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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闷热,公堂上没有一丝风,绿柳抱着胳膊,面对鲍知县锐利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
双目相接的刹那,鲍知县眸中满是了然之色,似乎认定,当时在胡百灵内室的不只是一人。
她怕,怕自己一时地软弱,会说出真相。杀人偿命,杀死胡百灵她一点不后悔,由她一人承担罪责就好。
这种恶人,死不足惜,难道还要再搭上一条人命吗?
没错,刀口的确不是一人所为,那日她进门后,看到另她惊讶地一幕。
胡百灵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管家血红的双眼,正在阴森森地插着尖刀。
尖刀划破轻薄的衣裙,进入到皮肉中,刀尖上是淋漓的鲜血,绿柳想,她从没见过那么刺眼的红。
管家抬头看了绿柳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准备继续下刀,或许是疼痛的关系,胡百灵皱眉,有醒来的迹象。
“为什么?”
绿柳深呼吸,上前两步,尽量避着地上的血迹,她想不通管家要杀死胡百灵的理由。
在胡府当丫鬟,时间久了,也听说管家的一些事,他本是读书人,因为家乡发了大水,辗转来到上丘的胡家村。
那会胡家刚有点银钱,胡老爷想请个管事回来帮忙打理府上的事务,点名要读书人。
读书人清高,怎么肯卖身为奴?胡老爷托人,花了不少银子才找到胡府的管家。
那时候管家很艰难,妻儿重病,急需银钱救治,在他乡,人生地不熟,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卖自身,到胡家来,是胡老爷给的银钱最多。
后来,他的妻子还是染上恶疾离世,只剩下几岁的小儿子。
儿子从小很懂事,从不添乱,有时候会帮着厨房的丫鬟婆子做事,很得下人们的喜欢。
直到有一天,他的儿子落水而亡,管家大病一场,从此心灰意冷,但他还视胡家为恩人,尽心尽力。
“为什么要这么对胡百灵?”
管家沉默不语,手里尖锐的刀片还有血水在流淌,绿柳执着地追问。
她想不通,管家是一个很好的人,基本上不会为难众人,有时候她们错做事,总说罚俸禄,却没一次真的罚,他总是说要让大家积攒银子,因为没有钱,很可能在某个关键的时刻,错失心爱之人。
众人都晓得他是为了妻儿感叹,很是同情,对管家既尊敬,又惧怕。
“恩,恩,你们……”
身体像被撕裂一般疼痛,胡百灵慢慢地睁开眼,她眼前模糊一片,好不容易聚焦,却看到让她惊魂的一面。
“绿柳,你这个贱人,还不抢过刀!疯子,真的是疯子!”
胡百灵以为自己在尖叫,实际失血过多,她的声音没有比蚊子大多少。
房内放着两个冰盆,窗门紧闭,院子里没有一点声响,其余人貌似不在,胡百灵终于慌了起来。
“胆大包天!竟然……”
胡百灵脸色一白,她定定地看着尖刀刺入身体中,瞪着眼睛,不敢置信,这一切是府中管家所为,而贴身丫鬟绿柳就静默地站在一旁观看。
求生的*让胡百灵不得不软了口气,她这辈子还没对人这么低三下四过,“求求你,放过我,你到底要什么?银子?要多少我爹爹都会给你!”
眼泪滑落眼角,让瘦成一副骨架的胡百灵显得很是可怜,她再也没有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气势。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问你!”
管家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水,目光专注而冷凝,他一直没有回答绿柳的问题,而是盯着挣扎的胡百灵,阴森道,“丧尽天良,泯灭人性,胡百灵,你竟然不肯放过一个孩子!”
绿柳听着有些晕,难道说胡百灵的所作所为被管家得知?可秋月小姐并不是孩子,这从何说起?
几处伤口都在肋骨方向,胡百灵痛得大汗淋漓,她哭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绿柳,赶紧去叫人啊!”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胡百灵已经无法挪动位置,她用尽全身的力量,正把手向后,朝着不远的桌角。
桌角的下面,藏着一把匕首,是专门驱鬼的茅山道长,送给她辟邪用的,自从上次做法,她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救你?”
绿柳讽刺一笑,灵巧的身影快步地走到桌角前,从下面翻出那把匕首,并且用脚狠狠地踩着胡百灵的手。
有管家在前面开路,绿柳克服了恐惧,腮边泛着浅笑梨涡,心中默念,小姐,奴婢很快就能替您报仇了!等到九泉之下,奴婢再去请罪。
“几年前,你一时兴起,骗我儿到村里的池塘,并且推了他下去,你早该去死!”
管家的声音铿锵有力,绿柳一怔,她看着胡百灵眼中有被人洞察秘密的不可置信,就明白事情是真的。
秋月小姐是曾清的心上人,挡住胡百灵的路,她嫉妒才用如此阴狠的手段去羞辱一个人。
对于女子,名节是比性命还珍贵的东西。
“没有的事……”
胡百灵咬住嘴唇,她知道如果承认,就一点生机都没有了,她会被管家一刀一刀的捅死。
“你可以不承认,事实上,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管家捂着胸口,痛苦地弯下腰,脸色煞白,没有比身中数刀的胡百灵好到哪去。
前几天农历七月十五,晚上他睡不着,到花园中静坐,思念走了几年的妻儿。
管家有时候会想,他对儿子的管教疏忽,才会让他被淹死,所以他这辈子就应该断子绝孙。
七月十五,夜黑风高,空中满是烧纸钱的烟火气,不远处有亮光,有人在偷摸烧纸钱。
管家立刻站起身,决定去抓偷偷烧纸的下人,就在离火光不远的地方,他停下身子。
“给你们烧纸,以后别找我来了。”
胡百灵穿着一身白衣,瘦小的身子旁边挎着一个大篮子烧纸,唠唠叨叨。
“楚秋月,你是自找的,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啊?你就是个丫鬟,下贱的胚子,靠着那张狐媚子脸,勾引清哥哥失了魂,婊子,贱人,活该你被汉子们玩弄死。”
“怎么样?死前舒爽吧?让那么多汉子伺候你一个,你就是大小姐啊!哈哈!”
胡百灵越说越激动,撕扯掉纸钱,秋月一死,她和曾清的婚事也告吹,每当提起此事,她便愤恨地想把楚秋月挖出来鞭尸!
管家目瞪口呆,他一点不知道还有那样的内情,据说曾府上死的丫鬟是曾公子的心头好,曾公子发狂,不参考会试,还要到山上出家做和尚去。
原来,其中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一切都是胡百灵干的!太可怕了!
“你死都死了,还想入梦来搅合我?等我找到厉害的道长,打得你魂飞魄散!臭婊子,和本小姐玩,哈哈!你是人的时候被我骑在头上,你以为成了鬼就能扭转局势?”
大笑几声,胡百灵虚张声势,听说鬼怕恶人,那么她就要做恶人!楚秋月死了,她还活着,所以她才是彻头彻尾的胜利者。
管家倒退一步,心思很复杂,胡家对他有恩情,胡小姐却指使人杀了曾公子的丫鬟,他该怎么办?
“背着两条人命怎么了?大户人家都有阴私,谁家是干净的?”
胡百灵以不雅的姿势坐在地上,口气嘲讽,“狗娃天天喊本小姐姐姐,那个小兔崽子是个奴才秧子,怎么有我这样的姐姐?真是脸皮厚的可以呢!”
“让他干什么干什么,骗她说池塘水很浅,有鱼,他自己说跳下去给我捉鱼的,关我屁事?”
胡百灵对着空气继续道,“那么蠢,活着也是浪费府上的粮食,哼哼,本小姐最多是装作视而不见,看着他在池塘里挣扎下沉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要离开的管家站住脚步,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心如刀割,他知道,胡百灵此刻说的是真的。
当年投靠胡家,他教育儿子说,胡家是他们父子的大恩人,所以要知恩图报,对胡家人好。
狗娃才几岁,似懂非懂,小小的年纪不和村里的娃们一样疯跑,老实地帮着做活儿,只要胡百灵喜欢的,他尽力去得到。
儿子很怕水,从不往水边去,最后却淹死在池塘中,也只有和亲近的人出行才会如此,可他为什么没想到呢?
尸体不是当天被打捞的,是在两天以后被人发现,打捞上来的时候,狗娃的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条小鱼。
“姐姐,水真的不深吗?那我下去给你捉鱼炖汤喝。”
池塘边,小小的稚嫩的娃儿围在胡百灵身边,他还不懂得主仆的区别,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下一秒,烧纸的胡百灵给出答案,“贱人就是贱人,骨子里有下贱的血液,今儿本小姐烧纸钱也是赏给你们的。”
管家浑身冰凉,血液如凝固一般,他忍住杀人的冲动,转过身离开。
如果没有绿柳的出现,他准备一刀刀地刺死胡百灵,生生地放血,为无辜而死的人报仇雪恨。
“管家,能让我来吗?”
绿柳眨眨眼,脑海中还是一年多前的一幕,楚秋月撞石而亡时眼中是那么的绝望和坚定。
“扑哧……”
刀口扎在胸口,只进去一点点,仅仅是皮肉上的,绿柳颤抖着双手,一寸一寸地推进,而胡百灵瞪大眼睛,忍受着剧烈的折磨。
由于绿柳生疏,胡百灵胸口被她多次使力推进,变得血肉模糊。绿柳看到胡百灵死后,很镇定地和管家商议,彼此为对方做假证。
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为今日做的准备,相互交换消息后,发现有空子钻,只要相互证明就好。
公堂上,如死寂一般的沉默,门口的百姓们同样,在得知秋月死因后,善良的人们一致认为胡百灵死的活该,该死!
“堂堂七尺男儿,不说顶天立地,做了杀人凶手,竟然让一个小女子挡在前,害臊不?”
鲍知县淡定品茶,不咸不淡地来一句,对管家是一个巨大的刺激。
管家本想一力承担,谁想到鲍知县用绿柳作为突破口,就算绿柳不说,她的心理素质不够好,脸上的表情告诉众人,鲍知县的推测是正确的。
“小姐,奴婢对不起您,您被那些恶人欺负,奴婢却没能站出来。”
绿柳踉跄地站起身,抹着眼泪,目光决绝地盯着堂上的巨大廊柱。
“不好,快拦下她!”
鲍知县敏锐地察觉到绿柳的反常,可说时迟,那时快,绿柳小小的身体有惊人的爆发力,对着廊柱的方向狠狠地撞去,旁边的官差想要阻拦,却是晚了。
莫颜紧张地深呼吸,这个时候二人不好暴露身份地跳进衙门内,她拉了拉他的手。
万俟玉翎了然,指尖捏着几颗金珠子,挥挥衣袖,对绿柳的方向轻弹。
动作太快,周围百姓谁也没发现,那些金珠子就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冲着绿柳鞋底的方向而去。
衙门大堂上铺着大理石,很是光滑,绿柳跑得太快,没注意脚下,感觉到脚后跟一滑,整个身子向着后方,扑通一声,坐在离廊柱几厘米的地方。
官差立刻上前,抓住绿柳,防止她在堂上自绝。
案子还没审完,肯定不能让凶手就这么死了,不然没办法和百姓们交待。
“大人,您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小的做的,和绿柳姑娘没关系。”
管家下跪,春红等下人们捂住嘴,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是管家呢?他才是最不可能的人。
“大人,小的杀了胡百灵,但是不后悔,因为她该死。”
管家用简短的话语所述事实真相,话毕,他还有一个疑问,“大人,胡百灵身上的刀口暴露出当日杀死她的是两个人,您好像刚才就有预感,凶手是小的,有什么依据吗?”
这也正是众人疑惑的问题,为何就盯上绿柳和管家不放了呢?
“那日,本官到府上问话,你们无一例外在撒谎。”
二人彼此作证,说是在第二进的院子领月银,管家说银子已经发给绿柳。
鲍知府看账册后,上面是空白的,但是他看到以往的记录。
胡家的丫鬟们不识字,发月钱得按手印,鲍知府偷了账册,或者说光明正大地打劫走几本。
胡百灵胸前匕首的手柄位置,有一个模糊的指纹,鲍知县根据对比,最像的是春红和绿柳。
指纹的大小和手指头大小有关,府上的丫鬟中,只有春红绿柳的身形最像,春红的供词可信,鲍知府重点观察绿柳。
在绿柳偷看管家之时,他基本确认凶手。
“您……”
管家很是烦躁地抓抓头,堂堂知县,竟然干出偷账本的事儿来,让他十分无语。
现场只残留一把凶器,另一把被人埋在院子中,也被挖出来。
两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物证面前也未抵赖,但是他们始终坚信一点,绝不后悔。
“本官拿着的账册,可不是一本。”
鲍知县摸了摸胡子,满面阴沉,小小的一个胡家,竟然和京都的官员有联系,每年送出价值几万两银子的珠宝首饰贿赂。
胡家的生意不是表面那么清白,鲍知县早想彻查,早前曾知府想和胡家做亲,鲍知县送上的折子都被扣押,不晓得这次能不能成功。
前两天朝中刚下批文,一县父母官也可直接上书皇上,鲍知县不想错过这等好机会,礼州那么多蛀虫和毒瘤,都要一一拔掉。
“大人,您能这么快破案,靠的是什么?”
师爷不是第一次帮忙记录整个过程,对鲍知县佩服得五体投地,再难的案子,只要大人在现场走一圈,基本就能找到思路。
“靠什么?靠诈。”
如果非要给一个理由的话,靠蒙算不算?
二人耳语下面的众人没听到,不然一定会立刻吐血昏厥过去。
案情明朗,接下来就到了量刑的时候。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越律法对于杀人的概念有些模糊,也没有主从犯的界定。
比如,从犯直接杀人,主犯指使,有可能主犯的罪责会轻一些。
“大人,胡百灵该死啊,他们就是替天行道,灭了活该!”
“是啊,大人,胡百灵身上也背负着人命,此等恶毒女子死不足惜!”
门外的百姓们第一次看到鲍大人审命案,突然对他扭转了态度,有些胆子大的便嚷开了。
莫颜摩挲着下巴,和百姓们一个心思,二人虽说杀害了胡百灵,但是胡百灵本身有重大过失,二人罪不至死。
“本官理解百姓们的心情,此案暂且停止,待本官上书刑部,说明原因,等候刑部各位大人定夺。”
在大越,遇见疑难杂案都要上交刑部,而律法也是由刑部众位大人修订,鲍知县始终抱着严谨的态度,并且尊重顺应民意。
“夫君,鲍知县不错,最适合到刑部任职。”
莫颜看中他,也不单纯是审案干脆利落,是他心里有一杆称,一个标杆,若是能参与大越律法的修订,对百姓们有很大益处。
律法太过陈旧,自打万俟家祖上传下来,就几乎没有什么大变动,就在几年前改动一次,禁止民间滥用私刑。
对于律法制度健全,远远不够,单一在界定杀人问题上,就需要设定很多条最为量刑的考量。
有些城池地处偏远,父母官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修改律法后,必须让衙门出一人定期学习,以免他们觉得自己坐上高位就高枕无忧了。
胡家的下人们耷拉着脑袋走出,他们被其中的内幕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百姓们站在原地,久久不愿意离开,他们还在回味刚才的审案过程。
从头到尾,鲍知县也没说上几句话,但是句句精辟犀利。
“哇,堂上怎么还有金珠子?发财了发财了!”
衙役在打扫的时候,看到万俟玉翎撒出去的金珠子,放在嘴里用牙齿咬了一下,一蹦三尺高。
绿柳的裙子长,她撞柱子的时候,突然跌倒,众人以为她用力过猛,谁也没看出有人射出金珠子。
莫颜微微一笑,拉着皇叔大人转身,客栈小伙计在前面开路,不住地感叹。
“大人就是这么厉害,相信小的没错吧。”
百姓们对鲍知县观感变好不少,小伙计与有荣焉,挺着胸脯走在最前面。
“哎呦,神医,神医,就是您,小的们可找到您了啊!”
几个丫鬟婆子脚下像踩了风火轮,甩着小手帕,大汗淋漓地出现在莫颜面前。
万俟玉翎神色更冷,不知不觉地带着一股杀气。
“咱们夫人差点小产啊,郎中说若不是您帮忙止血,肯定就不行了,这不,老爷请您到胡府做客。”
众人不关心审案的结果,胡百灵死了就死了,可胡夫人肚子里是男胎,继承胡家香火的,必须要保住。
“胡府?不是刚死了人吗?”
莫颜似笑非笑,那么晦气的地方,请她去,开什么玩笑。
“不是乡下,是礼州的胡府,夫人说,若是能保住我们小公子,愿意出一千两金子答谢。”
一千两金子,很多吗?
从胡百灵的做派,胡老爷的冷漠来看,胡家不是什么好人家,若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她也不会出手。
现在别说是一千两金子,就是十万两,她也不去,大越的皇后就是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