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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阴云积聚，风里飘过荷花的清香，细雨斜落进池塘，滴答滴答的打在青石板上。初夏的雨丝不寒反而凉快，纪清鸢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际，绵密的雨水打在她脸上。
对他下手。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对于习武之人废了他的武功等于什么，她当然清楚。
可为了救出青竹的娘亲，她只能选择对他下手，她欠他的她会用另一种方式偿还。快了，他们做夫妻的时日不多，而这一天总是会来的，她要做的是为自己想好退路而不是逃避。
纪清鸢走过池塘，走过花廊，沿途未见仆人，空旷的道路上一时间显出寂寞的清冷。没人来打破她的世界也好，或许她能在自己的龟壳里再封闭一阵。
“小姐？”青竹撑着油纸伞路过，见纪清鸢一人在雨中忙跑上前遮雨。
“你怎么来了？谁找我？”纪清鸢看着扇边滴落的水珠问道。青竹将伞偏向纪清鸢那侧，自己淋湿了半个肩膀，“青竹正要去厨房找娘亲，见小姐在淋雨怕小姐染上风寒，这才来接小姐，没有人找你。”
“没人找我就好。”纪清鸢盯着被污水弄脏的白鞋，依旧一脚踩进了水滩。
“小姐怎么不高兴？老爷他说了什么？”青竹跟在纪清鸢身边数月，对于她的性格说不上一清二楚，但大多能猜到，她这般失魂落魄，向来是纪翔逼着她做什么决定了。
“我找到机会救出你娘亲了。”纪清鸢转身看着青竹，脸上的笑却比哭要难看。
青竹也没太惊喜，在纪翔手下做事多年，他什么脾气她多少知道，“是同少城主相关？”
“嗯。”被青竹看穿，纪清鸢也不打算隐瞒，“纪翔让我自己选择，只要让他吃了散功丸，你娘亲就能跟我们走。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付出一点就想要个更大的。”
“那小姐打算如何？真的要……”青竹的后半句话没在雨声里。
“还能如何，我帮纪翔这一次，下一次便不会帮他，等找出兵符我会交给百里炼，算是我还他的。”纪清鸢挽起青竹的手臂深吸一口气，“不如我们想想，离开岚城之后要去哪儿，去姜城还是其他城，又或是去外族？总之，离岚城越远越好。”
“小姐舍得下少城主？青竹看得出少城主对小姐也不全是假意。”
“那你呢，你舍得下凰枭么，你都舍得下，我又有什么舍不下的，再深的感情也就那样吧，人的一生很长，不会只爱一个人。”
纪清鸢难得正经说话，谁知青竹捂着嘴摇头轻笑。
“你笑什么？”纪清鸢莫名。
“突然觉着小姐长大了。”
“我以前很幼稚么？我那是单纯，女人保持一颗单纯的心会老得慢些，你要记住了。”
“青竹记住了。”青竹点头，“小姐，厨房到了。”
“走，进去见见咱们的娘亲。”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晚膳到了，纪府的厨房早已在准备，蔬菜肉类满满白了一桌。平日就够丰盛的了，百里炼一来，要加菜更丰盛，高氏在一旁给人打下手，厨房里还不算太忙。
“娘。”下人都在，纪清鸢也不好叫地太亲密笑着站在青竹身后。
“小姐怎么来了，你这丫头，现在厨房烟气重，还不把小姐带出去，免得小姐难受。”高氏板着脸责怪道。
“别怪她，是我自己要来的，再说我也没那么娇气。”
“小姐是不是饿了？厨房还有些糕点我去给小姐拿。”高氏拍了拍围裙去蒸笼中取出桃花饼。
纪清鸢靠近青竹耳边小声说：“娘亲这样我好尴尬啊，弄得我来厨房看她只是饿了一样。”
“难道不是么？小姐每回来都说饿，害得娘亲天天准备着就怕小姐来没得吃。”
“闭嘴闭嘴闭嘴。”她每天都只吃那么一点自然会饿，少食多餐，也没见自己廋了。
“小姐趁热吃。”高氏用棉布垫着捧出一盘桃花饼，饼上是用模具印出的花纹，有树枝有嫩草有小人，最后在表面撒上桃花花瓣，看着很有食欲。
“我待会儿想做道菜。”纪清鸢望了一圈厨房。
高氏慈爱道：“小姐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亲自做。”头摇得像拨浪鼓。
青竹凑近高氏道：“娘，小姐这道菜是专门为少城主做的，亲自动手有诚意。”
“这样啊。那我等会儿跟他们说说空出一口锅给小姐用，小姐要做什么我去准备食材。”
“额……”纪清鸢尴尬地扶了扶颈侧，“要不，半只鸡，豆腐，青菜，木耳，大蒜，辣椒，就这些吧。”
“好嘞，小姐稍等。”
青竹还记得上一次在萦牵客栈纪清鸢下厨还是梁倾默在旁手把手教她，怎么今日要自己下厨了，“小姐要做什么啊？”
“做一道我挺喜欢吃的东西，只不过我估计会失败很多次。”第一次她没下手，这一次她亲自会为他端上毒药。
“有娘亲在，小姐做的菜不会太难看。”
“嗯，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点东西。”纪清鸢想起自己压箱底的药，怎么能少了它。
“好。”纪清鸢走后青竹收了笑意，她对自己算很不错了，身为奴婢她从不指望主人能对她好。少城主是她夫君，而她只是她的仆人，她为自己背叛少城主，心里一定不好受。
“纪翔给了她什么？”百里炼沐浴完后不见纪清鸢，正好凤瑀凰枭两人脸色沉重来找他，方才纪清鸢让二人离去时，他二人并离去，反而当了一回梁上君子。
“散功丸。”凰枭道。
“散功丸？纪翔何处弄来的东西，我只在师傅那儿见过这种药，药效是暂时的。”
凤瑀插冷笑道：“只怕是纪翔骗了少夫人，那不是散功丸而是慢性毒药。”
雨水落入湖面，画出无数个圆圈，一层一层往外荡开，沉默良久百里炼开口问道：“她答应了？”话中听不出喜怒。
凰枭瞧了一眼凤瑀示意他说，凤瑀白了一眼他，“嗯，只因纪翔以青竹娘亲相挟，少夫人这才……”
“答应便答应，理由是什么无所谓。”百里炼一摆手阻止了凤瑀的后话。既然她选择背叛他，那么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少城主打算如何？”凰枭内心的疑问脱口而出。
“她亲手送上的毒药我岂有不喝的道理。”百里炼单手搭在石柱上，眸光深邃如刀锋过体。