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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此言一出,青鸟连镜的脸上终于显出些许惊讶来,但随即又掩盖下来,看着苏羽歌的目光更沉了一些。
她的医术非常好。只是凭那段时间的接触,就能这么准确的诊断出自己的脉象。千羽国养了这么个好医术的公主,他为何没听探子提起过?
宫人敏感的察觉到氛围变严肃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对苏羽歌的那番话很是不解,其实那两句是医家断脉时的常用语,断的是沉脉。
苏羽歌转而走向端药的宫女身边,边走边自言自语般的,“白芷?好香呐。”
伸手要拿起那碗汤药,就在触及碗杯的那一刻,手却被一个大力抓住。
砰当一声,瓷碗落地,汤洒一地。
苏羽歌脸上由惊转笑,冷冷的:“哀家也不过是关切你,怎么,还怕哀家放毒进去不成?”
话音刚落,在场宫人纷纷跪地,屏声敛息,一是不敢言语。
青鸟连镜放开苏羽歌的手,低沉着眼眸,声线冷冽:“都下去,换一碗。”
里面的人忙不迭的都退了出去。
“母后医学造诣颇深,能否指点一二?”青鸟连镜皱眉看着苏羽歌。少年变声期略带沙哑的声音很是低沉。他想知道这个女人了解了多少。
苏羽歌皮笑肉不笑的绕着青鸟连镜慢慢走起了圈:“首先,皇上脉搏缓慢沉力,当属沉脉,主病为寒证。有力为实寒,无力为虚寒。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脉迟而有力。这种脉象需用行气药,白芷性温,对次症状并无改良。”
一边说一边心中也在想,白芷主治感冒体虚什么的,也就是说这皇上在喝一些根本没什么用的药。然而宫中懂医之人不在少数,皇上吃的还是这种带有奇异香味的汤药,难道是在掩盖什么?
细细思量间,她忽然闻到一股夹杂在香气中的腥气。
原来如此,那她大概可以猜出来了。脚下的步子停下,苏羽歌嘴角浮起自信的浅笑:“白芷味香,这殿中常以此药,到处都有这样的香味。于是,常人便很容易忽视其下的那股腥味!哀家没猜错的话,皇上表面上在服白芷,而真正的药,是鱼腥草和南柴胡!”
青鸟连镜沉默。她说的倒一点不错。只是光光药材的配方,稍微在药房里呆过久一点的人都能闻出来,歪打正着也未可知。
“那么,朕的病情?”
苏羽歌看着他尚还未褪去青涩稚嫩的脸,有些可惜的在心中叹一口气,良久,缓缓吐言。
“哀家听言,太医署之人曾断言皇上活不过十八岁,其实不然。若皇上少扯些阴谋诡计,心思放纯净些,不沾染杀伐之事,按时把调理的药服下。”她抬眼,像是故意一般眯起眼睛,“还是能活到二十岁的。”
定此断论后紧盯他的脸,发现他竟丝毫没有露出慌乱的神色,反而镇定如斯的与自己直视,只是那身形略显单薄。看上去有些可怜了。
苏羽歌感到泄气,这个面瘫,真的没有其他表情了?
苏羽歌说出了断论后,观察青鸟连镜的表情,内心失望的发现他竟连丝波澜也没有。
这倒奇怪了,他既不为自己的早逝而悲哀,也不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而惊讶。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管她知道些什么,一刀子咔嚓掉就什么后顾之忧也没有了?他也把自己藏得太好了吧,好到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口的不舒服。
他看上去太漠然了,就连对待自己的生命也是这样。这样的少年,还为一国之君,光是想想他今后能如何的草菅人命就令人不寒而栗。
青鸟连镜抬起眼眸,那一刻,苏羽歌看到他的翠色瞳仁似乎有了细微的差别,仿佛有缕秋风在那瞬间从他的眼中拂过,而那为之煽动起来的情绪名为悲哀。
“是这样啊,朕总算听了回实话。”
尾音处稍稍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请母后,莫宣扬此事。”
苏羽歌很快在心里打清了他的算盘。十八岁的断论是假的,朝中势力暗中调查后就会发现,而后便误以为青鸟连镜之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时,面对这个不露声色的皇上就会多几分忌惮,不会在刚刚登基这回儿出手扰乱朝政。
而他们却不知道,青鸟连镜确实身患顽疾。
看穿这一切勾心斗角,苏羽歌扯了扯嘴角。有意思吗?她活了两千多年,对这所谓的封建君主制度也早已看透。所谓的君王天下,不过是世上最可恶的野心,将人的生命划三六九等,自己泰然出于最高点。可那子虚乌有的平衡,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她扬了扬下巴:“若哀家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看着她一副完全和自己杠上了的模样,青鸟连镜愣了愣,随后微微垂下眼帘。
“此事关朝中动荡。新政初始,朕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局。还望母后体谅。”
什么破大局,她就是傻,就不不会下棋,真要让她下一子,她也会让你一败涂地。
“皇上若真听哀家一句劝,那最好便是先得人心。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纵是他戎马天下,拼凑出来的江山也是无法久存。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心中寒冷,不适合坐在这帝王之位。”说话句句如针扎芒刺。苏羽歌就是要彻底激怒他。真要打起来她也不虚。
暴露吧!病态少年的本性!
这下真的沉默许久。
青鸟连镜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薄唇轻启,却没说话。这等茫然的神态,应该算是苏羽歌今天最大的收获了。
“若是为了那天指路的事情,儿臣给母后请罪。”他低下头行了一礼。
怎么还是这表情,太无聊了吧!
苏羽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而他没有多加阻拦。
出门的那一刻,她往身后瞥了一眼,发现他还是刚刚那个姿势。他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盖住眼睛,顿时,全身的王者之息都消散全无,她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想到,这个人,除了头上的那顶皇冠和一身黄袍,只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普通孩子。
他会伤心,会难过,会寂寞。
苏羽歌脚下的步子怔了怔,而后又毫不犹豫的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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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宫中又过了几天。
苏羽歌每天坐在炕上一边抖腿一边听歌一边嗑瓜子。音乐这种东西是有魔性的,就算自己再讨厌这首歌,听过那么几遍之后它就会莫名其妙的开始在脑中单曲循环。
她在这单调的生活中产生了一种空虚感。
青鸟连镜那个家伙,竟然对她什么行动也没有。没有期待的刺客暗杀,罪名栽赃,更没有突然的意外。真是白白准备了那么久。
那个人可真奇怪啊。
苏羽歌使劲嗑瓜子,脑中不断想着青鸟连镜接下来可能动作,突然听到一声通报。
“九皇子到~”
瞬间把手机关了,姿势调整好。下一秒,一个高大俊秀的身影绕过屏风走过来。
苏羽歌挑眉,哦,是青鸟翔。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那完全是因为在这么多子女中,就属他和青鸟连镜两个长得最好看,偏偏这两个长得最好的还经常在一起,苏羽歌对他的印象也就极深。
此外,虽然他总是一副很轻浮的外表让人觉得不可靠,但凭苏羽歌丰富的阅人经验,她觉得这个九皇子能混到这个位置,肯定不是光靠和青鸟连镜的关系好,自己也是很有手段的。
他走近苏羽歌,一身紫色宽袍官服丝毫不同于电视剧里的臃肿大人,显得很挺拔。飞眉入鬓,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扬,眸中却有深沉的暗光流转。
青鸟翔给她行了礼后在炕上坐下了。
苏羽歌往一旁挪了挪。还是有些不适应,她竟然是一个十九岁男子的娘。
就像很多现代的学生一样,在课本上看到一个女人多少多少岁,她的孩子多少多少岁时,总有人会下意识的用前一个数字前去后一个数字,以此来推断她生孩子的年龄。
按照青鸟连镜的来算,她就是位一岁产妇,而青鸟翔……已经不够减了。
苏羽歌打破沉默:“身上还穿着官服呢,一下朝就到哀家这来了?”
“近日朝政繁忙,未曾向母后问安,还请母后见谅,”他看了眼满地得瓜子皮,“青俞的瓜子香甜可口,果然很合母后的胃口。”
苏羽歌听他一席话,恍然。哦,原来这些瓜子都是他送过来的。
“很好吃,多谢费心了。要来一点吗?”
微微一笑,手上抓着一捧瓜子,语气俏皮,并没有把他当成儿子的意思。在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人面前摆做娘的谱,她做不到啊,当成同龄人对待就是了吧。
青鸟翔眯了眯眼,随后目光停在她小巧红润的唇上。
苏羽歌被盯了许久,有些疑惑,只见他轻轻笑了,从腰间拿出一块锦帕,将她嘴边的残渣擦拭干净。
“瓜子虽好吃,但上火,还是克制一点的好。”脸上挂上招牌的轻浮笑容。这暧昧的行为,实在是越矩了。
苏羽歌很自然的拿过那块锦帕,慈眉善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