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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滚滚,整个七星峰陷入了一片火海,这大火烧了一天一夜,还好是在冬天,才没有蔓延到整个山峦,然而,唐少东独立师多年的经营,却已是毁于一旦。
当唐少东带着二百骑兵与千余老百姓回到七星峰的时候,七星峰的密营已不复存在了。
大火虽然已经熄灭,然而,所有的房屋、工事、工厂都毁了,没有留下任何一样有价值的物品。
“这下完了,咱们这个冬天可咋过啊!”郑老怪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声叹气的说。
“咱们夏天挖了那么多的地窨子,我就不信鬼子能一下子全都烧光喽!”白小飞寒声说道。
“嗯,都找找,看看有没有完好无损的地窨子,另外咱们再砍些树,建几个马厩,好歹让战马有个吃食的地方。”唐少东说道。
七星峰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攻下来了,所以,唐少东并没有灰心,只是,他的心中却隐隐在担忧,不知留守七星峰的百余战士和工人怎么样了。
“老怪,你可回来了!”
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雪原中跑了过来。
“是大丫儿!”郑老怪大喜,立即冲了过去。
“大丫儿,你没事儿就好。”郑老怪一把将李大丫儿搂在了怀里,李大丫儿个儿头儿比郑老怪带猛点儿,看起来怪怪的感觉。
“你这死鬼,你咋才回来啊,你咋才回来啊!”李大丫儿边说边哭。
“大丫儿,别哭,来,到师长面前说。”郑老怪拉着李大丫儿的手来到了唐少东面前。
“大丫儿,同志们都哪里去了?”唐少东问道。
“死了,都死了……俺爹打死了几址个鬼子,被鬼子把头给砍下来了……”李大丫哭着说道。
唐少东脑子嗡的一下,连忙问道:“蓝主任呢?”
“蓝主任被小响儿背着从山崖爬了下来,想不到绳子被鬼子砍断了,蓝主任与小响儿都受了伤。”
“王林生呢?他是死人啊,有这么好的工事,连家都守不住!”唐少东气急败坏的说道。
“王大哥,他死的惨啊,脑袋被鬼子割了带走了,连个囫囵个尸体都没有啊……”李大丫儿又哭了起来。
唐少东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儿从马上栽下来。
半晌,唐少东才稳住了身子。王林生的音容笑貌,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他的眼前。想不到啊,这个铁打的汉子,终究是先自己而去了。
唐少东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中涌动着悲伤,然而,泪水带是生生被他憋了回去,不能哭,自己不能哭,如果别人看到自己哭了会怎么想?恐怕,他们会对抗日胜利丧失许多信心吧。
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失去亲人与兄弟了,梁右军、韩大白话、薛寒梅以及她肚子里,自己那还未成形的孩子……现在,又多了王林生,这么多的人,都为了抗日而死,然而,自己别无选择,直到有一天自己倒下,生命不息,抗日不止!
“都有谁活下来了?”唐少东声音低沉的问道。
“服装厂里,夏嫂死了,裴大姐为王姐为了掩护李美和夏清也被打死了,只有李美和夏清活了下来,兵工厂所有人工人和师傅没有一个活下来的,留守的人,除了蓝主任和李响,也没有活下来的。”李大丫悲恸的说道。
唐少东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口中说道:“活着的人都在哪里?”
“活着的人都在山下俺家原来的那间房子里呆着,鬼子来的急,没有发现那座房子,所以才保留了下来,房子里还有些吃食,这几天,俺们也不敢升火,怕被鬼子发现了,只好抱在一起取暖。”李大丫儿也伤感的说道。
“大丫儿,你立即回去,升上火,煮些粥,给大伙儿分了,咱不能让战士们饿着。”
“嗯,俺这就回去。”李大丫儿在雪地里等了唐少东等人一天,冻的腿直打哆嗦,最后,还是郑老怪牵来了一匹马,将李大丫儿抱上了战马,然后两个人骑着马去找蓝杰。
唐少东立即指挥战士们寻找地窨子等避寒的场所,日本人百密一疏,最终,还是让战士们找到了六、七个保存下来的地窨子,总算有了暂时挡风避雪的地方。
本来唐少东还想再挖几个地窨子,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冰封的大地,刺刀扎上去只是一个白印儿,根本无法挖掘。
最后,唐少东只好无奈的选择让战士们砍一些树,搭建木屋,而一些老百姓看到这种情况,都主动留下来帮着战士们干活儿,这让独立师的人深受感动,直觉的自己这几年为国抗战还是值得的,最起码,老百姓还是支持自己的。
有了这些老百姓帮忙,只两、三天的时间,战士们就盖好了木屋,虽然还有些透风,但在屋子里升起碳火,总算有了些热气,战士们对度过这个冬天也多了一分自信。
此时的唐少东,来到了蓝杰所在的小木屋中,当躺在炕上的蓝杰听说唐少东来了的时候,将大被盖在了自己的头上,说什么也不见唐少东的面。
“蓝主任,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想见我?”
蓝杰凄然一笑,嘴里说道:“汉朝时,汉武帝要见病重的李夫人,可是李夫人却不见汉武帝,只是因为,她要将自己最美好的形像永远留在汉武帝的心中,我的脸被卡破了,所以,我也不能见你。”蓝杰幽幽的说道。
唐少东心头一颤,蓝杰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把她比做了李夫人,而把自己比成了汉武帝,汉武帝与李夫人是什么关系?那是夫妻关系啊?难道……
一瞬间,唐少东明白了蓝杰对逢己的情义,虽然这种感情自己原来就察觉到,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正视这段感情,可蓝杰偏偏在这个时候向自己表白,自己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想这件事。
“蓝……主任。”唐少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蓝主任这个称呼,一下子与蓝杰拉开了距离。
“呜呜……”被窝中,传来了蓝杰哭泣的声音,一个大姑娘,向自己心爱的人表白,在这个年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如果被人当面拒绝,那么更是无脸见人了,蓝杰的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
“我不是不想接受你,可是你看,现在咱们部队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老王和上百的战士都牺牲了,如果我现在还儿女情长,那战士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说我冷血!会说我无情!”唐少东想了想,终于咬着牙说出了心里的话。
“那你想怎么样,就这样耽搁下来?直到哪一天我们两个其中有一个人战死,另一个人遗憾终身?”蓝杰在被窝里反问道。
“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咱们谈这个,那是要寒了战士们的心的。”唐少东说道。
“这么说,你是接受我啦?”蓝杰在被窝里问道。
“嗯。”唐少东点头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我破相而不爱我的。”蓝杰嘻嘻一笑,将头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虽然有些憔悴,但蓝杰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伤痕。
“你不是破相了吗?”唐少东惊诧的问道。
“我只是在考验考验你,会不会因为我破相了而不要我,还好,我经受住了考验。”蓝杰笑嘻嘻的说道。
“你啊,也太调皮了。”唐少东手指在蓝杰的脑门儿上轻弹了一下。
蓝杰莞尔一笑,口中说道:“只要你答应了就好,记住,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我的人了,不许你再碰别的女人,不许你对别的女人示好。”蓝杰娇声说。
“好,好,我知道了。”唐少东微微一笑,其实很久以来,唐少东在心里一直对蓝杰保持着一种极特别的感觉,初时有些一见钟情,后来,蓝杰带他到哈市养伤,这情感中又多了一丝感激,两人又长期共事,感情中又多了一些亲情。
总之,这种感情很复杂,正是因为这种复杂的感情,才让唐少东最终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放下了对薛翠云与孩子的执着,终于开始接受另一段真正的感情。
唐少东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个承诺,影响了他下半辈子的生活走向,从这一刻起,唐少东的肩上,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从蓝杰所在的木屋的走出来的时候,唐少东的情绪很复杂,有激动,有憧憬,也有些丝丝的伤感,自己终于放下了薛翠云的执念,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远处,木屋已经建好,战士们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从前,真的回到从前了吗?唐少东知道,这不过是一时的假像而已。
在日军的三江大讨伐中,自己的部队已经损失过半,只剩下了二百人马,除了战士外,还有很多战士是冻死的,累死的,还有一些,因为受不了苦,而离开了部队,总的来说,经过日军的三江大讨伐,不光独立师,所有抗联部队的人心基本上是散了,各支部队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抗日的前途一片黯淡。
一九三七年就要过去了,将要到来的一九三八年,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呢?唐少东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有什么比在黑暗中没有希望的前进而更悲哀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