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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京都酷暑难耐,天一热,莫颜就习惯性的窝在偏殿内,逗弄贝贝和多余。
过几日要陪着万俟玉翎微服出巡,带着两个还在吃奶的小包子有诸多不便。
尽管有他在,莫颜能够安心,但是这一趟的行程不短,风里来雨里去,万一染上个风寒,小娃不好下药,也不容易好。
为此,莫颜深思熟虑,派人找来几头奶牛,出产的牛奶过滤杀菌,去掉其中的水粉变成奶粉,她在锻炼两个小的喝奶粉。
牛奶的味道和人奶有差别,贝贝多余一开始很嫌弃,会哭泣不停,拒绝喝,宁可饿着肚子。
别看小娃才几个月,就很有自制力,倔强的小脸,让莫颜毫无办法,她只得出此下策,把自己多余的奶同样挤出来熬成奶粉,掺杂在牛乳中。
这项工作繁琐而复杂,莫颜不太习惯别人碰触身体,全靠皇叔大人协助,但是他的福利被剥夺个一干二净。
想到昨夜,他在黑暗中那双幽深而又满含深意的狭长漆黑的双眸,莫颜止不住地脸红心跳。
如果不带包子出行更好,微服变得更加值得期待,夫妻二人已经好久没有单独有过二人世界。
“您看看,这是叶相夫人派人呈上的。”
墨粉双头托着一个信封,莫颜接过,拆开一看,里面是七月初七诗会的具体安排。
叶相夫人和京都官家的夫人们张罗,定在叶府的西园,后面是诗会的几个备选题目。
真是无聊!老一套,用松竹,花草,天气等作诗,那些前往的小姐们想必早已做好准备。
诗会她曾经参加过,一群小姐悲伤春秋,风花雪月,就是闲的!
莫颜有点后悔,她不应该答应主持这么无聊的诗会,为体现她的贤德名声,不得不做做样子。
“您还记得王牡丹吗?奴婢把她送到医者班,听先生说,她悟性很高。”
夏明轩暗娼馆的幸存者,王牡丹很坚韧,面对风言风语毫不退缩,被未婚夫退婚,也没有说什么,从头到尾都没为自己想过。
善良而又不软弱,细心体贴,将来一定能做出色的女郎中,莫颜微笑点头。
另一位幸存者就没那么幸运了,烟霞正在京兆尹衙门帮工,时而正常,时而疯癫。
烟霞的正常表现在待人接物上,但是对待张举非常执着,似乎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慈善堂里要么就是年幼的小娃,要么是垂垂老矣的老者,把她送去不合适。”
莫颜考量过,在大越建立精神病院不现实,而且现在国库紧张,此前西南水患,粮草从大吴调配,可药材都是实打实的大越出产。
“可是她留在张大人身边好吗?”
墨紫在心里默默地为张举点了一根蜡,她对张举印象不错,恭敬谦和,忍不住替他说句话。
“不然呢?”
烟霞只是受刺激,而没有到完全丧失理智的地步,平日可以帮衙役们做活,就当抵她吃喝的工钱。
众人很友好,没有薄待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等以后再有类似的人,莫颜临时想解决方案也不迟。
宝贝和宝宝提前开蒙,每日从辰时到巳时,学习认字一个时辰,大哥莫轻风感叹,小包子们十分聪颖,第二天能准确地认出前一天所学。
娃还小,但是有板有眼,一个时辰里都表现的很认真,没东张西望,交头接耳,这么小就有耐性,着实难得。
在习字的初始,宝贝和宝宝坐不住,虽然聪颖,学的快忘的快,不用心记。
莫颜用贝贝和多疑做文章,让他们好好学,然后教给弟妹们,两个小的郑重答应,果然比以往更上心。
“娘娘,奴婢做的冰碗。”
墨紫呈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琉璃碗,里面是细碎的小冰碴,顶端有几个熬好的红山楂,还有酸甜的山楂汁。
莫颜苦夏,用小银勺挖了一块带汁水的碎冰,舒服地眯了眯眼,还不忘问一句,“皇上和两位皇子那,都送去了吗?”
“就知道您会记挂,墨冰姐姐亲自送过去的。”
墨紫笑嘻嘻地,墨冰自从和莫轻云去过南边一趟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偶尔走神,露出小女儿才有的羞涩。
微服出巡的日子定在农历七月初十,朝内大事交给叶相和莫相共同处理。
按照设定好的计划和路线,万俟玉翎带着莫颜一行人在八月十五之前归京。
礼州四面环山,是一块极其大的盆地,交通相对来说要闭塞,即便是距离京都不远,这边也很少听到礼州传来的消息。
阳光正好的下午,莫颜坐在御花园的凉亭内,喝着茶水,看张举送过来的厚厚的资料。
礼州知府姓曾,刚上任三年,往年衙门的考绩都是优等。
莫颜想查阅,看曾知府是哪年考取进士,奇怪的是,吏部的典籍中对于曾知府的记录一片空白。
“墨冰,这样的官员,在大越有先例吗?”
阳光偏西,洒满金色的光,莫颜揉揉眼,换了一个方位,慵懒地伸伸懒腰。
为使这一个月变得紧凑,不浪费时间,她突发奇想,找张举帮忙,调来吏部关于礼州知府和周边知县的存档资料。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堂堂四品知府,档案内竟然是白纸一张,难道说,吏部的官员疏忽了?
“娘娘,奴婢也不知情,但是做知府,至少也要进士出身。”
不仅如此,还要从九品,七品的芝麻官往上爬,直接就被任命为知府,一步登天,就算是叶相家的亲戚都不可能有这个待遇。
“哦。”
莫颜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礼州知府在身份上就有问题,没准是当年万俟御风那野种买官卖官的产物。
一个没有考中进士的人做一方水土的父母官,是不是太儿戏了?
对于迂腐的书生,她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读书才能明事理。
假设让一个庄户人家做知府,他可能会为穷苦百姓考虑,眼光却存在局限性。
不是所有为百姓着想的官员都是出色的,最多可以用“清廉”一个词语概括。
有些迂腐的官员看不起商户,殊不知,大越的税收,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商户的支持。
有钱人不缺钱,缺的是尊重,只有给予足够的尊重,哄得他们把钱捐出来,真正地为百姓们做实事,才算一个合格的父母官。
这点上,泸州卫知府做的相当出色,而泸州当地慈善堂也是大越中顶尖的存在。
“娘娘,您看看,礼州周围的几个知县,都在当地任职十年以上。”
墨冰翻看后,把几个黑色的大字,指给莫颜看。
通常情况,在一个地方十年没有挪动位置的官员,基本上没有门路,毕竟礼州不富饶,有门路的谁也不会跑这做官。
同样是七品知县,其中的差距可谓是天上地下。
颍川作为大越药材的主产地,越发富饶,南来北往的药材商人,自然少不了给知县送重礼。
礼州下属某个小县,不毛之地,当地百姓贫苦,如果父母官不搜刮,没有银子打点,得不到重视,只得原地不动。
“看来,此行选择礼州是正确的。”
决定路线后,就要选择马车,此行护卫打扮作为家丁,共有几十号人,马车上装置粮草等,假扮成走货的商人。
马车不好过大,外观朴实些不显眼,内里必须要舒适,整洁。
考虑到天热,莫颜在顶端设立一个风扇,需要手动或者脚踏,想要制造风,费点力气。
……
一晃到了七月初七,天还不亮,莫颜感觉到唇瓣上湿润,她正好口渴,下意识地张开嘴,接着,一条细软灵活的舌头滑进去,为她口中输送着津液。
大脑忽然清醒,莫颜瞪大眼,看到一张脸紧贴着她,他的她手固定在她的脑后,霸道又不失温柔。
“醒了?”
万俟玉翎低哑的声音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笑意,吻了这么久,睡美人总算醒来了,不然他早朝很可能会晚到。
“恩,夫君。”
莫颜眨眨带着雾气的水眸,显然还没明白是什么情况,平日万俟玉翎早朝都是悄悄地离开,从不打扰她的好眠。
昨夜奋战一宿,莫颜只觉得腰部扭动一下就疼,禁欲太久开荤了男人太不知节制,还好她习武,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
“早些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庆祝。”
内室有冰盆,还带着凉意,万俟玉翎小心地帮莫颜掖被角,又她在额头上印下轻吻,转身离开。
对了,今儿是七月初七,皇叔大人早前说要陪着她,给她惊喜。
莫颜对于答应参与诗会一事悔不当初,这些灯泡,完全占用她难得的私人时间。
为别人保媒拉纤,却忽略自家夫君,莫颜起身后,脸色不好看,她决定,若是今儿有不开眼的,定是往死里整。
摆上皇后的銮驾,周围跟着宫女嬷嬷若干,还有大内护卫,御林军,莫颜风光出行。
天朗气清,路过的百姓们跪在两侧,非常虔诚,莫颜掀开车帘的缝隙,在前方还有黑压压的人头。
都怪她太低调,出行不是戴着面具就是普通马车,没摆过大阵仗,百姓们很新鲜,膜拜这位颇有些传奇色彩的皇后娘娘。
莫颜淡定地坐在马车内,内心扑通扑通,他说过,他要这个天下,只为让她和他并肩站在最高处。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有一丝甜滋滋的味道。
“皇后娘娘,救命啊,您大恩大德,救救民女的爹爹吧!”
“民女给您磕头了!”
跪拜的百姓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子,看头饰还未出嫁,发丝凌乱,双眸含泪,穿越人群,直奔马车的方向跑来。
“大胆,何人惊扰皇后娘娘的凤仪!”
前方护送的御林军统领如临大敌,拔剑就要对着下跪的女子刺去。
来路不明的人接近皇后的銮驾,有很大凶险,而他宁可错杀千人,也不允许危险发生。
眼瞅着,剑尖就要刺入女子的胸膛,血溅当场,周围的百姓们瞪眼看这一幕,鸦雀无声,一切发生的太快,人们还未反应过来。
下跪女子的眼神出现惊惶之色,她紧咬牙关,闭上双眼,罢了,如果死了,女儿对不起爹爹,但是女儿已经努力过了!
千钧一发,马车的车窗打开,从内里丢出来一个瓷碗,敲击在剑尖上,力道让剑尖转移方向,滑到一旁,挑下几缕女子的青丝。
莫颜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刚才那个茶碗是一套,缺一就不完整了,她没时间考量,随手扔出去救人。
“慢着。”
马车内传一声威严的声响,这一幕让周遭百姓们红了眼眶,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回原位。
皇后娘娘是菩萨转世,皇上爱民如子,若下跪女子真有冤屈,也不会不管不顾的吧?
“皇后娘娘,民女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求您救救我爹爹!”
一阵磕头的声音,那女子很卖力,很快头上被凹凸的石子儿硌出血来。
血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到嘴角,她似乎很害怕,浑身颤抖,却坚定地没有挪动地方,就这样生生地挡在马车前。
“这姑娘太大胆了,有什么事是想不开,非要告御状啊?”
“就是,找京兆尹张大人,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
大越律法上有告御状这么一说,但是惊扰皇亲国戚,本身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或许冲出来,还不等张口说话,就被当成刺客乱棍打死,再说皇亲哪是那么好见到的。
“唉,张大人是明镜高悬,可他是咱们京都的父母官,这女子说话的口音,穿着打扮,明显是外乡人。”
旁边的百姓有点见识,正在为周围人解惑。
莫颜喝了一口茶水,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有点懵,她问道,“你知晓冲撞本宫的后果吗?”
“皇后娘娘,只要能救民女的爹爹,民女愿意以死谢罪。”
说罢,女子还要磕头,被从车内跳下来的墨冰拦住。
“哦,你在威胁本宫?”
莫颜的口气有点冷,对她来说,这女的死不死和她没关系,但是为亲人不惜性命的心情,她可以理解。
“民女不敢,求皇后娘娘开恩!”
即便是很慌乱,下跪女子仍旧没有大哭,阳光火辣辣地照射在她身上,她眼前一片漆黑,愣是把嘴唇咬出血,疼痛感让她没有立刻晕过去。
“民女张如意,家住礼州。”
张如意前几天就来到京都,这趟路走的并不顺利,赶上京都城门戒严,有两天禁止进出,她就在门外蹲守。
等可以进来后,偌大的京都,她找到不一个可以帮她的人,只得日日以泪洗面。
本以为要绝望了,就在昨天晚上,她在客栈中听说京都高门要举办诗会,邀请皇后娘娘参加。
这个消息对张如意来说,真是意外之喜,她一夜未眠,守候在外,就等着皇后娘娘的銮驾出现。
现在,她成功了!
莫颜本着急去参加诗会,等完事再处理张如意的状告,但是听说礼州,她挥手,让御林军们停下。
“礼州?”
周围的百姓们耳力不错,听闻后炸开锅,心里为这个张姑娘捏一把冷汗。
“张如意,你拦下本宫的凤仪,是为了告御状?”
莫颜的声音如流水,奇迹地平缓了众人的焦灼情绪,在短暂的喧闹后,又变得寂静无声。
“是的,娘娘,民女自知冒犯天颜。”
张如意跪着,脊背挺直,她就不信,这世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
两个多月以前,那个恶心的大胆男人要抬她做家里的二十八房小妾,她爹严词拒绝。
那恶心的人说,“王法是什么东西?老子就是王法!”
于是,她的爹爹被抓个由头下牢狱,亲叔伯也不能幸免,一家人陷入水火中。
娘亲的身体本就不好,吐一口血之后,昏迷不醒,在第二日撒手人寰。
张如意眼中满是痛苦,她有时候想,身为女子,是不是应该向命运低头?
若是她答应做小妾,娘亲不会吐血而亡,连句遗言都没交代,而家人也不会因他的自私而遭殃。
家破人亡,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张如意发誓,就算她死,下辈子无法投胎做人,也要手刃仇人!
她的力量太弱小,那个丑陋的男人身边小厮家丁无数,她根本寻不到机会!
邻居人家心善,让她赶紧跑,到京都,只有到京都才能有大人物,否则留在礼州,她家人永无获救的机会。
“当众拦截凤驾,冲撞皇后娘娘,本该杖毙,但是本宫念你有事相求,一片小心,特从轻处罚,二十棍子,等你受刑完,本宫愿意听你细细道来。”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一次破例,以后谁家有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拦截凤驾,成何体统?
二十棍子,让御林军们控制手劲儿,打不死人,最多休养几个月而已。
百姓们听后,都觉得皇后娘娘仁慈,已经手下留情了。
行刑地就在前方,张如意趴在地上,御林军开始的棍子打得有点狠,一棍子就让她口吐鲜血。
皇后娘娘的意思,人别打死,后期他们有效地控制,听着声音大,却没有打中要害。
二十棍子结束,张如意一声不吭,连御林军们都不由得一惊,好一条女汉子,真爷们!
“皇后娘娘,民女要状告礼州知府曾王八。”
张如意此言一出,同情的百姓们很快转变脸色,笑出声来,心想这位姑娘真是个妙人,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给知府起外号。
背地里,他们也曾经叫过张举,张胖子,但是后来张大人做事有条理,深受爱戴,而且本人瘦了很多,他们就不那么叫了。
“曾王八?”
莫颜咂舌,难道说礼州知府被带了绿帽子?记得官员记录的资料上,显示的是曾小八。
“曾王八就是礼州知府,他家以前是地主老财,爹爹姓曾,娘王氏,他最小,行八,所以叫曾王八。”
张如意不晓得曾王八的名字早已改成曾小八,毫不犹豫地揭露礼州知府的老底。
这些是她为救爹爹而花银子买来的情报,想着或许能派上用场。
莫颜眼皮跳跳,小多余应该感谢她这个亲娘,人只有对比才能有高下,被爹娘起名为曾王八的娃,是多么的悲催。
张如意吐了一口血,被御林军灌了一口水,说话才利索些,她很坦然,把自己如何从礼州偷跑,一路辗转到京都的过程说了一遍。
如果皇后娘娘的凤驾不出现,她恐是没办法的,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到京兆尹衙门试试运气。
张举在百姓口中口碑响当当,但是张如意清楚,张举大人再清正廉明,也管不到礼州的地界去。
能见到皇后娘娘,说出自己的冤屈,她很满足,老天爷还没有放弃她。
“哦?曾大人如何?你爹爹的冤屈?”
莫颜看了下时辰,她派人到叶府西园打个招呼,并且送上三支宫造宝石簪作为彩头,这边暂时走不开。
“民女家开绣坊,生意不错,而民女年幼得李大娘的真传,擅长湘绣,蜀绣。”
说来话长,三个多月前,到春季换季,曾知府的姨娘们想要换精美的衣裙,听说张如意的手艺,都想让她亲手做。
张如意被邀请为姨娘们量身,正好碰到曾知府,曾知府的后宅清一色艳丽妖娆的娇花,时间久了,难免觉得俗气。
与之对比,清秀文雅的张如意就被她看中,打探清楚背景后,派人前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