奏折不翼而飞。
早几年南边小国进犯,万俟玉翎带领几十万大军奋勇杀敌,彼时万俟御风那野种还是皇上,见国库空虚,听从某贪官奸佞之辈的言论,买卖官员。
动辄就是几万两银子,投入后,怎么也能捞回来,西南某地贪腐现象严重。
尤其是茶道,盐道的官员,油水丰厚,随便调查一个,都有良田千倾的身家。
这些官员们很聪明,铺子田地都记在其夫人名下,说是陪嫁,别人想调查毫无办法,否则你就是谋夺他人嫁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整改,也不能在风雨飘摇的时刻大刀阔斧,必须循序渐进,让贪官污吏们收敛,反正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夫君,你真厉害。”
莫颜相当崇拜,她是个急性子,若是知晓哪里有漏洞,就想马上堵住才好,这是前世工作性质养成的职业病。
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一点利益作为驱使,一心为国为民,宁折不弯的,只能做地方官或者御史,爬不到高位。
这种人太较真,不够圆滑,因此思维有局限性,对百姓来说,有很大好处,对于君主,却未必。
贪银子不是大问题,那些富商榨取民资,贪点也没什么,有银子,在危难之际募捐或者赈济灾民,还能得个好名声。
这样的事,莫中臣摸的门清,本来万俟玉翎想用岳父大人做个典型,但是他动动嘴角,终于还是没好意思说。
“大越的县有一千零八十个之多,有些距离京都千万里,那里发生过什么,传不到京都。”
如果暗娼馆一事在某个边陲小县,幕后主使同样是很大的人物,事情就不是这等结局。
那些受苦的女子们,死了白死不说,家人告官,说不准反被诬告,含冤而进入牢狱。
万俟玉翎想看看父母官如何上书,拍马屁说空话的暂时淘汰,能实话实说或者举报贪腐的官员可重视,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并且让暗卫们调查。
等解决永平侯一家,西南水患的问题,再处理贪官污吏,抄几家,将士们一两年的军需就出来了。
“夫君,真的要满门抄斩吗?”
永平侯和袁焕之之间曾经合谋,后来因为某些地方意见向左,反目成仇,通敌叛国的罪名属实,除此,抄家发现永平侯和南边小国有来往。
还有一件事,万俟御风在位期间杀贤臣,莫中臣被关进牢狱中,永平侯是蹦跶最欢的一个,落井下石。
“抄斩?那就看蛮族能不能沉得住气。”
满门抄斩是个试探的手段而已,夏若雪应该得到消息,她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殒命?
如果蛮族人出手,劫法场,就会暴露一部分在京都的势力,通过多次清除,蛮族也不剩下什么人了。
蛮族动手,越发证明永平侯府通敌叛国的事实,若是不出手,他们没有损失。
“颜颜,夏若雪是不能小瞧的。”
万俟玉翎拉着莫颜的手,阐明事实,“她似乎早发现信任的二人是我们的人手,却一直按兵不动,让我们的人放松警惕。”
然后,某一天,夏若雪在北地边境消失,一无所踪。在被严密的监视下,可和袁焕之的人联系,真不简单。
“这么说,袁焕之被牵着鼻子走了?”
莫颜一愣,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是这个样子,夏若雪和袁焕之之间有仇,和莫颜有大仇,相比下,她更愿意投靠袁焕之。
“如果我是袁焕之,就不救永平侯府的人,任其自生自灭。”
莫颜说得理直气壮,永平侯府人一死,大越和夏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得知袁焕之的隐秘,夏若雪也不会告诉大越。
袁焕之又不是傻子,找人做做样子,折损几个人手,就能对夏若雪交代。
“恰恰相反,袁焕之会不遗余力地救人。”
窗外不时地闪电,随之而来的惊雷,两个人的说话声变得很小。
夫妻二人相拥,又近了一些,万俟玉翎笃定地分析。
“夏若雪既然说留下一手,那得知秘密的未必是永平侯府的人,在说,还有个夏明轩未归案。”
夏若雪的性子刚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能做出来,就是个疯子,袁焕之心有成算,肯定在猜忌。
因这份谨慎,袁焕之不敢掉以轻心,他无法承担机密泄露的后果,所以她不敢杀夏若雪,还要乖乖地救人。
“为怕夏若雪怀疑,若是我猜的没错,他要下血本,咱们只要静静地等待时机。”
“夫君,你可有想好法子了?”
莫颜眼神一亮,她和万俟玉翎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点头。
就那么办,然后坐等夏若雪中计,和袁焕之反目,狗咬狗的剧情一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